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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心员外“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脸孔扭曲,双目暴睁,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你是……瑶儿?”
董卓英也跟着激动起来道:“晚辈叫董卓英……”
“那你……刚才说……”
“晚辈无意中碰到了尊夫人与令郎!”
诛心员外全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语不成声地说道:“他……他……母子俩……现在何处?”
“已回岳阳故居!”
“多……多久的事?”
“两天前的事!”
“啊,天!他母子还在人世!他母子恨我吗?”
“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尊夫人吩咐阁下回去。”
“当然,当然,我为什么不回去,不过……”
“怎么样?”
“我这面目,啊!我怎能见他母子?当年……为了一口气,为了虚名,我抛妻弃子,我……算人么?迟了啊……”
“现在回家还不算太迟!”
“董……少侠请赐告详情?”
“晚辈认为前辈回家之后,由范伯母说比较恰当!”
诛心员外用手绞扭着自己的头发,显示他内心痛苦到了极点,令人看了鼻酸。
何小宛幽幽地道:“范前辈不要自苦,这是命,身为武林人,像这等奇惨遭遇的,比比皆是,即如小女子与董少侠,也是奇苦难对人言……”
董卓英突地回身面对石冢,厉声道:“两位闪开!”
话声中,双掌扬起。
何小宛惊声道:“英哥哥,你要做什么?”
董卓英双目赤红,狂声大吼道:“毁墓鞭尸!”
声音中充满了无比的恨与怨毒,使人听来不寒而栗。
蓦地两条人影,自不远处的石笋后现身出来,双双弹身到了墓前,董卓英大感意外,收掌转身面对来人。
来的是两个五十上下的老人,其中之一道:“谁说要毁墓鞭尸?”
董卓英厉声道:“区区在下,两位还记得吗?”
那二老正是万古今,万古同。
“小子,咱们又碰头了,为何要毁墓鞭尸?”万古今面孔一板。
“仇,血仇。”
“俗语说人死恨消,仇不及白骨,你太过份了!”
诛心员外突地厉声大叫道:“关外双英,当年黑脸章八的护法,屡易其主,跟谁谁就倒霉,两位知道‘中原一秀范世瑶’吧!”
万氏兄弟脸色一变,万古同激声道:“姓范的,你又打算做什么?”
诛心员外手指双颊,道:“为了这个!”
万氏兄弟惊“哦”了一声,双双后退了两步。
诛心员外栗声道:“司徒业真的死了了’万古今冷冷一笑道:“这话问得稀奇,假的不成?”
“如何死的?”
“生死是人必经之事,何必追根问底。”
“两位在荒山野岭,是伴墓么?此举可传万世!”
“人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感恩知遇,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尤其是我辈中人……”
“父母之丧,也不过三年,不近人情!”
董卓英早已按捺不住,向前跨了一个大步,凌厉又充满了恨意的目芒,一扫关外双英,道:“两位现身口的,是要阻止区区毁墓鞭尸?”
万氏兄弟齐声应道:“不错!”
董卓英缓缓抽出‘石纹神剑’,道:“无人能阻止!”
万古今勃然变色道:“未见得!’兄弟双双拔出了长剑,各占了一个位置,场面骤呈无比的紧张。
董卓英一字一句地道:“阻我者死!”
这一句话中所包含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诛心员外与芙蓉仙子双双挪开了数步。
董卓英石剑斜扬,剑身泛出圈圈白色光晕。万氏兄弟齐齐面现惊容,但没有罢手意思,互使一个眼色,作出了出击之势。
董卓英厉声道:“最后忠告,区区不想流不相干者之血,如两位执意拦阻,区区算做被迫杀人!”
万古今暴喝一声:“狂妄!”手中剑猛挥而出,万古同如斯响应,从另一角度上展剑出击。
飒飒剑气,裂空有声。
白光暴闪,“波!”然巨响嘶空而起,随之是两声闷哼,万氏兄弟双双踉跄后退,老脸顿呈紫酱之色,目中尽是骇芒。
这种阵仗,的确是惊世骇俗,罕见罕闻。
董卓英沉声道:“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办不到!”栗吼声中,双双又展剑进击。
十五招后,董卓英一咬牙,“石纹神剑”贯足了十二成真力,白光大盛,猛然罩去,震耳欲聋的响声,挟惨号声,万氏兄弟双双栽倒下去,剑折人亡。
“阿弥陀佛!”一声震耳的佛号,倏告传来。
三人同感一惊。
举目望去,一个五十余岁的灰衣僧人,如行云流水般飘来,转眼到了场中,威棱的目光一扫“关外双英”的尸体,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冷电的目芒,一扫在场的三人,寒声道:“迫贫僧开戒么?”
