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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公主-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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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翠遂道:“你老人家今夜来得正好,我正要告诉你,我明天要走了。”
单老人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已有安排。”
朱翠一怔道:“什么安排?”
单老人一叹道:“这一次我随你去不乐岛,也不知还能回来不,几个熟朋友那里不能不去打一个招呼,这就是我晚上不在家的原因。”
朱翠吃了一惊道:“什么?你也要去不乐岛?”
“你不知道?”
“我……”朱翠实在有些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我跟你一块去,”单老人哼了一声:“错过了这一一次机会,只怕我再想去可就不容易了,所以,我就决定跟你一块去了。”
“跟我?……”朱翠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明天一早,打算跟我们一块去?”
单老人点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风来仪那里?……”
“当然不能让她知道,”单老人点了一下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着啦,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走就走,就见他身子一缩已溜下了位子,等到朱翠注意看他时,显然他已遁身窗外。
朱翠想出声唤住他,却怕惊动了风来仪,话到唇边又忍住了。
这一夜她反复思索着这件事,却始终也不得要领,只待留诸明日来证实这件事情了。
※※※
午时三刻。
这艘金碧辉煌的大船,风帆饱张,正以无比的快速,乘风破浪地前进着。
倍大的船舱,似乎只有三个人,风来仪、朱翠与女婢青荷。当然,随行的六名家奴以及原来船上的工作人员不在计算之中。
时序已入冬令,但南国日暖,虽然航行在浩瀚的大海,却没丝毫寒冷之意,和风暖暖,海鸥翩翩,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船板,喷吐着泛白刺眼的银色泡沫。
在搭出舱面的五色遮阳棚下,风来仪、朱翠安详享受着香茗,她们已经用完了午膳。
“像这样速度,再有两天就到了。”
风来仪脸上洋溢着微笑,在海与阳光的衬托之下,她变得和蔼可亲,白哲的皮肤不见皱纹,洁白的牙齿编排得那么整齐,这一切似乎不应该在一个六旬以外的老妇人身上所能看见的。
朱翠懒散地靠在一张藤条编制的椅子上,这一霎看过去,她简直完全松弛了。似乎在一切尝试失败之后,她才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接受了风来仪的建议,随她同返不乐岛。在一切都已成为事实之后,她倒也能安之如怕。既来之,则安之,往后的路诚然未可预卜,却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只海鸥翩翩地飞上了船舷,引颈剔翎,白色的羽毛在阳光映衬之下,其亮如银。
朱翠喜悦地站起来,悄悄地走过去,伸手抓住了它,像是个小女孩子一般地笑了。
风来仪点点头道:“你竟然童心未泯,这样的鸟儿,我们岛上也有,那里各种珍禽异兽多得是,只怕你一经住下之后,可就舍不得离开了。”
朱翠松开了手指,劈啪一声,那只海鸥竟自飞到了她头上,在那里闪身振翅,逗得她格格地笑了。
这一切看在了风来仪眼中,不觉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多年来她出入江湖,为了执行不乐帮的帮令,大取不义之财,堪称杀人如麻,一颗心有如冬封之冰,确是不曾慈悲过。然而这一刻,面对着这个可爱少女的微笑,竟使她原已冰封的心激起了春融的涟漪,这样的感触对她来说以前的确是罕见的。

三十一

一声鹰鸣,响自当空。
船上人都不禁抬头望去,但见一只白毛细胸的鹰低飞掠空而至,这只鹰看来较一般常见之鹰要小得多,但当其低飞直掠时,却出奇得快,速度惊人。随着这声刺耳的尖鸣之后,疾若箭矢般的低飞直掠而过,一会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白点。
朱翠一惊道:“啊,好漂亮的一只鹞子!”
风来仪忽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一霎,那只几乎已经消失于视线之外的鹞子倏地尖鸣一声,去而复还。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的速度更快,剪翅间已来到了眼前。
风来仪一声叱道:“小心!”
