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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鹰张晃站起身子,道:“总捕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事。”
杨晋道:“不论你事情是否办的完,今天掌灯的时分,赶到秦淮河四凤肪去。”
张晃道:“四凤艳名,早传金陵,游客如织,去那里干什么?”
杨晋道:“我招呼他们一声,今天不接客人,我准备邀几家镖局子的当家的,在那里聚聚。”
张晃笑一笑道:“总捕头想的果然周到。”
杨晋目光转到王胜的身上,道:“王兄弟,你去一趟四凤肪,包下来整个的花舫,再拿我的柬,邀请江南,金陵,长江三家镖局的当家人,今夜到四凤舫去。”
王胜道:“他们问起来,我如何回话?”
杨晋道:“你就说请他们聚聚,叫他们务必赏光。”
说罢和张晃联袂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一个十六七岁,梳着两条辫子的青衣少女,缓步行入了内厅,欠身叫道:“爹爹,两位叔叔饭还未用,就匆匆而去。”
这是神眼杨晋的独生女——杨玉燕,杨晋年近半百,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杨姑娘生的是伶俐聪慧,善解人意,承欢膝下,甚得杨晋的欢心。
杨夫人出身大家,幼读诗书,教女儿读了不少的书,也教她做的一手好女红,但杨玉燕除了读书、女红之外,却磨着杨晋学武功,杨夫人本来不赞成一个女孩子家,舞刀弄棒,但杨晋却扭不过女儿的磨工,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下来。
那晓得杨玉燕天生意心兰质,悟性过人,杨晋本来想胡乱传她一点武功应付一下,那知杨女学的很快,练的又勤,使杨晋大感惊异,颇有生女如凤之感。
这一来,杨晋不得不全传授了。
五年时间,聪慧的玉燕姑娘,竟然学得了老父一身武功,除了内力火候上差一些之外,灵巧尤过乃父,轻功更是成就不凡。
神鹰杨晋善用金钱镖,也被杨玉燕嚷着学了去。
但杨玉燕却感金钱镖体积太大,不适合女孩子家使用,就别出心裁的把金钱镖,改成了一种蜂翼镖。
那是一片银子合铜,打成的暗器,其薄如纸,形似蜂翼,三面锋刃,发出时,不带一点声息,不过这等蜂翼镖,份量太轻,即不易取准,又不易打远。
但杨玉燕很喜爱自己创造的暗器,竟然痛下苦功,每天夜里起来,苦练手法。
足足下了两年苦功,再加本身的功力增强,一手蜂翼镖,已到了四丈外百发百中的境界。
因那蜂翼镖体积微小,杨姑娘忽发奇想,又苦练一手多镖的手法。
又一年时光,杨姑娘在蜂翼镖上又有了极特殊的成就,一手五镖,出神入化,即能分向合击,又可以合出分袭。
年事渐长,懂事日多,杨姑娘发觉了自己的暗器十分歹毒,时时无声,而且体形半圆,薄如蜂翼的利刃又带着强烈的旋转之力,即不容易闪避,又不易封挡,其歹毒凶残,不在江湖上人人深痛恶绝的五毒梅花针之下。
说起来,杨姑娘的镖比起梅花针,确实更难应付。
大约是杨玉燕也知道自己这杰作太恶毒,所以一直就未敢让杨晋知道。
神眼杨晋,望着亭亭玉立,已成大人样女儿,心中忽生感慨,不禁轻声一叹道:
“爹吃的是公事饭,官身不自由,你两位叔叔,为了要查案,等不及吃饭了。”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这一定是很重大的案子。”
杨晋点点头,道:“很重大……”
杨玉燕接道:“可否说出来给女儿听听,也许我能帮爹爹出个主意。”
杨晋听得一怔,这是玉燕第一次问他公事上的事情。
他虽很疼爱这颗掌上明珠,但却从来未和她谈过公门中事,玉燕也从未问过,不禁一皱眉头,道:“女孩子,不许问公事,回房去吧!爹也要办事去了。”
哪知道玉燕受训斥后,并未离去,却微微一笑,行到杨晋的身侧,说道:“爹,我上无兄姊,下无弟妹,你只有我一个女儿,爹有事,我这做女儿的,怎能不问呢?”
