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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帆三人离了海口,复南行,绕道北黎,五指山业已在望,沿途所见本地土人,皆身如侏儒,身矮奇黑,尤其妇女之流,皆有纹身之好,状若妖魔。
是晚,三人落了客店,尚未就寝,即听外房有嘈杂之声。未几,店伙带来四个一色劲装、脸带凶恶的彪形大汉,其中为首一人,身材较矮,精干异常,脸带暴戾之色,见三人皆异乡而来,故特加盘问。
小猴子与房大头经此化装后,恐露出破绽,故一路不敢开腔,由柳春帆独自应付,好在伶牙利齿,尚不致有多大麻烦。
这天,柳春帆见来势凶猛,心知不好相与,说尽了好话,并暗中塞了些银两,贼人始含笑离去。
刚走,小猴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把脸上皮套抹下,指着房门就想骂,柳春帆忙摇手止住,静听贼人去远,始开口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人单势孤,现地近贼窟,岂可任性行事,畅口舌之利,而误我们此行目的。现我们涉山渡洋来此,万一有意外发生,焉有生还,还是暂时忍耐为是。”
小猴子气愤异常的说道:“一路上装着哑巴,又叫我装得不男不女的,真把我憋死了。
贼首尚未见,这些小贼的气,可就叫我受够了,等会进得贼窟,看我小猴子不杀他个落花流水才怪。”
房大头到还算好,这时他还有心开着玩笑说:“阿帆说的对,老婆子年纪这么大,火气倒不小,大丈夫只怕妻不贤子不孝,我老儿前生作孽,没有留下后代,老伴又如此不贤,气死老汉了……”
小猴子满腔怒气,无法可泄,又让房大头占尽便宜,弄得他啼笑皆非,也不特大头说完,就抢着说道:“放你的狗屁,亏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还要吃老娘的耳腐,等会不灌你一瓶酸醋,要你尝尝醋味才怪。”
柳春帆见二人又辩起口舌来了,忙笑着说道:“闲话少说,言归正经。今天我的意志业已决定,二位不可参加意见?就是今晚我要独探落魂崖、祝嘏洞。”
二人听了,猛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看你平时温文多礼,今天怎么如此专断,也不想我们会反对吗?”
柳春帆一反常态,表情很严肃的说道:“我们情逾手足,此行任务之大,关系整个武林的安危,我因有约在先,势成骑虎,二位如坚欲随我偕往,非特无济于事,而且平白的牺牲,实在没有必要。”
“今天我先去一探,如侥幸能脱险归来,当然更好,如三天之内仍不归来,二位兄弟可迳行回去,除通知我家人及沧浪叟老前辈外,可潜身再入‘仙窟’,埋首苦练绝技,必要时,可将‘仙窟’秘密,告知沧浪前辈,谅他博闻斗见,对仙窟内所藏古文字所写的各式简书,可能认识,待练成绝技后,再为我报仇就是。”
“不过,自信我独身仗此‘古灵神剑’,谅不至有多大困难。话已尽此,我现在就要走了。”
小猴子与房大头见其意志坚决,而且所说皆系事实,故只暗中着急,不敢违背,又不敢劝他,只得点头答应,并嘱其小心速归。
柳春帆交代已毕,结束停当,带着神剑,轻推开窗户,双足一蹬,身化龙行一式,早就停身屋檐,稍一四顾,看定方向,提气宁神,展开上乘轻功,但见银流飞泻,长虹经天,一瞥即逝。
时正三更,夜幕拉上了,沉沉的夜色,隐蔽了雄挺秀拔的五指山,山野间是一片寂静。
突然,斜坡上闪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背插长剑的夜行人。
他微一凝眸,向四下略一张望,用奇速的身法,人如轻烟,影赛飞虹,星驰电掣般,直向山巅扑去。刹那间,已停身在稀疏的树林间。
时虽昏黑,柳春帆目如电掣,早见前面丈余之处,丛草间隐隐有黑影藏着。
柳春帆因身临贼窟,心存戒备,不敢打草惊蛇,匐伏绕道黑影身后,见黑影似仍未觉,乃疾如石火电光,猛点黑影之哑穴。谁知反将柳春帆骇了一跳。
原来地下之人,早就脑浆进出,气绝多时。
这可把柳春帆骇了一跳,暗想:“怪呀!难道另有人胆敢闯来此地行凶不成?这究竟是谁呢?”
