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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助理在他旁边低声一句,劳家卓无可奈何:“我下班再同你说。”
或许是心知无法劝服我,劳家卓下班后过来,将屋内环视一圈,叹了口气动手替我收拾散乱一地的家什。
次日有工人将一批新电器运了进来。
劳家卓自然而然地把这里当成了新的居所,每日下班后直接回来,宁静满足地在厨房的一张原木小圆桌上喝一碗汤。
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我亦再无力同他大战三百回合,只好平常心对待在我一百二十呎的套房内多出的这个男人。
劳家卓晚上经常有应酬,若是有空回来吃晚饭,他会提前打电话给我,我若是有心情,便下楼去买菜,在厨房花很长的时间做一道姜丝肉蟹。
虽谈不上举案齐眉,但劳家卓对我经常性的乱发脾气是耐心温柔到了极点的包容,我们之间勉强还算是过起了人间烟火的寻常日子。
因为改装了一个管道,一天晚上房东过来查看。
王太太进门时笑着打招呼:“江小姐。”
她看到劳家卓在屋内,圆圆胖胖的脸上露出暧昧笑容:“你有朋友在呀?”
劳家卓从餐桌旁站起来客气地说:“你好。”
我不知如何答她,只好随口敷衍了一声。
劳家卓走到我身边拢了拢我肩膀:“我是家里人。”
劳家卓引着她进厨房看之前装过的那一段水管,她看过之后走出来笑着寒暄:“不错啊,搬进来几个礼拜,就收拾得这么有家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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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屋子,洗衣机上堆着脏的床单,花瓶里搁着一把枯萎的栀子,一只绿背红耳的巴西龟在地上爬,厨房内有食物的气味弥漫出来。
劳家卓送走客人,走回来轻轻地牵住我的手。
我这段时日过来香港之后休息了一阵子。
铜锣湾的繁华街道,半山别墅下维港璀璨灯光,这个繁华至荒凉的大都会,与我的生活并无任何关系,纵然日日面对他,我也从不过问劳通的财经新闻。
若是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日日西装革履去中西区金钟道上那幢摩天大楼的三十八层上班,房东太太会不会觉得我们是疯了才来这里租房子。
我们住在一起后,生活非常平静,甚至很少□。
大约年纪渐长,我对□兴趣不高,劳家卓工作一天下来也会累,有时我感觉得到他有需要,如果不是特别不愿意我也会在他爱抚下享受两个人温暖的缱绻,我不知劳家卓是否觉得欢喜,但坦白说,我们的生活可以说是乏味。
大部分的夜里他只是一定要抱着我睡。
我应承他戒掉药物之后,夜里常常失眠,半夜醒来就看到枕边沉睡的一张沉静容颜。
幽深的黑暗中的白皙脸庞,挺直鼻梁,微微蹙着眉峰。
他总是很疲倦。
将我抱在怀中,下巴抵在我的额头,略略紧张的占有姿态。
那些房间内幽深如海的深夜,有某一些瞬间,我甚至忘记了此身在何地。
但天总是会亮,我们总会清醒过来,然后重新打叠精神带上面具,出门和漫长得令人心灰的生活厮杀,每一天清晨日光照射进来,亚热带的刺眼阳光,如一面滚烫刀锋浸入冰寒之水,用一种刻骨的刺痛提醒着我,时光早已将一切过往砍杀得七零八碎,我们早已丧失一切的机会,用来还原生活本来的面目。
劳家卓将现款放在抽屉,一整沓直板千元港币,我花销很少,如若用钱基本上是为了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劳家卓对食物不是非常挑剔,但吃得很少。
他这几年身体愈加的娇贵,平日工作压力也大,所以一直都很瘦。
我只好对着网络研究食谱,设法每日换着花样做清淡营养的菜肴,如不谈及某些我不愿意提起的话题,灯下的一段时光是静谧安好的。
那日我想起来问:“劳通在港那幢大厦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休息,闻言抬眸看了我一眼:“Jim Peirson。”
我回忆着大楼内自然光的完美引入:“室内部分呢?”
