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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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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冷地说道:“长白,金鸡?难道是出没辽东的那只老金鸡么?”

关雪羽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情不自禁地为之索然。

提起了这只老金鸡,他难免便会触及到方才刚刚经历不久的刻骨仇恨。

童云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他一向是足不出辽东,何以会来到了中原内陆?

只怕这个消息不大确实……”

关雪羽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童云站起来一揖道:“多谢关兄指点,这件事我自会留心……夜深了,我就不再打扰了。”

关雪羽原想就前些临淮关所发之事,透露与他,以打消他在此立寨的决心,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说,随即起立送客。

童云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等一行,此刻暂时落足在南岭的朝天宫内,关兄有空请来坐坐,兄弟也好面请教益。”

关雪羽一笑道:“一定拜访。”

说话之间,即听得客院之中,传出了微微声响,关雪羽前行的影子,向壁间一贴,就势向外面打量,即看见三数条快速人影,正自由四面墙垣处飞身而下,身法虽快,到底算不上一流身手,以至于落下的身子,多少都发出了声音。

一共是四个人。

四个清一色的乞丐。

看到了这里,关雪羽这才明白,敢情来者四丐俱是跟随童云而来的随身近卫人员,想是甚久未见他出来,忍不住便进来察看。

童云也发现了,陡地现身而出,向外挥了挥手,四丐立即消失暗处。他这才向关雪羽抱拳告别,身形轻摇,施展杰出轻功,陡地飘出六七丈外,落脚在院中茅亭之上,不过是沾一下脚尖,紧接着第二次拔身而起,有如轻烟一缕,已消失于黑夜之间。

南岭,朝天宫。

一只蝙蝠低飞着由偏殿掠出,展开了夜的序幕。

白长老盘膝坐在一张红木的座椅上。

从外表上看起来,他大概有七十岁左右,然而,这可不是他真正的年岁。

事实上,在北丐帮老一代的人都知道“黑”“白”二长老,是如今该帮硕果仅存的两名元老,认真地算起来,两个人的年岁应该在九十开外,百岁上下,在北丐帮他们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就连过世的帮主童大左,也是他们的晚辈。

一身素白的长衣,矮小,粗悍,满头长发,俱已灰白,两只长而细、微作菱形的眸子,即使在白昼,也常常是闭着的时候比睁开的时候多。

人到了这般年岁,所能期待的似乎只有一个“死”字,然而,白长老好像距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在本帮,虽然他早已不再过问帮事,可是接近他的人却都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废物。

白长老精于道家的“服气”之术,即所谓“春食朝霞,秋食沦阴,冬饮沆瀣,夏食正阳。”再加上“天地玄黄之气”,便就是道家门中所谓的“六气”。

朝霞者,日始欲出时赤黄之气,沦阴者,日没以后之赤黄之气,沆瀣者,其实就是所谓的“露水”,为渗有夜露的水气(北方夜半之气)。“玄”与“黄”根据《楚辞·远游》里面的解释,是接近天与地的空气。

这种长时“食气”的结果,据说可以达到“胎息”的结果,也就是传说中的“迎风自拳”,道家有一个专门的字眼称作“乘跃”之术。

白长老是不是已经达到这种“乘跃”地步,无人得知,可是他的功力毕竟已相当高深,这一点似无可疑,只凭他长日闭食,日仅进水的功力来看,确是成就非同小可,只是他的功力并未能真正达到神仙的“辟谷”之术,间些日子,他仍然还要吃些东西罢了。

在丐帮里,黑白二老常常被当成不管事的闲人,时间一长,也就被视为是“无足轻重”的角色,除了在必要时候,请出他们二位来说几句话,这些话又会被像“经典”

“祖宗家法”一般的尊重,这么看起来,他们的存在,仍然是有相当分量的。

就像眼前的这一件事吧!

