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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趟了,当下告辞而别。
侯三爷呵呵一笑,向胡九爷道:“老胡还是你行,对症下药,哈哈!这一千两银子,算是打动了鸨儿的一颗贪心了!”
才说了这么几句,脸上生有两颗白麻子的穗儿,已在他身上撒起娇来。
陈咪咪也抡着一双粉团儿的拳头,频频在胡九爷肩上捶着:“不来啦!九爷给人家的一赏就是一千两银子,偏偏对我们……”
胡九爷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这又是给我自己惹了麻烦,好啦,好啦,要银子方便得很,那得看你的……嘻嘻!哈哈……”
一屋子人全都大笑了起来。
说话时,邻屋里已摆下了酒筵,过来请入座,当下四位大爷起身离座,走到了隔壁,纷纷入座,三位姑娘各自为自己主儿斟上美酒,猜拳的猜拳,撒娇的撒娇,好不热闹,却只有那位“金狮”镖局的大镖头铁算盘左庄还在盘算着柳大眉的迟迟不来。
想着想着,柳大眉就真的来啦。
来是来啦,脸上神态可是鲜有喜色,一进门就低下头。
胡九爷哼了声道:“怎么啦?说好了没有?”
柳大眉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四位大爷请多多包涵……这件事……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呀!”
赵二爷哼哼冷笑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小子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能不买我们的账?”
柳大眉喃喃道:“这位大爷可是生来的怪脾气,胡九爷的意思我也转告了,只是他说什么也不肯让!”
胡九爷一拍桌子道:“混蛋!”
柳大眉吓得打了个哆嗦,赔着笑道:“九爷您多担待……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呀!”
“没法子也得想法子!”胡九爷一只手敲着桌子:“凤来阁我们是一定要,你听见了没有?”
柳大眉那副样子,就像是要哭了。
“我的九爷!这件事我是真没办法,我说您出一千两银子,那位爷他说他给两千两……
人家又是先来,九爷您看看我能怎么办呢?”
听她这么一说,在座的几个人可都愕住了。
“好小子!”侯三爷笑道:“这么看起来,这个人他是存心给我们别扭上了!”
大元米号的赵二爷大声道:“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柳大眉摇摇头:“我问了好几次,他都没说,还嫌我噜嗦!”
“他们一共是几个人?”
“只有两个,还有一个是个哑巴!”柳大眉喃喃道:“看样子是他的一个跟班儿!”
胡九爷冷笑道:“这个人是本地人还是外乡客?”
“听他的口音像是外地来的!”说着这个柳大眉又自叹息了一声:“还有气人的呢!”
四位大爷不禁俱都一愕,一齐把眼睛向她集中过去。
柳大眉的一双桃花眼扫了四人一眼,慢吞吞地道:“怪就怪在这里,四位大爷看上的姑娘,他也看上了……”
赵二爷眼睛一瞪,大声道:“会有这种事?”
“可不是吗!”柳大眉说:“这位大爷指着名字要点‘咪咪’、‘穗儿’,还有‘秀秀’,而且还指明了要我热酒……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小子!”胡九爷霍地拉下了脸:“不用说了,这是他存心找我们的茬儿,跟我们过不去!”
大元米号的赵二爷倏地拍桌站起来道:“好,过去瞧瞧去!”
东楚钱庄的侯三爷也霍地站了起来。
胡九爷大声招呼着他的跟班儿“柱子”,吩咐他集合四人带来的随从护卫,总有十来个人。
倒只有那位金狮镖局的大镖头左庄,却现出了少见的沉默,众人在摩拳擦掌之际,他只是不动声息地在盘算着心思,一只手玩着他嘴上的短髭。
大家所以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这个左庄有过人的功夫,这时见他不声不哼,都不禁有些意外。
左大镖头在目注之下,冷冷地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各位先不要急,让兄弟称一称他的斤两!‘大牛’你过来!”
“大牛”是左庄手下一个得力的弟子,生得黑黑壮壮的,两手各有五百斤的力道,练过“铁扫帚”的下盘腿脚功夫,能腿扫“柏木桩”,在汉阳府,一提他的绰号“铁牛李”,那是无人不知!