劳家卓思索了一下:“大堂和中庭是Jim的事务所的Matt Forest ,会议室的部分——”
他抬眸望我笑笑:“嗯——是你的一位老朋友。”
我问:“谁?”
他答:“Alston Ron。”
我哑然,的确是故人,在我毕业设计图上画满红叉叉的那位。
学生对老师总有私仇,我问:“干嘛找他?”
劳家卓安抚我说:“他是本埠室内设计界翘楚。”
我忿忿地说:“你为什么不干脆继续请国外设计师?”
劳家卓说:“嗯,是这样——我有一些私人数据要请教他。”
我挥了挥手:“不行不行,经此之后他岂不是更加意得志满,以前上课时他就双眼经常朝天看,动不动就说——我在吉隆坡展览馆设计时,和我合作的是巴拉巴拉巴拉……”
劳家卓笑着握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到身边:“映映,不要埋没你的天分,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做设计?”
我顿时收敛神色,摇摇头说:“再说吧。”
劳家卓看着我表情,眸中有探究的隐隐疑惑,他凝视我半晌,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再追问。
他接过我手上的毛巾替我擦拭我半湿的头发,在我身边淡淡地说:“嗯,做事也辛苦,随你自由。”
我早上通常起得迟,醒来时他早已出门上班,这日我在收拾房间时,看到他的衬衣西裤搁在沙发。
屋子里地方窄,房间里放不下衣橱,我的衣服就那几件,我都随手丢进收纳格子柜。
劳家卓自然不可也不会如此随意,平日里助理给他送换洗衣服,换下来的衣物他一般记得顺手让司机带走。
兴许今天匆忙之间忘记了。
我拖完地板,将散落的书籍整理好,在客厅里站了几秒,还是动手收拾了那两件衣服,拿进浴室浸入盆中手洗。
他夜里回来看到阳台上随风微微飘动的衣物,神色略有惊诧:“映映,你帮我洗了衣服?”
“嗯,”我躲在角落里逗弄江意浩因为转学而给我寄养的乌龟:“我手洗的,我看了材质应该可以手洗,不过干了要再烫一下。”
身后的人一时无话。
我蹲在地上扭头看他,他脸上有着莫名感动的神情。
我站起来时,劳家卓忽然从背后拥抱我,温柔地说:“映映,我们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住好不好?”
我背僵硬了一下。
我无言地挣脱他,转身回走回屋里。
我进厨房看炖着的汤,两个人吃了晚餐,我低头清理厨房,收拾房间,专心喂龟,然后进浴室洗澡。
一直没有交谈。
劳家卓帮我洗了碗,然后就坐在阳台门前的一把椅子上发呆,我在收拾沙发时,他手边的手机一直闪烁,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终于接了起来。
谈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声音平和得有些诡异:“嗯?
他直接指示:“我知道,转苏总审批。”
他听了几句,而后淡淡地说:“我不是说让精算师做好风险评估报告再送上来吗?”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他口气更加的平缓:“难道你要我现在给你做?”
我在旁喝水,听得手中杯子打了一晃。
这人就是这样,越是生气心烦,越是客气镇定,语气冷淡得足以叫你浑身发寒。
他皱着眉低声讲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劳家卓返回客厅打开了手提电脑。
我洗了澡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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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看到发困,头搁在床沿打瞌睡,模糊中感觉到劳家卓进来。
他坐在我的身边:“映映,睡了吗?”
我睁开眼摇摇头。
两人相对无言。
劳家卓低声说:“映映,你现在不太肯跟我说话了。”
我合上书静静看着他。
他微微艰涩地笑:“我有些时候宁愿你仍和过去一样和我置气,你刚刚回来那时候,我至少还感觉到你的喜怒,我宁愿你跟我顶嘴惹我生气,可是你现在这样,我反倒非常的害怕。”
我淡淡地笑,对他说:“不瞒你说,我发现我没有过去那么迷恋你了。”
他凝视我面容,眼角慢慢就染上一层悲伤,沉郁嗓音此时却低微到有些虚弱:“我本就不值得你迷恋,我只是一个人,甚至是在某些方面比普通人还要差劲一点点的男人。”
我嘴角薄薄讥讽:“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劳先生称得上是全港业界成功楷模。”
他无力地摇摇头,伸出手扳过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放入了怀中。
我听见他胸膛中缓慢的心跳,我的脸颊在他衬衣上舒适地摩擦,感觉他有些的微凉温度的手掌轻轻地搂住我的后背。
我觉得困,在他怀中慢慢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不觉得他们准备分手了吗
(五十)
周末下午劳家卓和我说:“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饭。”
我接到他电话时问:“为什么?”
