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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出口,范江整个人身已狂扑了过来。
这种近距离的交手,全仗猛狠快准。
范江似乎早已观察好了出手的部位。是以,就在他身子一经扑上的当儿,两只手已如同两把利刃,分别直向着宫一刀两胁之间插了下去。
这一手确是出人意外,身为主人的乌苏大吃一惊,“啊”地叫了一声。现场观者,也都情不自禁,群声大噪起来。
宫一刀坐着的身子,仍然还是坐着,只不过是适时的抬起了他的那一只独臂而已。
看来那只是一个极其简短的动作,一旋、一推二式而已。再简单也不过的两个式子,只是当受者却并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出手者范江,却遭受到了无比凌厉的反击,在对方那一旋、一推两个极简单的式子里,他整个身子直如落絮飞花一般地狂飘了出去。足足飘出了有三四丈远近。“噗哧!”一声,落下去的一双脚,由于失去了劲头儿,竟然把芦席顶的羊皮帐篷给踩了个大窟窿。
现场各人似乎还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反觉得范江这种不战而退的动作好笑,俱都拍手大笑了起来。
“黄发鬼”范江可是心里有数,他清楚得很,自己如非见机退身得早,只怕这时递出去的两只手已经废了。虽然如此,要想就这样让他忍下了这口气,认败服输,那可是太窝囊了。
“好招法!姓宫的,你再接着这个吧!”
话声出口,就只见这个范江陡地双臂一振,由陷足的芦篷里拔身而起。
这一次他的攻势是居高临下,较之先前那一次更见功力,身子一经扑下,右手“云龙探爪”,直向着宫一刀头顶上抓按了下来!整个身子却霍地向上收起,全身的劲道俱都集中于右手独臂之上。
这一掌端的是厉害得紧。
现场各人目睹及比,俱都由不住爆雷也似地喝了一声彩,在他们判断,这个宫一刀无论如何是难以逃开了,那真是惊险绝伦的一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范江的这只手掌眼看着已将接触到宫一刀头顶的弹指间,宫一刀的那只独手才霍地举了起来。
宫一刀神色极为从容,甚至于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这只手举得不疾不缓,五指箕开,只听见“啪”的一声,已和范江的那只手掌迎在了一块。非但如此,双方分开的五指已揸在了一团。活像是场子里耍把式卖艺的,范江的身子拿大顶也似地立在了空中。
看到这里,四下里由不住又是爆雷也似地喝起了一声好。
宫一刀脸上依然丝毫不着表情,只是举着他那一只独臂,范江也依然倒立如故。他的脸极见狰狞,不过是短短的片刻,他那张黄脸,已变成了赤红颜色。
看到这里,四下里反倒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充满了怀疑,这哪像是在比武?简直是在玩把式嘛,就连任三阳心里也有些狐疑。
轻轻用胳膊碰了身边的海无颜一下:“兄弟,这是在干什次?”
海无颜微微冷笑了一下:“宫一刀未免太狠了一点,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么,他在下毒手了!”
“这……”
任三阳实在是看不大出来,仿佛只见那个范江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却不解既然如此痛苦,何不翻身而下?难道说宫一刀手上还有吸力不成?
思念之间,即见“黄发鬼”范江那张脸已变成了紫色,大颗大颗的汗珠,由他脸上直淌下来。
任三阳这才吃了一惊,暗付着不妙,看来宫一刀果然是要下毒手了。
海无颜冷冷一笑,他本不欲显露身手,无如救命要紧,当此要命关头,也就说不得要插手一管了,心念微动,海无颜探手入怀,已摸出了小小一枚制钱,当下中指微屈,正待以“弹指金钱”的功力,用迂回出手法,将这枚制钱打出。
无如人同此心,却已有别人为他代劳了。
一线细若游丝的浮光,陡地划空而至,如非目光精湛之人,简直万难看清。那是一截极为细小的小小松叶,夹着一股细微的轻啸,在外人难以察觉的情况之下,陡地飞临向宫一刀面前。
海无颜几乎已将弹出的手指,在目睹及此的一瞬,突地止住。
休看宫一刀如此了得之人,在面临着这枚小小松针的威胁之下,却不能不加以理会。先是他面色一怔,那截空出的袖子,竟是无风自起,迎着面前的松针兜了过去。同时之间,右掌向外一吐一扬,嘴里叱了声:“去!”