话说的很婉转,也流露了一片孝心。
杨晋一皱眉头,道:“女儿之身,就算学得一身武功,也只能用来强身保命,难道要你帮爹办案不成。”
杨玉燕道:“爹爹如有女儿能帮忙的地方,也应该替你老人家分担一些……”
不待玉燕姑娘话完,杨晋就一挥手,道:“去,去,女孩子家,不许问大人的事。”
伸手拿起了案上的方中戴好,举步向外行去。
杨玉燕望望杨晋的背,轻轻叹一口气。
杨夫人已习惯了丈夫数十年捕头生活,察颜观色,和王、张两位副总捕匆匆而去的行色,已知道丈夫遇上大案子,虽然看见了杨晋匆匆而去,却未多问一言。
杨玉燕道,“娘,女儿记忆之中,很少看到爹这等形色。”
杨夫人道:“是啊,这几年来,应天府在你爹管理之下,很少有重大案件,我也好几年没见他这副愁容了。”
杨夫人摇摇头,道:“燕儿,我一向不问你爹这些事,你个女孩子,更是不能多问了。”
杨玉燕笑一笑,未再开口。且说杨晋离开了宅院,带三分酒意,直向南大街江家绸缎庄。
这是一座很大的商号,七八个店伙计在台面上照顾。
杨晋一脚踏进门,坐在后柜上的账房先生,立时脸色一变,起身迎了上来,低声道:
“杨爷,客房里坐。”
账房先生年约四十七八,瘦长的身材,留着把山羊胡子。
一个年轻的学徒,奉上了两杯昏茗后,悄然而退。
账房先生装了一袋水烟递过去,道:“杨爷,抽袋烟。”
杨晋挥挥手,道:“欠学。”
帐房先生吹起纸媒子,呼噜噜,吸了一大口,才低声说道:“杨爷,你老今个清闲啊!”
杨晋笑一笑,道:“二先生,我想见见当家的。”
账房先生放下水烟袋,抓抓头皮,道,“杨爷,这个,你是知道的,当家的已经闭门谢客,五年没有见过外人了,就是兄弟,也只有年三十才能见他一面,平常日子里,谁也下去打扰他……”
杨晋笑一笑接道:“这个我知道,二先生,咱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你二先生无论如何要帮帮这个忙,想法子,给我通报一声敢情这位管帐的二先生,也是姓杨。
杨二先生道:“杨爷,你容我想想,找个法通知他,今晚上我给你回信,怎么样?”
杨晋脸色一变,道:“一家子啊!(同姓互称),我可是很敬重贵号当家的,我不想动公事,但又非见贵号当家的不可,二先生要是不赏给我这个脸,在下如何向上面交代……”
杨二先生吃了一惊,道:“杨爷,你是说上面追下来的。”
杨晋道:“一家子,我不能解释,总之,事情不小,要是我杨晋能担待,也不敢惊扰到贵当家的,二先生你替我想想看,我交不了差,只有动公事了,那时间,拉破的脸,大家都不好看。”
杨二先生道:“杨爷能不能透露一点内情,当家的可是牵上了什么案子。”
杨晋一拱手,道:“二先生。你包涵,见到当家的,我会说个明白。”
杨二先生站起身子,道:“杨爷既然如此说,兄弟实在作不了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看看当家的怎么一个吩咐。”
杨晋道:“多多有劳。”
杨二先生面色沉重地举步而去。
杨晋端起茶碗,慢慢的喝着茶,等待着。
等了一顿饭工夫,杨二先生才出来,道:“杨爷,劳你久候。”
杨晋道:“当家的怎么说?”
杨二先生道:“当家吩咐下来,请杨爷内厅叙话,恕他没有远迎。”
杨晋道:“当家的很给杨某人面子,二先生带路吧!”
随在杨二身后,穿过了重重庭院,到了一座跨院的门外。
杨二先生带着杨晋进入上房。
只见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身穿蓝绸长衫,坐在厅中一张太师椅上。
杨晋急急一抱拳,道:“未学后进杨晋,给当家的见礼。”
苍髯老音笑一笑道:“不敢当,杨爷,恕我未远迎大驾,请坐下吧!”
杨晋一欠身道:“晚生谢座。”
木案上早已罢好了一碗枣子茶,苍髯老者一面举茶奉客,一面挥手对杨二先生说道:
“你去前面招呼。”
杨二先生应了一声,欠身一礼,悄然退去。
苍髯老者喝了一口茶,笑道:“杨爷,这番驾临寒舍,定然有所指教了。”
杨晋笑一笑,道:“老前辈,不敢当,晚辈这次惊扰大驾,主要的是求老前辈指点迷津。”
苍髯老者哈哈笑道:“恕老朽托大,叫你一声老弟,你身任应天府总捕头,声势喧赫,要老朽指点迷津,岂不是太过谦虚了吗?”