话方出口,即见那只银色鹞子有如银星一点,势如箭矢般,直向着朱翠头顶上飞射过来。
朱翠在耳中方自听到这声鹰鸣之始,已然有些警觉,风来仪再一出声示警,刻使她觉得其势不妙。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尖鸣,这只小小银鹞突然嘴爪齐施,自高而下向着朱翠脸上袭来。
朱翠一惊之下,身子向侧方一偏,右手二指霍地递出,用“金剪指”力向着鹰腹就插。
她原以为凭自己功力,无需真的伤着了它,就只是指上风力招着了它一些,也必能使这扁毛畜生当场溅血而已,却是没有料到,这只银色鹞子敢情为人豢养,平日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大非寻常。
眼前朱翠“金剪指”方一递出,即见当空鹞子一声短鸣,灵巧的身子就空一滚,蓦地下坠了尺许。
轻功上乘身法中“细胸巧翻云”之一招,所谓“细胸”正是指的眼前鹞子,可知其身法该是何等快捷犀利了。
朱翠一惊之下,才知道自己竟是过于轻视了对方,二指一招点空,眼前银色鹞子已临胸际。
这只扁毛畜生果真受过严格攻击训练,每有惊人之式。
由于双方近在咫尺,朱翠看得非常清楚。这只鹞子生就一身银翼,火眼金睛,嘴爪如钩,尤其是额上一撮角毛,状似一朵迎风绽放的银菊,的确是俊极了,却也凌厉极了。
一沉即起,夹合着“劈啪!”凌厉的一声振翅声,这只银鹞第二次升起来,却以尖削的一截翅尖,反向朱翠颜面上方扫过来。
朱翠想不到这只小小的鹰,竟然如此狠恶,一时不禁为它逗得火起,娇躯向后一收,两掌合夹,发出了六成掌力。
这只银鹞好精灵,就在朱翠掌力将吐未发之间,它似乎已经觉出不妙,一声啁鸣,猛力升翅直起,其势之疾快,出人意外。
虽然这样,却也为朱翠所发出的掌上力道扫着了些边儿,随着这只鹞子发出的一声尖鸣,空中炸开了一天的银羽。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鸣,在余音绕空之际,这只小小银鹞已箭矢般地直起当空。一串串凌厉的鸣叫声,随着它的低飞盘旋,兀自眷念着眼前不去。
朱翠几乎为之惊异了。
一旁的风来仪却像似已有所见,冷笑一声道:“我们大概有客人来了!”
话声方顿,即听见有人撮口为哨所发出的尖锐声音。一只亮顶方头的快船,正以奇快的速度,迎面驰来。
紧接着,第二声尖锐的哨音,亦自发出。
空中那只银鹞在第二声口哨发出之后,在空中应了一声,立刻翻转翅膀,一径向那只快舟上投身飞去。
风来仪看到这里冷冷哼了一声道:“停船!”
青荷把话关照下去,大船立刻停了下来,眼看着对面那艘快舟乘风破浪,像是昂行波面的一条海龙,瞬息间已来到了面前。
走得快停得也快。“哗啦!”一声,风帆放下来,快船在水面上打了个跄,顿时停住,双方间隔距离大概不足两丈。
朱翠这才看见,对方那般平顶快船的船头上一字平列着五个人,四个短装劲服青年,拥衬着一个皓首银发的白衣老者,老者左手上抬,让空中缓缓扇翅的那只银色鹞子落于其上,一看即知人鸟相处和谐,也就可以猜知这只鹞子必为其所豢养了。
风来仪兀自坐在椅子上没有移动,可是脸上神态已微有愁容。
“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她一面向朱翠招呼道:“你不必跟他噜苏,一切由我来应付!”
风来仪这边方自关照了朱翠,对船上那个皓首银发的老者,已自发出了老声老气的一阵子笑声。
“三娘娘,咱们总有十年没见了吧,哈哈,正要专程往谒,想不到却在海面上见着了,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话声不大,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为风力吹送过来,清楚地送进了每人的耳膜。
朱翠在与对方照面之始,已经预感到来者不善,这时聆听到对方的话声,才警觉到来人敢情功力绝高,只是这一手“千里传音”,想要把话声传送得如此清晰,声音聚而不散,如果没有极为精湛的内功,根本无能达到。她真是想不到连日来波折重重,邂逅能人无数,眼前这个老人更不知又是何方神圣驾到了。
风来仪仍然平静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是神鹰葛兄,真正是久违了,失敬,失敬!请过船一叙如何?”
白发老人一笑道:“遵命!”
话声略顿,点头向身侧左右道:“走吧!”
五人看来几乎是同样的动作,同时自快舟上腾身升起,有似一朵云彩般的轻飘,冉冉落身子对舟之上。
快船上的舟子,立刻把船摇近,然后打上搭头,使大小二舟联在一起,不致为浪花冲开。
号称“神鹰”的葛姓老人往前连走了几步,抱拳向风来仪笑道:“十年不见,三娘娘风采依旧,想必是养生有术了!”