左庄如今功成名就,早年打出来的一片江山固若铜池,现在什么事都不会再麻烦他了,天大的事派两名镖师,递上他左庄的名帖,也都可以迎刃而解,是以,他才能享如今逍遥之福。
铁牛李应声来到了眼前,恃手听令。
又黑又壮又高,二十四五的年岁,黑眉毛,小眼睛,大嘴扁鼻,一双太阳穴都高高地凸出去,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扎手”的货色。
“去到凤来阁,拜访一位外乡的朋友!”左庄一面拿出了他的名帖:“说是我们各位有请,请这位朋友与他的那位贵跟班儿务必赏光,这是我的名帖!”
铁牛李两手恭敬地接了过来,应了一声,正要转身。
左庄又道:“记着,眼睛给我睁大一点,有什么不对,回来再说!”
铁牛李咧嘴一笑道:“老爷子放心,没有请不来的客人,瞧我的吧!”说完转身自去。
胡九爷嘿嘿一笑道:“左老大这一手确是高明,这叫先礼后兵,请他过来可比我们过去又强多了!”
侯三爷坐下来恨声道:“要是这小子不买账呢?”
赵二爷冷笑道:“那今天就要他的好看。”
胡九爷摸一摸他的两络小胡子,也学左大镖头的样子,由身上取出了名帖吩咐他的跟班儿,到江阳府衙门里先去打声招呼,作好了一切准备。
“菜”上来了,龙凤梅花大拼盘。
各人少不得为此丰肴浮上了一大白。
忽然一个姐儿由邻室大厅揭开帘子跑进来道:“来啦,来啦,客人被李爷请来啦!”
各人都不由一惊,却见铁牛李笑嘻嘻进入大厅,又转过来道:“客人来啦!”
在座四位大爷平素无不“目高于顶”,只是眼前这个客人太过奇怪,最主要的当然是由于他出手的豪绰,引起了各人的兴趣,是以眼前各人一听说是他来了,俱都情不自禁离座站起,对来人投以注目。
大厅两扇朱漆大门开处,进来了两个人。
第一个进来的,也正是那位豪绰手面的“大爷”,各人少不得更多加注意。他身高六尺,相貌堂堂,紫面浓眉,鼻直目炯,颔下一络类似锺馗的胡子,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加了人工,竟是碧绿的颜色,同他身上所穿的那袭袍子一个颜色,绿油油的鲜艳之极。时令不过是深秋的季节,来人头上却戴着一顶拖有长尾的水獭皮帽子,杏黄腰带上插着那支白玉长笛子,足下却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纯丝靴子,好怪的这一身打扮!
比较起来这位大爷身后的那个童子可就显得太瘦弱一点了,二十上下的年岁,白白的一张瘦脸,黑长衣外加绿披肩,唯一与他主人相似之处,该是那双又黑又浓的眉毛了。这小子冰冷冰冷的表情,进门就靠向旁边站住不动,像是立意旁观。
毕竟那位金狮镖局的大镖头左庄,是出身江湖的人物,江湖里的规矩礼貌他不能不懂,对方既然收下了自己的名帖,又亲自来了,证明是赏了自己面子,自己就不能疏忽了主人的礼节。
匆匆赶上了一步,左大镖头抱拳笑呼道:“赏光,赏光,左某荣幸之至,贵客请坐!”
来人那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在入门之初已迅速地转过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这时再也不多瞧一眼。
聆听之下,鼻子里哼了一声,在铺有红丝绒的讲究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四位大爷对看了一眼,对于来客这种托大无人的神态大为不满。
铁算盘左庄忍着心里的不悦,再次抱拳道:“足下大名是……”
来客鼻子里又哼了一声,炯炯目神注定着这位左大镖头,点点头道:“你大概就是金狮镖局子那个总镖头‘铁算盘’左庄吧!”
左庄面色一沉,答道:“不错,足下你……”
来人不等他话说完,眸子已转向其他三人:“幸会之至!”他微微笑着说道:“这位是东楚钱庄的大掌柜的侯腾金,侯三爷!”
侯三爷点点头,十分傲气地道:“不错。”
来人眼光依次掠向赵二爷:“米店的大老板,赵子方,赵二爷!”
赵二爷也是傲气十足地哼了一声。
“这位大概是有‘瓷器大王’之称的胡光,胡九爷了,幸会得很!”