饶是柳春帆聪明绝顶,也想不透是谁了!六大门派决无此胆量,小猴子等二人尚留在诱舍,纵然二人蹑踪赶来,也决不至跑在我前面?那么谁呢?会不会是李霞青她们呢?这可能性很大,因为自己因九江之阻,耽误了三天行程。
一想到她们,不禁心急如焚,暗怪太过任性,怎可如此儿戏。
想着更不考虑,仍用奇速身法,直向山巅扑去,沿途贼尸横道,柳春帆更益信系三位姑娘闯山,故益加紧身形,只见他捷如电闪飚驰,霎时已到一黑色建筑物面前。
他借着云中黯淡的月光,向上一打量,但见乃系—座高大的玉石牌坊,石面光洁如镜,映月泛着寒光。
牌坊之后,一条蹬道,步步上升,约有数十来级,牌坊旁边,七横八竖的贼尸,怕不有十多具。
牌坊顶头上,似有平台广厦,
柳春帆也无心细看,陡拔身形,方及牌坊之下,正待穿门而过,倏然一阵厉叱:“杀不完的‘七绝’羽党,竟敢再闯‘南天牌楼’,敢是活得不耐了么?”
叱声未停陡自牌坊横楣上,纵落一条黑影,见他年约三十几岁,白净面皮微须,身穿黑色夜行劲装,手持扳门大斧,不待柳春帆回言,一招“吴刚伐桂”,一道寒光,挟着劲风,斜砍过来。
柳春帆一见来势颇猛,微退半步,反手拔剑,斜刺里一声龙吟轻啸,神剑映月生辉,柳春帆心想身陷贼窟,不能恋战,遂神剑一伸,迎着来势,猛运内力一架。
但听呛啷声里,万点火花,在月夜暗影中飞溅,一片龙吟夹着鸣金震玉之声交奏,那柄纯钢大斧,业已齐把削断。
贼人万没想到来人如此厉害,正怔得发呆,猛见寒光闪处,银虹耀眼,欲避不及。
但听“拍”一声脆响,红光骤现,贼人连哼都不及,业被劈成二片。
柳春帆更不稍留,翻身直进牌坊之内,迅捷如狡免苍鹰,未几已登上平台。幸好沿路未遇敌人。
此时,他已停身在一座宏伟的梵宇前。
楼匾上“祝嘏洞天”四个龙飞凤舞的斗大金字,不禁使他血脉贲张,更有些慌急情态,不停地搓手搔头,举止不安。
最后,咬了咬牙,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落在红色围墙上。
放眼看去,但见此巨厦倚山而建,迤逦直达峰巅,金碧辉煌的瓦片,在暗淡的月色下微闪辉光。一片连绵屋脊,鳞次栉比,既无巡更值夜之人,更不见有灯火。
他不禁感到有些纳闷。这座震摄天下武林的魔窟,在他想来,戒备之严,定如龙潭虎穴,谁知竟会毫无戒备,事出意外,颇使他有些踌躇起来,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岂能如此畏首畏尾?”
心念一转,豪气勃发,即施出“三抄水”的轻功身法,一连三跃,业已横渡十多丈宽的院子,紧跟着两臂一抖,身子凭空拔起二丈多高,又轻飘地落在二院围墙。
阵阵夜风吹袭,传来幽幽花香。 虽然在苍茫的夜色中,看不清远处那缤纷的花景,但嗅到各式不同香味,可知院里所植的花树,一定是包罗甚广了。
柳春帆迅即从墙上跃下,骤觉眼前一亮。院子里有条玉石甬道,两旁尽是奇花异草,高可及人的琼林仙树。
而道尽头,有一个人工小湖,湖后是所高大殿阁,远远望去,霞光隐隐。真乃金庭玉柱,琼宇瑶阶,庄严雄伟绚丽非凡。
柳春帆没想到在此荒僻孤岛,竟会有此建筑,谅皆老怪平日鱼肉平民,敲骨吸髓,而度此奢靡豪华之享受,其心其行,可知一般。
柳春帆走了一阵,颇感奇怪,何以如此短短距离,老走不完?仔细说看,道旁的琼树花枝,虽然灿烂尤如春花,但了无生气,而且有些树干,业经有人砍断,枝叶遍地,用脚踩上,均坚硬逾铁。
柳春帆不明就里,迳举神剑,向琼树砍去,只听呛啷声响,业已倒地,并无动静。
但未见,脚下石路,忽然自动颠簸起来,恍如地震般,柳春帆心想不好,忙窜入林木,说也奇怪,非但地面不再震荡,而且倏然眼前一亮,天清月朗。
这一片林苑,地上尽铺黄色细沙,五色缤纷,光怪陆离的数十座小山,星罗棋布,散置其间,惧是岩谷幽邃,洞穴玲珑,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有的堆霞凝紫,古趣盎然,有的横黛笼烟,山容浩渺,山角岩隙,芝兰丛生,香草莳荔,苔痕绣合,再衬以瑶草奇苞,竟彩争妍,灿若云锦,越显瑰奇富丽,气象万千,目难穷尽。
