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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九的身法虽快,这人也不慢。
墙外也有片树林,枝叶长得正密,等卢九掠出去时,这人已看不见了。
不知何时,阳光已被乌云掩没,风中的寒意更重。
现在毕竟还是初春。
卢九遥望着远山,痴痴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段玉也看不出。所以忍不住问道:“你看出了他是谁?”
卢九迟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没有人懂得。
那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躲在竹林中暗中窥伺?又为什么要叹息?
莫非卢九已看出他是什么人,对自己却又不愿说出来。
段玉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看这人并没有恶意。”
华华凤道:“没有恶意为什么要逃?”
段玉解释道:“也许他只不过不愿被人看见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被人看见呢,难道他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华华凤忽又道:“我倒觉得他很象一个人。”
段玉道:“象谁?”
华华凤道:“他的脸我虽然看不清,但他身上穿着谁的衣服,我总能看得出的。”
段玉道:“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华华凤问道:“你难道真的认不出那是谁的衣服?”
段玉忽然不说话了。
他当然不会认不出那是谁的衣服,事实上,他看得很清楚,那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华华凤在女扮男装时穿的紫绸衫。
她落水时穿的还是这身衣服,回去后才换下来,随手抛在门后。
段玉记得昨天晚上出门时,还看见这套衣服在那里。
华华凤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你用不着瞒我,我知道你一定也已看出他是那位被人装在箱严里的仁兄了。”
段玉淡淡道:“你既然没有看清他的脸,最好就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华华凤撇了撇嘴,冷笑道:“我偏要怀疑他,说不定他跟这件事也有很大关系,否则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
段玉笑了笑.只不过笑了笑,连一个字都不再说。
他早巳在他父母那七大戒条之外,又加了一条—一绝不跟华华风抬杠。
华华凤却还是不肯放松,还是在冷笑着道:“人家刚说你聪明,你是不是就真的觉得自己很聪明,难道别人就都是笨蛋?难道我也是个笨蛋。”
段玉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华华凤的火气更大,手叉着腰,大声道:“你若真的以为你自己是聪明的,你就错了,其实你知道的事,还没有我—半多。”
段玉还是拿定主意不开口,顾道人却恰巧走了过来,已经在微微笑着道:“姑娘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华中风狠狠地瞪着段玉,道,“我本来不想说,可是这个人实在太小看我了,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气!”顾道人虽然没有帮腔,眼睛里却带着种同情了解之色、好象也在为她抱不平。
华华凤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这秘密,就—定要先找到花夜来。”
顾道人立刻表示同意。
这意见本就是谁也不能反对的。
华华凤冷冷道:“可是你们能不能找得到花夜来呢?你们这些人,又有谁知道她在哪里?”
顾道人眼睛里已发出了光,试探着问道:“姑娘你莫非知道她在哪里?”
华华凤用眼角瞟着段玉.道:“现在就算我说知道,你们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你们根本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来历?
大家都只有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段玉,好象希望他能回答这问题。
段玉却只有苦笑。
他也不知道。
华华凤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一定跟他—样.—定也都认为我只不过是个什么事都不懂、只喜欢抬杠的小姑娘。”
她又在冷笑:“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也恰巧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这件事本来跟我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偏偏要来多管闲事?”
大家仔细一想,立刻全都发现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华华凤的名字,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更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过她。
她这人就好象是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恰巧是在初九那一天的黄昏时掉下来的,恰巧正掉在段玉旁边。
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
这其中当然一定另有秘密。
连卢九都忍不住在问:“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华华凤迟疑着,好象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真相说出来。
她毕竟还是说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六扇门中,有位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女捕头,号称当世气大名捕之一,叫‘七爪凤凰’的人?”
大家当然全都听说过。
他们本就全都是见闻渊博的人,何况这位“七爪凤凰”也的确很有名。
据说她近年来破的巨案之多.已不在昔日的天下第一名捕神眼鹰之下。
华华凤又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位七爪凤凰?”
大家都摇了摇头:“没有。”
华华凤悠然道:“那么你们现在总算是已见到了。”
顾道人动容道:“你就是七爪凤凰?”
华华凤谈淡道:“正最区区在下。”
顾道人道:“你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捉拿那女贼花夜来?”
华华凤点点头,道:“她犯的案太多,我们早就在注意她了。”
顾道人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实在是有眼无珠,姑娘你也实在是真人不露相。”
华华凤道:“其实我早已到这里来了,早巳盯上了那女贼,只不过,这本是我们六扇门里的事,我本来不想你们插手的。”
顾道人道:“难道站娘你早已查出了那女贼的藏身处?”
华华凤傲然道:“那女贼的确比狐狸还狡猾,只可惜流年不利,偏偏遇上了我。”
她又在用眼角瞟着段玉:“你以为你很会装傻,其实我装傻的本事,比你还强一百倍,那女贼也一直以为我只不过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姑娘,完全没有警觉,所以才会落在我手里。”段玉还是只有苦笑。
现在他当然更没有话说了。
华华凤道:“我知道她这两天为了躲避风声,暂时绝不会动的.所以我本来预备等我的帮手来齐了后,再去下手!”她也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现在我既然已将这秘密说了出来,就已不能再等到那个时候了。”
顾道人道:“我们也绝不会让姑娘等到那时候,姑娘若是要找帮手,我们都愿意效劳。”
华华凤道:‘我知道,为了你们自己,你们也绝不会再袖手旁观的,”顾道人道:“却不知道姑娘要在什么时候下手呢?”