帮主独臂插天童大左一死,有关兄弟二人由谁去继承帮主的问题,便告发生,黑白二长老于是相继又被由冷宫请了出来。

这一次两位长老的意见,并不统一。

白长老认为,应该尊重故帮主童大左的身后遗言,那便是册立童云为帮主。

黑长老不以为然,他认为武林一帮,虽不能比国之传位,却是可借镜,废长立幼,前无帮例可援。

双方于是相峙不下,便引起了一场兄弟阋墙之争,兄长势力大,弟弟力量小,结果形成了童云的出走,这其间特别要指出来的是,尽管兄弟二人在这场斗争里,势同水火,两位长老却并没有直接介人,只是各人在幕后说上几句话而已。

童云失败了,连带着白长老不得不为之出走。

好在白长老人虽然一大把子年岁了,却很看得开,对于这一次的出走,他曾对童云说道,在十年以前他就知道今日之变迁,活当如此,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果真是相当的老了,以至于当他独自静坐的时候,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使他睁开眼睛。他常说目为四神之首,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有所消耗,所谓的“闭目养神”

便是这个道理吧。

偌大的殿房里,只有白长老一个人。他像是在打盹儿,但却也别想因为这样,就能够瞒过他什么。

人老了,很多地方像是“返亚归真”,说是“返老还童”吧”。

在“静极”的情况里,人无非要“自得其乐”,才能有所生趣,否则生者为何?

白长老忽然睁开了左面的一只眼睛。

原因是那一面有了动静。

一只大灰老鼠,正由壁洞神案下面钻出来。半蹲着身子,拱着一双前爪,像是在膜拜的样子,这只老鼠正自向白长老端详着。

白长老这只左眼,便是为此而开。

大老鼠玩弄着一双前爪,不时地理着它的长须,对于这个新近迁来的穷老道,它确实感到很陌生。以前没见过,但是还不讨厌,因此,每当它出洞之时,总是要向这人看上一阵子。

老道总算是“知心的人”了,每一次总会睁开一只眼向他的这位异类朋友答谢问好。

一霎间,白长老脸上充满了笑意。

那种充满了儿童的稚气,确是天真无邪,幸亏对方不过是一只老鼠,要是一个人,人家不当他是疯子或是老不正经才怪。

瞧瞧老道那份德性吧,挑眉,挤眼,眉飞色舞,连带着嘴都跟着活动起来了。

一人一鼠,就这个样,活像是演一台哑剧,怪道的是大灰鼠却对此极感兴趣,频频鼓着尖腮,“咕咕”一声就此而去。

过不了一会儿,它又出来了。

这一次却带来了另一只大灰鼠,于是拱起前爪,又在向白长老说话了。

它说:“这就是我要跟你介绍的,它是我的老伴。”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传递过去他的心声,他说:“啊,真好,可是看起来,它没有你大啊,看样子你是公的吧?”

老鼠说:“你猜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看你的胡子就知道了,还有你的肚子比较小。”

公鼠说:“你真聪明。”

白长老道:“你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傻看着我?”

公鼠说:“它害怕。”

“为什么?”

“因为……”公鼠说,“它以前吃过你们人类的亏,她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就是被人类所害死的。”

“太不幸了,你能说清楚一点么?”

“那是你没来以前,这里的一个瘸腿道人干的好事。”公鼠愤愤地说,“他养了一只猫。”

“啊,那就难怪了,可是猫呢?”

“死了……”公鼠“咕咕”一声,“跟我们为敌的,无论是人是猫,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瘸腿的道人他也……”

“不错,他是害老鼠疮死的。”

“老鼠疮?”

“被我太太在他的脚拇趾上咬了一口,后来就发病死了。”

白长老惊讶地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公鼠说,“我太太牙齿有毒,嘿嘿,也许它偷吃砒霜吃多了。”

白长老点点头:“太可怕了。”

“但是你用不着怕。”公鼠说,“你是好人,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

“但愿如此。”白长老专心致志的运用神思,“我们说点别的吧,你太太怀孕了吧?”

“真有你一手……”公鼠说,“已经记不清,她这一次是第几胎了,谈这个干什么?

怪不好意思的。”

“谈谈何妨?”