“黄发鬼”范江的身子,就陡然间被摔了起来,足足飞出了两丈开外,直向场子正中坠落了下来。
四下里目睹及此,俱都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都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眼看着空中落下的范江,想是力道过于疾猛,身子摇了一下,“扑通!”摔倒在地,就地打了个滚儿又站了起来。
“好……姓宫的……你这是……下毒手……”
一面说,他抱着那只像是瘫痪了的右臂,一副咬牙切齿、痛苦到了极点的表情。却上来了几个人,赶忙把他搀住。范江一脸痛苦恨恶表情,还想向宫一刀交待几句体面话,却被身边人把他硬搀了下去。
乌苏见状像是吓了一跳,赶忙上去,用藏语文待了几句,要他们扶着范江回去疗治。容得范江被搀下去之后,他才带出一副敬慕的表情,转向宫一刀面前,连连抱拳道:“高明高明,果然是名家身手,佩服,佩服!”
宫一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注目着手指上一根小小的松针。
他当然知道这根松针绝非无故自来,偏偏来得正是时候,就在自己待以“内转气波”之功,将范江内脏震碎,使之死于非命的一霎间来到了眼前。
当时情形确是危机一瞬,宫一刀如果迟疑片刻,必将被这根小小松针射中两眉“祖窍”
之间,由于他本身正在运施气血之功,休看这一枚小小松针,也能要了他的命,为此他不得不暂停力毙范江之心,算是放了他一条命,表面虽然未动声色,内心却把这个暗中施险之人恨入骨髓。
“好说!”
似乎这才想起了乌苏的话头:“老当家的,倒是看不出你这个庄院里,敢情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失敬,失敬!”
一面说时,官一刀那双眼珠子,极其凌厉地已盯向一个角落,身子缓缓地已自位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朋友,你请出来吧!”
全场各人,俱都由不住顺着宫一刀目视处望过去,却听见“嘻嘻!”一笑,那个角落里站起了一个人来。
一身半长不短灰袄,外面还罩着一件羊皮褂子,敢情是一个花白头发的干瘦小老头儿。
任三阳一眼看见,由不住冲口而出道:“是他?”
海无颜用目光制住了他的冲动,只是冷冷道:“这一下我们更有好戏看了!”
却见这个前被海无颜疑惑为“红羊门”唯一传人的小老头儿,一面拍打着身上的袍子,一面嘴里“嗤嗤”有声地吸着烟,慢慢吞吞地步了出来。
场子里顿时起了一阵子耸动,包括这里的主人乌苏在内,都对来人这个又黄又干的小老头大感惊异。
乌苏固然不认识这个人,现场各人也不认识这个人。
说真的,他是从哪里来的,大家都不知道。
乌苏一怔之下,忙自转脸,向身后侧方自己的管事梁威看去。
梁威也傻了。
“咦,朋友你是?……”
一面说,梁威慌不迭地跑过来,拦向对方面前。
在他眼睛里,像对方这种样子,灯草人儿似的,不要说上阵比武了,简直说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了,今天这种场合,他可不愿意闹出人命来。
“怎么着?”小老头翻着他那双小眼,上下在梁威身上打量不已:“有什么不对么?”
梁威嘿嘿一笑,抱了一下拳:“对不起,请恕在下眼生得很,老兄你是……大名怎么称呼?”
瘦老头呵呵一笑,吱吱有声地又吸了两口烟:“我是路过这里,听说贵处有这个比武大会,所以来看个热闹。怎么着,要是贵处的主人不欢迎,我拨头就走。不是上门求事,你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干嘛?”
话声一落,只见他“噗”地一声吹出了烟烬,把那杆十分讲究的烟袋杆儿往脖子后一插,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发声唤住他的,正是那个今日主宾宫一刀。
瘦老头原已转过身子,听见对方的招唤,才转过去的身子,随即又慢慢转了回来。嘻嘻一笑,他向着对方那个梁大管事缩了一下脖子,道:“怎么着,我就知道有人会留我,是不是?”
梁威心里虽是狐疑,可是宫一刀既然出声要他留下来,看来必有原因,自己也就不必再多事,当下向着对方拱了一下手,退步离开。
瘦老头这才与宫一刀照了脸。
“哼哼!”宫一刀那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在对方脸上:“你我素昧平生,为什么暗下毒手,老朋友,对于这一点,你可有什么交待?”