华华凤神情已变得很严肃,道:“我也知道你们绝不会走漏这消息的,可是为了预防万一,今天晚上我已非下手不可,而且从现在起,听到了这秘密的人,都绝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也绝不许再跟别人说话。”
她居然似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又谨慎,又沉着。
卢九肃然道:“从老朽这里起,我们大家一定都唯姑娘之命是从。”
华华凤又瞪了段玉一眼,道:“你呢?”
段玉苦笑道:“我本来就一直都很听话的.你要我往东,我从来也不敢往西。”
华华凤居然还是板着脸,冷冷道:“很好.只不过……”卢九、顾道人、乔老三,立刻同时问道:“只不过怎么样?”
华华凤道:“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一定还得另外找个帮手。”
卢九又问:“找谁?”
华华凤道:“江西霹雷堂的堂主。”
卢九道:“王飞。”
华华凤点了点头,道:“要捉狐狸,随时可能要用霹雷堂的火器。”
其实她自己现在看来也很象是条狐狸,而且是条老狐狸。
连段玉看着她的神态,都好象显得很佩服。
华华凤沉吟着,又道:“却不知他是不是肯来管这件闲事。”顾道人立刻道:“我保证他一定肯的,他本来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华华凤道:“你能找得到他?”
顾道人笑道:“要找别人,我也许还没有把握,要找王飞,那简直比猫捉老鼠还容易。”
(五)
要找王飞的确很容易,因为他就在凤林寺外,顾道人的那小酒铺喝酒。
那位风姿绰约的女道士,正在旁边陪着他。
今天她心情仿佛很好.又喝了两杯酒,显得更容光焕发,明艳照人。
看来顾道人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娶到这种老婆的男人并不多。
顾道人已经将王飞拉到旁边,只说了几句话,王飞已经不停地点头。
女道士用眼角瞟着他们,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又想偷偷摸摸的去找女人?”
顾道人笑道:“我们绝不会找太多的,每日最多只找三个。”
女道士瞪了他一眼,又嫣然道:“那么我也不会找太多的。”
顾道人道:“你找什么?”
女道士道:“你们出去找女人,我难道不会在家里找男人。”
顾道人道:“幸好这附近全都是和尚。”
女道士淡淡道:“莫忘了和尚也是男人,女道士配男和尚,岂非正是再好也没有。”
顾道人大笑,居然一点也不着急,更不吃醋,无论谁都看得出.他一定很信任自己的老婆。
华华凤也觉得很满意,因为她已发现这个人的确守口如瓶.就算是在自己老婆面前.都绝不泄露一丝口风。
王飞却叹了口气.道:“我实在很佩服你。”
顾道人道:“佩服我?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王飞道:“你至少有—点比我强。”
顾道人道:“哦。”
王飞道:“我若娶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我就绝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的。”
顾道人又大笑,道:“难怪你总是乘我出去时到这里来喝酒,原来看上了她。”
女道士也笑了,咬着嘴唇,瞟着王飞.道:“他既然这么说,我们下次就送顶绿幅予给他戴戴,看他怎么办?”
本来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变得阴云密布,接着,竞有雨点落下来……
(六)
雨下得还不小。
看着檐前的雨滴,大家都不禁皱起了眉。
华华凤却笑了,道:“这倒真是天公作美。”
顾道人皱眉道:“你喜欢下雨?”
华华凤道:“别的时候不喜欢,现在这场雨却下得正是时候。”
顾道人不懂:“为什么?”
华华凤道:“你们都是这地方的名人,目标都不小,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惹人注意,要易容改扮,一时也不容易。”
她微笑着,又道:“可是这场雨一下,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顾道人更不懂,别人也不懂。
华华凤却已将墙上挂的一副蓑衣笠帽拿下来,笑道:“穿上这件蓑衣,戴上了这顶笠帽,还有什么人认得你们是谁?”
有很多人都认为,西湖的妙处,就是不但值春,也值冬,不但值雨,也值雪。
坐着宽敞的画舫,穿着干净的衣裳,在湖上观赏雨景,的确是件很风雅、很美的事。
可是穿着蓑衣,戴着笠帽.淋着雨.踏着泥,去捉拿江湖大盗.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湖畔有六角亭,亭子里有个卖茶叶蛋和卤豆干的老人,正在看得外面的雨发怔。
雨点打在湖面上.就象是一锅煮沸了的汤,他这一天的生意也泡了汤,华华凤道:“大家不如先吃几个蛋,填填肚子,今天能不能吃得到饭,还是问题。”
顾道人道:“我们为什么不先到楼外楼吃了饭再去。”
华华凤冷冷道:“干我们这行的人,本就吃惯了苦的,你们既然要跟我去办案,也就得受点委曲。”
顾道人不说话,愁眉苦脸地买了几个蛋,慢慢地吃着。雨下得更大了。
华华凤道:“大家最好是多买几个蛋,在路上吃。”
卢九道:“我们现在就动身?”
华华凤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路却并不近。”
乔老三也不禁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地方究竟在哪里?”
华华凤伸手往湖岸对面的山蜂指了指,道:“就在那边。”
乔老三道:“好.我去找条大船,我们先坐船去。”
华华凤道:“不行。”
乔老三怔了怔,为什么不行?”
华华凤板着脸道:“湖上的船家,每个都可能是青龙会的眼线,我们绝不能冒一点险。”
乔老三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她冷冰冰的脸色.就什么也不说了。
段玉忽然走到她身边,悄悄道:“你知道你现在看来象是个干什么的?”
华华凤道:“还象个女贼?”
段玉笑道:“现在你当然不象女贼了.只不过象是个女暴君。”
大家既不能施展轻功,又不能露出形迹,只有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了一段路,天已黑了,走到对岸的山脚时,夜已很深。
这座山既不是栖霞,也不是万岭,山路崎岖,就算在春秋佳日,游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