胡九爷打了个哈哈,道:“好说,阁下一进门就报出了我们四位的名字,足证是有心人了,来来来,菜还没上,酒也正温,请陪我们共饮一杯如何,请请请……”
来客摇摇头道:“饭我是要吃的,只是时候还不到,你们先请吧,吃完我们还有笔买卖要谈!请吧。”
左庄怔了一怔,发觉到话中的词锋不对,其他三位大爷早已忍不住腹内饿饥,纷纷转回座上,再也不多瞧这个不识抬举的人一眼,待到左庄转回之后,四个人已大声吃喝起来。
在他们大吃大喝的当儿,来客却是轻轻地垂下了头,合下眼皮来,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对方四位大爷酒足饭饱的当儿,照前言,应该是谈买卖的时候到了。
四位大爷纷纷落座。
胡九爷咳了一声,端起了一碗香茗来喝了一口,大咧咧的道:“好呀,既然这位贵客有一笔买卖要跟我们谈,我们就洗耳恭听吧。”
绿衣人点点头道:“好说!”
一霎间,他脸上装出了一副微微的笑容。
“不知道各位曾经听说过没有?江湖上有一种‘不乐之捐’的名堂。”绿衣人缓缓地说着。
四人对看了一眼。
胡九爷怔了一下道:“不乐之捐!什么意思?”
绿衣人一晒道:“有人富而好施,被称为‘乐捐’!”微微一顿后,他又接下去道:
“有人虽富却是不仁,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但是却又非捐献不可,被迫捐金,就称为‘不乐之捐’。”
四个人被他这番话说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彼此面面相觑。
“我不说各位当然不清楚,”绿衣人慢吞吞地道:“这不乐之捐百数十年来,一直由‘不乐’所推展,每十年行走江湖一次……”
他那双眸子微微扫过金狮镖局总镖头铁算盘左庄时,面上表情亦庄亦谐地道:“这‘不乐’左大镖头应该听说过吧。”
左庄似乎在初闻那“不乐之捐”四字时,已有些陷入沉思状态,此时闻言,实似有所警觉。
“不错,我听过!”左庄总算想起了有这么件事:“‘不乐’远居南海,帮主好像是人称‘一心二点三梅花’的三位武林异人。”
绿衣人微微一哂,接道:“阁下到底不愧是出身武林,见识丰硕,不知道阁下对这三位老人家的平素行藏为人知道多少?”
左庄冷冷一笑,摇摇头道:“尊驾不要把话扯得太远了,这又与你我今天之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绿衣人那双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等一会,你们自然会知道得十分清楚。”
左庄挺了一下很不自在的身子,冷冷地道:“左某人虽听说过这三位武林前辈的大号,只是嘿嘿!遗憾得很,却始终没有与他们打过什么交道。”
“你不必遗憾!”绿衣人笑了笑:“因为你马上就将与他们打上交道了。”
左庄霍地自位于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大镖头稍安毋躁,请坐下说话!”绿衣人目光一扫其他三位:“我想这三位大爷还急于一听下文呢。”
左庄嘿嘿一笑,重重地坐下来道:“朋友,如果你想要拿这三位帮主的名字来压我左某人,那可就错了,左某人不吃这一套。”
绿衣人一哂道:“每个被‘不乐帮’找上的人一定都是不快乐的人,就像足下现在这副样子。”
左庄呆了一呆,高高举起右手,正要往茶几上拍下去,转念一想,却又放了下来。
立刻他作出了一副“并非不快乐”的样子。
绿衣人喃喃地道:“我想现在大镖头应该可以把有关不乐帮三位帮主的行径向你的三位朋友说一说了,因为他们好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左庄偏过头来,正好看见了渴望一听其详的三双眼睛。
“老哥!”赵二爷忍不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不乐帮,不乐之捐的,把我们都听胡徐了。”
左庄冷冷哼了一声,慢吞吞地道:“这只是江湖上的传说罢了,传说在南海地方有个不乐帮,这个帮派与其他武林帮派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倚仗强势,专门向全国各处强迫捐献金钱……”
“对了!”绿衣人脸上充满了笑靥:“所以才称作‘不乐之捐’。”
左庄看了他一眼,才又继续向其他三位伙伴解释道:“据说这个不乐帮在南海独处一海岛,那海岛也叫做‘不乐岛’,岛上居民全部都是帮中之人,人数众多,但是他们却不事生产……”
胡九爷听到这里嘿嘿一笑道:“那么他们一定会饿死了!”
左庄冷笑道:“按常情确是应该如此,但是事实上这不乐岛上的数千居民却没有一个饿死的,非但没有一个饿死,而且他们吃的穿的,甚至于日用一切,都反而比其他别处的人更为享受,好像他们天生到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享受一样。”
绿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赵二爷一肚子的狐疑,眼巴已地看着左庄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