“嘻嘻,宫老当家你这是说哪里话,”干老头咳嗽了一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老头子这一辈子只知道干好事,坏事可是一件也没敢挨,什么暗下毒手,我可是一点也不清楚。”
“哼哼,老兄你客气了。”
宫一刀一面说缓缓抬起了那只独掌,掌心里平置着刚才险些伤中自己要害的那根小小松针,蓦地他朝着掌心用力地吹出一口气,掌中松针就如同来时一般疾厉,直向着对方那个小老头儿前额正中飞射了过去。
瘦老头忽然“啊唷!”一声,两根手指像是拿蚊子那么在面前一捻,已把射向前额的那根松针拈到了手上。
然而,宫一刀毕竟内力惊人。
瘦老人虽是功力精湛,眼前这一手却是始料非及,那根松针原已拿到了手中,却由于后劲比前劲儿更大,一时未曾在意,突地由他指缝里穿出,透着瘦老头身上的羊皮袄,直窜了过去。
三十九
这一手局外人无从体会,当事人却是自己心里有数。
虽说是并没有伤着了皮肉,可是以瘦老人今日这样的身份,却已大大地觉得脸上无光,嘴里嘿嘿连声笑了起来。
“宫老当家的!你这是存心要找我老头子出丑!我看,今天这个架不打也不行了。”
说着,这个老头儿把那件半长不短的长衫往上拉了拉,向腰带里一掖。
“宫老当家的,你就高抬贵手吧!”
说话之间,他身子已缓缓向下蹲了下来,一双绿豆大小的眸子,一霎间蕴蓄着闪闪精光。
看到这里,场子里起了一阵子骚动。即使是不擅武功的人,这时也都看出来了,敢情这个外貌不济,语不惊人的小老头儿,原来竟然也是个练家子。
宫一刀看到这里,由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黑眉微微向上扬起,同时右脚后蹬,已把身后那张坐椅踢开一边,就势向前面跨进了一步。
瘦老人倏地一声长笑,声音似九幽鹤鸣。
“宫老当家的,你看招吧!”
声出人起,也许是本来就瘦小的关系,这一纵身起来,看来更轻飘,随着他张开的两臂,那样子简直就像一只大鸟。“呼!”一声,已临向宫一刀当头。
好快的来势!看来似乎与方才的那个黄发鬼范江身手有几分近似,只是却远比他更快捷得多了。
像是疾风里的一片云,“呼!”一声袭近,蓦地就空一顿,带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在大片的衣衫影里,瘦老人的一只手掌倏地探出,直向着宫一刀当头拍了下去。
宫一刀身子向下一缩,右脚伸处,施展了一式漂亮的“犀牛望月”,那只独掌竖直了,猛地向上穿去,两只手掌并没有真的迎在了一块。
空中的瘦老人,霍地一收小腹,施展了一手极为漂亮的“细胸巧翻云”,整个身子霍地向后一收,随着他落下的奇快疾猛势子,已来到了宫一刀身后。
甫行落地的瘦老人,真是快到了极点。身子绝不少缓须臾,落地进身独掌平伸直穿,其势有如奔雷疾电,骈掌如刀地直向宫一刀背上劈来。
宫一刀容得他指尖几乎已经粘住了背上的俄顷之间,才倏地一个快速转身。
看起来,两个人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式子,两只手在几乎已经接触的瞬息之间,竟然双双擦身而过。
局外人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然而透过海无颜目光所见,情形显然就并非这般。
在他们双方互迎的一霎间,两个人几乎都在变幻着姿态,短短的一霎,双方最少各挪变了五种以上的身法,而在最后看来非要接触不可的情况之下,却竟然错开了。
双方的势子是那般的疾!
宫一刀垫步拧身,“唰”地拧过了身子。
这一霎,他怒由心起,已然是动了杀机,独掌之上聚集着无比的劲道,决计要在紧接着另一次交手里,夺取对方性命。
然而另一方的瘦老人,虽然却没有恋战之心,两者互擦之间,疾若星丸跳掷般地,已飞出数丈之外。带着一串玩世不恭的笑声,只见他身子倏起倏落,一径地消逝于视线之外。
宫一刀脸上显现出一丝阴森森的冷笑,双方虽然两度交手,却并没有分出胜负,彼此心里有数,留一点下次再见的余地,也是好的。
主人乌苏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傻呼呼地向宫一刀盯着。
宫一刀冷笑一声道:“这个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乌苏摇摇头,转看向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