董卓英看这老僧,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诛心员外纵声狂笑起来。
老僧目光在诛心员外面上绕了几绕,突地面色剧变,下意识地退了数步,喃喃道:“我佛慈悲,孽本自作,该解了。”
诛心员外止了笑声,狂呼道:“记得我么?”
老僧颤栗地道:“范施主仍活在世间……”
诛心员外向前一欺身,道:“司徒业,你很感意外是吗?想不到你造了假冢,还出家当了和尚!”
董卓英登时血脉贲张,双目尽赤,杀机直透顶门,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他便是“一指擎天司徒业”。
儿时模糊的记忆,多少还保留些残余,他老了,还剃光头,但轮廓依稀……何小宛激动地道:“英哥,就是他?”
董卓英握剑的手在激颤,目眦欲裂地瞪着当了和尚的司徒业,何小宛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诛心员外厉吼道:“司徒业,在我没索取代价之前,你先说说当年何以毒手相加?”
司徒业铁青着脸道:“范世瑶,你要索何代价?”
诛心员外一指自己的脸道:“先做同样的记号,然后杀你!’,“恐怕你还办不到!”
“别倚恃你的‘一指禅’,保不了你的命!”
“范世瑶,难道你已习到了专破‘一指禅’的‘无相神功’!”
“一点不错,你完全猜对了!”
“可是你没想到我这十几年来并没闲着,我也参透了专破‘无相神功’的‘菩提掌’,怎么样?”
诛心员外显然大感震惊,一时无语。
司徒业沉重地道:“我已皈依三宝,痛悔前非,不愿重开杀戒,所以今天我不想杀你,不过,你必不甘心,所以我愿一现神功,让你心服!”
说完,单掌斜扬,大喝一声,朝身旁一株巨松凌厉切去,一挥立即收手。
众人看着无声无息,巨松安然无恙,以为他故弄什么玄虚,正自惊疑之际,一阵风过,巨松“轰”然倒地,断口如切,十分平整。
何小宛不由惊呼出了声。
诛心员外陡地拔剑道:“司徒业,不是你亡;便是我亡,别的没得说了……”
司徒业道:“那么,你必死!”
诛心员外厉吼道:“你还没答应我的问话?”
司徒业断然的口吻道:“贫僧不拟答复!”
诛心员外一扬剑,道:“那只有动手了!”说完,一剑狠狠划去,这一剑蓄恨而发,势道惊人。
司徒业举掌一挥,诛心员外攻出的剑倒震而回,闷哼声中,踉跄退了四五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司徒业依然沉静如恒地道:“贫僧不杀你!”
诛心员外脸孔已变了形,簌簌抖个不住。
董卓英向前跨了两个大步,以剑指着司.徒业,怨毒至极地道:“司徒业,你不杀他,我却要杀你!”
目中的恨芒,几乎凝成了有形之物,令人不敢逼视。
司徒业眉毛一结,道:“小施主是谁?”
董卓英咬牙道:“董卓英。”。
司徒业困惑地道:“董卓英?”
董卓英狂声道:“司徒业,老匹夫,记得当年那无知小儿被你暗袭,重伤不死,你不肯施救的事么?”
司徒业面色骤变,连退三步,激颤地道:“你是董淑珍的儿子……你……从母姓?”
“一点不错。”
“啊!你……”
“我没死,我长大了,哈哈哈……”
“你……你母亲呢?”
“她死了。”
“怎么死的?”
“含恨而殁,她临死只留了一句话……”
“什么一句话?”
“用剑刺入你的胸膛!”