“好吧,子子孙孙不知还有多少了。”公鼠说,“但是都走啦!到头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老的在此。”

忽然,这只大公鼠人立而起:“我得走了,有人来啦。”

公母二鼠顾盼了一下,一溜烟也似的逃之夭夭。

这里白长老也发觉了。

他颇为感叹的思索着,毕竟鼠类的观察官能要较诸人强了,以自己数十年面壁之功,听觉已极为灵敏,竟然仍是不如。

这座偏殿自从白长老住进来之后,平素除了少帮主童云之外,向无外人擅入。

眼前来人的脚步声,虽说是距离尚远,但是白长老却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往这个方向而来,此外除了这边偏殿之外,别无建筑,那么来人的目标必然舍此无它了。

他仍保持着这个似睡非睡的姿态。

盘膝在座,闭目养神,深深的垂着头,活像弯腰的虾子,皤然白发,云也似的披散下来,摇的灯光里,地下的衬影竟是如此凄凉。

他几乎已可以认定来人已在殿墙之外,何以只是在窥伺,而并不急急进入?这就更为人疑惑。

“呼——”

耳边上似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

白长老无需睁眼,已可断定来人上了墙。紧接着“呼!”同样的声音,这又可证明对方的飘身而下,虽然这声音发自甚远,

白长老却能清晰在耳。

只从脚步的声音来判断,白长老已可断定这人绝不是少帮主童云,甚至于也不是本帮这次南来中的任何一人。

这倒是奇了。

白长老习惯地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瘦削的人影,远远的正自向这边注视着,这人自现身墙内,还不曾向前踏进过一步,确是够谨慎的,不知是顾忌些什么?

已经来了的人,总归是要来的。

这人在顾盼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向前踏进。

透过长窗,以及洒落在庭院里的月色,白长老虽说是深深地垂着头,睁着一只眼,可是来人的一切却清晰在望,渐渐的,这人已来到了眼前。

白长老透过微妙的感触,已把对方打量得够清楚,他随即把那只睁开的独眼也干脆闭上,不再向来人注视。

瘦硕的个头儿,背部微微拱起,一身月白色半长不短的大褂,这副相貌可是透着眼熟,再看一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再加上脸上那一道老长的刀疤,嘿嘿!不正是金鸡太岁手下那个跟班儿祝天斗么?

左右一番打量之后,祝天斗一径走向殿前。

窗子既是敞开着,殿房里还点着灯,白长老这副似睡不睡的模样儿,便落在姓祝的眼中。

他显然吃了一惊。

似乎没有想到,偌大的殿房里,仅仅只有一个老朽的道人在此打盹儿。

略一犹豫之后,祝天斗那张青皮少肉的脸上,随即带出了一番喜悦之色。

他奉命来办一件“极秘”之事,原想到丐帮之内九雄荟萃,自己保不住就许阵前失风,心里还自一个劲地嘀咕不已,无如身后主子交待的事情,却是不容他不来,现在看见了对方这番情景,心里着实是放下了。

整个院落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袭来的微风,拖动着干枯的桔叶,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祝天斗如何又会把对方这个貌不惊人的老朽道人看在眼里?身子一连几个快速起落,已掩到了窗前。

瞧了一瞧,那个老道仍在灯下打着盹儿。

祝天斗暗地里冷笑了一声,心里忖着,老东西,你还是乖乖睡觉的好,眼睛一睁,老子可就要你的命。

心里盘算着,右手抬起来,向着窗台上轻轻一攀,四指微一着力,“呼”地腾身掠起。

起落之间,有如一只展翅巨鹰,已飘身殿内。

这时他才看清楚,对方这个显然也属于丐帮一员的老道人,竟是如此的老了。

既然是在睡觉,就干脆让你睡个舒服。

祝天斗身形乍腾,这一次捷若鹰隼,呼——地来到白长老座前,右手疾出,五指轻收,如鸡下啄,直向着看似无知的白长老背上落去。

“噗!”一声,点了个正着。

这地方位当人体二气交接之处,也就是俗称的“昏穴”所在,虽说是听来无关痛痒,却端看下手人的功力而论了,出手重的,照理能够使人致死。

祝天斗与他并无深仇大怨,只是要他乖乖睡着不动,所以并没有施展全力,五指下处,只是觉得对方身子竟是出乎竟外的软。

并不仅仅是软而已,而像是一个大气囊,手指触处,微有弹刃之性,祝天斗心里一惊,却只见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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