他说:“是苏见的宴会,我让他同你说。”
一会苏见拨电话进来:“映映,我们家里小朋友过生日,是家里人的聚会,请你和家卓一起来玩。”
晚上劳家卓回家里来同我下去。
他的车子泊在楼下车道旁。
劳家卓含着微微笑意:“映映,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他走了几步到前面,然后从车里面牵出了一个人。
我完全惊讶了。
是一位四五岁的男童,穿一件蓝色工装裤子,一双灵动流转黑眸。
劳家卓带着他走到我面前。
我看着劳家卓,目光在问,这是……
他点点头。
这是家骏和琦璇的孩子。
我蹲了下来朝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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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稚嫩清脆的嗓音:“小婶婶。”
我刮刮他鼻子:“我不是你小婶婶。”
他脆脆地说:“我就知道,小婶婶故意这么说的。”
我佯装生气:“谁说的?”
劳小哈笑眯眯地说:“妈咪说的,是叔叔不乖,惹婶婶生气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没有的事,你叔叔好得很。”
劳小哈看看我的脸色,转而抬头看着劳家卓,忽然说了一句:“uncle,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 and worth fighting for。”
劳小哈抱住我手臂讨好地说:“婶婶,叔叔会加油的。”
我瞠目结舌,看来劳家有望一代比一代奸诈深沉。
劳家卓一手抱起小哈,一手牵住我的手,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我问劳家卓:“谁教他的?”
劳家卓说:“他有幼儿早教老师。”
我说:“有必要教这么艰深的东西了吗?”
他手撑在车窗边,对我微微笑:“劳家的男人早点有斗志不是坏事。”
疯子。我在心里骂。
劳小哈活泼似精灵,在车里一直窝在劳家卓的身边不断说话,软糯的童音听得人心里发软,他问什么劳家卓亦细致耐心地应对,看得出两人感情极好。
车子抵达苏见在香蜜湖的家。
欧式别墅里灯光明亮,因为宴会的关系,花园的树上挂满了闪烁的彩灯,整个房子布置得温馨而充满童趣,有卡通人物蹦蹦跳跳地来回穿梭和孩子们玩耍。
劳小哈进入屋子之后就直接扑向了双胞胎中的妹妹。
席中大多数,衣着都很随意,家宴。
我们走进大厅时,苏见马上迎了上来。
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年纪比较长的男子,他上前来和劳家卓握手:“劳先生,很高兴您能来。”
劳家卓点点头:“明叔,不用这么客气。”
苏见对我说:“这是我爸爸。”
老人爽朗地笑:“就当自己家里。”
苏见对着我笑笑:“映映,你还未见过我太太,我介绍你们认识。”
他转身对着人群里的一个女子唤:“帕帕,过来这里!”
一个女子应了一声,而后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劳家卓在我耳边低声说:“苏见的太太有四分之一吉普赛血统,她的职业是占卜术以及星座专家。”
这时女子挽住了苏见的手臂,她穿长裤宽衫,脸上有羞涩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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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见对她说:“这是江意映小姐。”
而后转过头:“映映,我太太周采萱,她喜欢朋友叫她帕帕。”
帕帕是一位棕发女郎,轮廓很秀丽,眉毛很长,眼睛很亮。
我微微笑着上前一步去亲她的脸颊。
我们打了招呼,帕帕忽然对我说:“江小姐,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劳家卓对我鼓励笑笑。
我将手伸出去。
她摸了摸我手腕的骨头,笃定地对我说:“江小姐,你将来会很有儿孙福。”
我忽然间一愣,随即掩饰住情绪对她笑笑:“是吗?”
劳家卓握住我的手,掌心有温暖的力量传递过来,他对帕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