倏然,细乐天降,铀禽和鸣,悠悠声响,若神游于小桥流水之乡,一缕柔韶悠扬,宛转柔和,悠悠如静水游鱼,晴空闲云,跟前景色骤变。
细草繁花,茂林似锦,地平似毡,景物绮丽,木石花草,皆翩翩起舞。身穿云裳霞裙之美女,御空下降,巧笑倩兮,柳春帆恍如似曾相识,明眸皓齿,美慧绝世,美艳中似又带清逸,白色,罗衣,随风轻飘,肌肤若嫩玉生香,意态若幽花飘逸,欲语还休之情,全仗秀目掷送,莲脸生波,春意盎然。
看得柳春帆心神恍惚,几乎把持不住,他虽然不知是阵势中的幻景,但其毕竟是奇男子,故心神敛收,竟视若无睹。
谁知此时景色骤变,立时狂风四起,沙飞石走,愁云漠漠,惨雾霏霏,万丈黑烟中,似簇涌着无数大小恶鬼夜叉之流,猛从四面八方围上。
并闻音韶凄婉,如游子思乡,深闺怨女婉歌,昆仑孤凤哀鸣,椰雨蕉风,倍增凄景,有如嫠妇怨女,身穿缟素淡妆,来自云中,意态寂落,哀怨之色溢于颜面,同时,柳春帆恍惚见双亲老人,依闾眺望,三女怨暮,不禁心中怦然而动,凄然欲泪。
然心念一转,此身此时,何来乡思?莫非系敌人诡谋?一念及此,景色又变。
但见秋风萧瑟,林木凋零,落叶塞道,凄景神伤。倏然金鼓乍鸣,万马奔腾,夹着百万金戈,浴日铁骑,从云空直下,恍如地裂山崩。
天乐余音,散入高空,锵锵金玉,渐来愈高,征曲高奏,热血沸腾,荷戈壮士,慷慨捐躯,热血横洒,豪掷头颅而不惜,萧萧之风,易水冰寒,壮士去矣,誓不生还。饮马长城之塞,牧马戈壁之原,随着一波三折,九曲百转,声声扣人心弦。
柳春帆不觉奋然长啸,振臂欲起。
霍然一声,景色又变,乐音顿息。
柳春帆依然停身在刚才林苑之中。
此时不免有些意乱心慌起来,想掉头退出林苑,谁知,此刻身后石,已无踪迹。柳春帆有些不信,仗剑转身就找,放眼望去,绵绵密林,竟无尽头,地下看来平坦,不知何故,走起来恰似有绊脚之石,一脚高、一脚低,身子重心不稳,时时有倾倒危机。
柳春帆也不管好歹,走了盏茶时间,停身注目,原来竟是一直绕着树林在转,此时,始知这些树木,竟有如此变化,莫非是进了阵图不成。
久闻八卦阵乃按乾、坎、艮、震、异、离、坤、兑八个方位排列,分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
昔日东吴大将陆逊,火烧刘备之连营八百里,尚被困!于诸葛武侯之八堆乱石之中,若非有人引导,必将死于其地。
一想及此,不禁毛骨悚然,显然刚才幻化奇境,亦为阵法所变无疑。
盖闻阵式虽变化无穷,仍以太极阴阳生克为主,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由八卦再演变成无数之变化。
万物开始数定于一,由一元复始而生万物,参天象地,生克五行,倒转八卦,有无相循,虚实相应。更甚者,能配以音律,勾动内心之六贼,化成生、死、幻、灭、晦、明之六门,玄奥非常。
适才因自己寡欲无动,否则后果岂可设想,盖魔由心生,因人多欲,而起幻景,稍一不慎,陷身其中,颠倒死灭,灵明皆失,将任人宰割矣。
柳春帆思念及此,举目看时。见那些琼树,乍看似分别四行,不过略有高低大小。
然经细看,方看出不但树的形状、枝丫、各自不同,连那生根之处,也有参差。
有的三五丛生,有的挺然独秀,此明明暗藏阴阳,数配奇正,左奇右偶,各自迥异;惟有些业被砍断,有些地方竟残缺不齐。
柳春帆仔细看了一阵,休说不明其中玄妙,连门户也分不清楚,心说惭愧,但既已身陷于此;绝不自甘束手就戮,求生之念一起,豪气突发,心想:“既然此树可砍,我手中神剑,无坚不摧,何不将此树砍光,那时,阵势就不怕能困人了……不对,刚才在玉石路上,曾砍断一枝,而引起天摇地动,这次会不会重蹈覆辙呢?倒要小心从事为妙。”
柳春帆想了半天,依然毫无善策,最后牙关一咬,脚一蹬忖道:“管他!与其让山骨压死,总比等死要强。”
心念既定,遂拔剑挺身,推山填海之式,猛运神力前窜,凌空而起,迅若海燕掠波,剑带寒光拂去,那树干信手而断,落地作锵锵之声,倏被连砍三株,并无见何动静,雄心顿起,猛又旋步回身,后方及左右之树,瞬阔被同样手法,又砍断九根,站身之处,倏已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