彤云密布,天空灰暗无光,一片阴森,山风益形峭属,松涛之声震耳,山雨快来了。
司徒业面色顿呈死灰,仰天一声长叹,口唇翕动了半晌,才进出话声道:“我是罪无可恕,亏欠了你,也亏欠了你娘,孩子,你……下手吧!”
说完,双目一闭。
他像是骤然之间苍老了。
董卓英厉吼一声:“你别打算捣什么鬼,娘啊!你看着孩子完成你的遗愿了!”欺身,出剑……但剑高举空中刺不下去。
“砰!”地一声,‘石纹神剑’插入了司徒业的胸膛,剑是司徒业自己刺入的。
董卓英大感意外。怔住了。
“呀!”何小宛与诛心员外同声惊呼。
司徒业双目厉张,巨吼道:“放手,不许拔剑!”
语音之凄厉,无法以笔墨形容。
董卓英下意识松手,后退三步。
司徒业双手握住露在心窝外的剑柄,缓缓坐了下去,脸上泛出异样的红晕,喘息了一会道:“孩子,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董卓英大仇已报,但意外的情况使他脑海一片混乱,他做梦也估不到司徒业竟瞑目受死不还手,不反抗。
司徒业凄苦地一笑道:“孩子,我的时间不会太多,长话短叙吧!你娘说过她的身世没有?”
董卓英一听话里有话,咬牙道:“没有!”
司徒业面上红晕消失,转为苍白,以低沉的声调道:“二十年前,有一位武林前辈叫‘烟云客董昌’,携女来投奔庆云山庄。
“老人被仇家迫杀,身负重伤,到了庆云山庄中,便断了气,临死前,把他的女儿交给我照顾……”
董卓英心头开始感到不安。
司徒业喘了一口气,又道:“我为老人家料理了善后,那女子便留在庄中,替我管家,论年纪,我比她大七八岁。
不久,我元配妻子得病身故,没留下一男半女,于是,我……我有意把她纳为填房,她也没表示异样……”
董卓英感到有些手足发冷。
司徒业脸孔痛苦地抽动了数下,接着道:“就在这时期中,庄里来了一位客人,风流倜傥,名头不俗。
“我把他作知己看待,祸根便从此种下了,我发现那女子竟然对他生了情意,时常交谈,不久,两人竟连形迹都不拘了,我那时,恨到极处……”
董卓英面色发青,身躯剧颤。
司徒业扫了诛心员外一眼,又道:“有一天半夜里,那客人蒙了面进入那女子房中,于是……”
“怎么样?”
“……于是……两人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诛心员外厉声道:“你胡说,我没那意思!”
董卓英钢牙几乎咬碎,下意识地扫了范世瑶一眼。
司徒业惨然一笑道:“我错了,这件事我做错了……那蒙面人其实是我,但那女子始终认定是那她深爱的人。
“不久,那客人告辞离去,我……假意相送……乘机下手,便是他……‘中原一秀范世瑶’……”
董卓英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摇欲倒。
“芙蓉仙子”何小宛木然呆立。
司徒业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歇了片刻,又道:“那女子怀了孕,也从此不理我,仍痴恋着意中人,我则希望她慢慢回心转意,可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闭目喘息了一阵,强挣着道:“若干年后,有一夜,那女子所生的孩子突被人击成重伤,她认为是我所为,怎幺解说她都不信,事后,我查出是仇家来探庄时下的毒手,但知道……太迟了……”
董卓英忍不住颤声道:“你不肯救那孩子?”
司徒业一声长叹道:“大错便在这里……”
“你快说!”
“那晚,一方面我恨她不爱我,而最大的原因是当晚有强仇来袭,我如以‘一指禅’救那孩子,损耗了内元,便无法应敌,那禅功施展—次,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所以……我……”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打算应敌之后再救那孩子……因为恨妒作祟,我没有明白说出来……“以后的事,你知道了,不须我再说。也就在那晚,强仇邀了帮手,血洗了庆云山庄,我与关外双英,仅以身免……”
董卓英胸内嗡嗡作响。
“我为了忏悔罪愆,削发为僧,隐在此山之中,不意……果报不爽……孩子……我是你父亲……”
董卓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司徒业急遽地喘息,脸上又现红晕,突地厉叫道:“孩子,我不怨你,这是我一个人作的孽,我去了……”
“不!”董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