“葛兄太夸奖了!船行大海,无以待客,一切简陋了。”
“三娘娘太客气了!”
说话时早有船上侍者,抬来了坐椅。
姓葛的老人拱了一下手,老实不客气地也就坐了下来,他左右的四名青年,显然是碍于辈分,不敢与老人同起同坐,依然分左右偎在老人身边坐下。
“这位是?……”
葛老人的一双眼睛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另一边座上的朱翠,到底忍不住开口询问。
风来仪一笑道:“葛兄岂有不认识这位姑娘的道理,显然是明知故问了!”
葛老人笑了笑摇头道:“三娘娘仍然是快人快语,葛某人这点心思看来是瞒不住三娘娘了!”
一面说自位子上站起,向着朱翠恭敬地抱拳道:“如果老朽双眼不花,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当今的无忧公主了,幸会,幸会!”
朱翠含笑回答道:“不敢当,前辈是……”
姓葛的老人一声笑道:“老朽遁居世外,早已是化外之民就是报出万儿来,殿下亦未必知道。”
一旁的风来仪冷冷地道:“葛兄未免太谦虚了!”随即向朱翠介绍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贵州黄天岭的‘神鹰老人’葛白翎么?这位就是了!”
朱翠想了想,确实记不起曾经听说过这个人,为了顾全初次见面的礼貌,她依然点点头道:“久仰!”
葛白翎呵呵一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殿下你没有听说过吧!”
风来仪微微一笑道:“曹羽这个老贼看来是决心跟我们不乐帮过不去了,居然连多年不问外事的你也给说动出山了,咱们是明眼人不说暗话,葛老兄干脆一句话,你这一趟是为什么来的?”
“神鹰老人”葛白翎脸色似乎不大自在,打了个哈哈,一只手轻轻摸着架在他左腕上的那只小小银鹞,眼角间拉起了几线皱纹。
“三娘娘真是干脆得很,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直话直说,姓曹的不错和我葛某人是有过那么一点交情,话可得说清楚了,可是从前。自从他当了官,发了财,我可就没再见过他,这一次承他瞧得起,亲自找到了我葛某人的茅庐,说是有重事相托,拿着几十年交情的大帽子往下一压,老朽还真不能不管!”
风来仪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呢?”
葛白翎哂道:“这几年大家都知道不乐帮的买卖是干得越来越大了,我那位曹兄弟今天虽然是食官禄,却也知道买卖上的规矩,这件事因碍着三位当家的金面,所以他很难启齿,因为知道老朽过去承三位当家的抬爱,有过这么一点交情,所以再三情托,老朽也只好……
这叫无可奈何!”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风来仪嘴角拉出来浅浅的笑意:“这么说葛老兄是来众生意罗,那敢情好,什么生意还值得老兄亲自上门?说来听听吧!”
葛白翎伸出手摸着颔下的短须呵呵笑道:“抬爱!抬爱!”偏头向身边人招呼道:“来呀,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去给三娘娘先收下!”
他身边四弟子之一立刻答应一声,上前一步,先把身上一袭黑色宽大的披风卸下,这才见在他背上背有一个红色四方漆箱。
这名弟子颇为谨慎地把这个箱子取下来,双手平托,上前几步道:“三帮主验收!”
“这是干什么?”
风来仪眼睛转向葛白翎道:“什么东西?”
“三娘娘不要见笑,”葛白翎嘿嘿笑道:“这份礼可不是老朽送的,老朽除了这身骨头之外,什么也没有,说得清楚一点,这是那位曹兄弟前此得罪了贵帮,特备的一份请求恕罪的薄礼,我看三娘娘也就给他一个机会,收下吧。”
风来仪先一霎还是面若秋霜,这一霎却又改了笑颜。
“啊,我明白了,葛兄这么说,我知道了,要是你老兄的东西,我还真不便收,既然是姓曹的送的,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对了,这是曹老弟专为孝敬三位帮主的!”
葛白翎眯着两眼笑得令人费解。
风来仪随即转向一边的女婢青荷微微点了一下头,后者立刻会意,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朱漆匣子,显然那匣子分量极为沉重,青荷原先没料到,方一过手几乎坠了下来,第二次聚力,才平托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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