杨晋道:“晚辈是诚心讨教而来!”
苍髯老者微微一怔,道:“老弟,老朽退隐十余年,未离开寒舍一步,近五年来,更是闭门谢客,虽昔年故友相访,亦遭婉拒不见,杨老弟如是想探问江湖中事,只怕老朽无可奉告了。”
杨晋道:“老前辈昔年威名震江南,想不到你老留居的应天府下,竟有人敢做下血案……”
苍髯老者一挥手,接道:“老弟,我已经退出武林,过去的事,早埋黄泉,别拿大帽子扣我。”
杨晋肃然说道:“这件血案,非比寻常。破不了此案,杨某和一般捕快,都难逃拿审杖逼之苦,住在应天府辖下的武林同道,只怕都很难脱此关系。”
苍髯老者道:“什么事,如此严重?”
杨晋道:“胆大妄为的盗匪竟敢奸杀了王爷的宠妃。”
苍髯老者一呆,道:“有这等事?”
杨晋道:“晚辈受令限期破案,但目下仍然是毫无头绪,只好来求老前辈指点指点了。”
苍髯老者沉吟了一阵,道:“按道理,老弟递上一句话,老朽就应该答应,不过,我已退出江湖,不能破例,这一点,还请你杨总捕头多多的替我担待了。”
杨晋微微一笑,道:“大当家,杨晋此番造访,并无心挽请老前辈出山之意……”
苍髯老者道:“那你的意思是……”
杨晋道:“晚辈的意思,希望老前辈能够提供一点线索,只要打听出他是哪一道上的人,追捕人犯的事,自然不敢劳动大驾。”
苍髯老者道:“做为应天府中一位居民,发生这大的事情,老朽本不该袖手,只是老朽已然退出江湖十余年,人未离开过金陵一步,纵有相助之心,却无相助之力。”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当家的,以你的威望,暗中摸摸事情底子,多少总可找出一点线索来,我这里先告辞了,三天后,我再来拜访老前辈听候回音。”
苍髯老者一皱眉,道:“杨总捕,这件事……”
杨晋抱抱拳,打断了苍髯老者的话,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三天之内,老前辈如不想晚辈打扰,就请遣人送封信到府里去,第三天我接不到信,第四天一早晚辈再来。”
转过身子,大步向前行去。苍髯老者口唇启动但却忍下去未喊出声,望着杨晋的背影发怔。
杨二先生恭候在二门口处,见杨晋行了出来,立时迎上去说道:“总捕头,大当家的说些什么?”
杨晋笑一笑,道:“大当家的说,他愿意帮忙,三天内给我一个回信。”
离开了江家绸缎庄,杨晋直奔向夫子庙。
他当了十几年总捕头,对金陵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何处藏龙,何处卧虎,哪里是蛇鼠会集的地方。
这时,夫子庙夜市还早,显得有些凄清。
杨晋放缓了脚步,行到夫子庙左面一块空地上,果然见到一个叫化子,靠在红砖墙上打盹。
轻着脚步走过去,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朋友,你醒醒。”
叫化子睁开眼睛,瞄了杨晋一眼,道:“阁下是……”
杨晋道:“我是杨晋,借你朋友的口,给我通报一声,我要见贵帮中金陵分舵舵主。”
叫化子无可奈何地笑一笑,道:“就算我是丐帮中人吧,你总捕头,想也早知道了咱们丐帮中的规矩,从不和官门中人来往。”
杨晋道:“出的麻烦太大,所以在下非得见见贵帮的分舵主不可。”
叫化子皱皱眉头:“杨大人,事情不大好办?”
杨晋道:“怎么说?”
叫化子道:“半年前,也许容易一些,但此刻……”
杨晋接道:“有什么碍难之处?”
叫化子道:“的确是的,杨大人,半年前我们分舵主换了人。”
杨晋道:“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贵帮中人吗?”
叫化子道:“这位新任分舵主,对你们六扇门中人,有一点成见。”
杨晋哦了一声。
叫化子道:“所以,杨大人如是免了,彼此都省些闲气。”
杨晋豪然一笑,道:“朋友,这是件第一重要的事,我非见分舵主不可,他要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叫化子双眉一耸,接道:“怎么?这是威胁……”
杨晋接道:“你听下去,我说完了你再作决定不迟。”
叫化子看杨晋说的神情严肃,火气顿消,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