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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世杰喝道:“废铜烂铁,要来何用?”
随手一拗,把那支夺来的判官笔折为两段,便要过去生擒连甘沛。连甘沛跌了个四脚朝天,此时还未曾爬得起来。
忽听得那天竺僧人用生硬干涩的汉语喝道:“娃娃,你的龙象功是从那里学来的?”话犹未了,齐世杰只觉微风飒然,一根竹树已点到了他背后的风府穴。
原来这个枯瘦的僧人乃是天竺两大神僧之一的奢罗法师的大弟子,法号大吉。当年曾随两大神僧到过天山败在孟华的手下。他的师伯和师父是得道高僧,他却未能免除“嗔”念,这几年来他在那烂陀寺专心学上乘的武功,已是尽得真传,在同辈的师兄弟中,可以算得是第一人了。这次他重履中土,本来是想找孟华较量的,却被连甘沛游说,帮他来对付齐世杰。起初他还不屑出手,待至见到齐世杰掌毙奔马的“龙象功”,这才大为惊异,起了争胜之心。
龙象功是那烂陀寺武学的不传之秘,最高的境界是九层,当今之世,只有那烂陀寺的首席神僧优昙法师练成,大吉的师父奢罗法师练到了第二层,他自己只不过练到了第四层而已。但在那烂寺中,他的龙象功已经是坐第三把交椅了。
“这小子的龙象功虽然不及大师父,但看来已是和我的师父不相上下,奇怪,他怎能得到本门的不传之秘?纵然得到,他的年纪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却又怎能练成了这样深湛的龙象功?”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以一出手就用凌厉无伦的点穴手法,意图把齐世杰一举制伏,逼问他的来由。
那知齐世杰脑后像长着眼睛,反手一抓,不但把他招数化解。而且还几乎抓着他的竹杖。大吉的青竹杖画了半道弧形,收回护身,迅即把左手的紫金钵当头一压。齐世杰一招“天上托塔”,双掌上击,未曾碰上,两股劲风一撞,双方已是各自退了三步。
齐世杰这才有空答覆对方所问。
“晚辈的龙象神功是迦象法师所授。大和尚敢情是那烂陀寺的弟子么?晚辈曾听得家师说过,那烂陀寺戒律精严,主持方丈优昙法师是他最佩服的高僧,大和尚若是那烂陀寺弟子,自必也是有道高僧。这个姓连的家伙是坏人,大和尚可莫上他的当。”
连甘沛此时方始爬得起身,心里想道:“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了,这小子在魔鬼城已经找到了桂华生的武功秘笈。”他怕大吉法师和齐世杰攀上同门关系,连忙叫道:“法师莫相信他的鬼话,迦家法师早已死在孟华之手,那里还能传授他的什么龙象功?”
齐世杰刚才用未化解金钵压顶的那一招就是龙象功,不过他的“龙象功”却是和大吉法师所学不同,他的龙象功乃是迦象法师因人施教,以他家传的六阳拿作为基础的。
齐世杰得自母亲所授的杨家六阳手本是脱胎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的,少林寺的始祖达摩禅师是天竺人,传于中土,可说是与现今那烂陀寺的武学同源异流。是以六阳手的功夫与龙象功揉合,正是相提益彰。不过齐世杰尚未练到水乳交融的境界,论力道的刚猛,虽然比那烂陀寺的龙象功更为“霸道”,但若论功力的精纯,却还是有所不如的。
不过大吉法师的武学造诣也还和他的师父师伯相差很远,他只是感觉两者有所不同,但其间微妙的区别,他却是分不出来了。
他感觉到齐世杰“龙象功”的威力奇大,竟似不在他的师父之下,不觉又惊又怒,登时动了杀机。
要知“龙象功”乃是那烂陀寺的不传之秘,那烂陀寺虽然没有不许收汉人为弟子的规矩,但有史以来,也只有过一个唐朝的玄装法师曾在那烂陀寺学过佛学,至于学过武功的则根本未曾有过,是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在一些弟子心目之中,已是认定那烂陀镇寺之宝的龙象功是决计不能传给汉人的了。
大吉法师心地狭窄,不禁暗自想道:“自从达摩祖师在中土开创少林派之后,至今历时一千余年,少林寺的武学已是足以和那烂陀寺分庭抗礼。若然龙象功再传入汉人之手,天竺的武功还能和他们匹敌吗?哼、哼,迦象法师本来就是异端邪派,即便这个小子当真是他的弟子,师父犯了戒条,我把他的弟子杀掉也不为过。”原来迦象、迦密两师兄弟的武学虽是出于那烂陀寺,但他们却是一不念经,二不礼佛,另立门户,并不依傍那烂陀寺的。故此在一部份心地狭窄的那烂陀寺僧侣之中,自是不免把他们视同“异端邪派”了。
大吉法师动了杀机,便即喝道:“好小子,你偷学本寺的龙象神功,你是何人所授,我也是决不能容许你的!有两条路任你选择。齐世杰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咄咄逼人,心里也禁不住有气,冷冷说道:“是那两条?”
大吉法师说道:“第一条路是你自废武功,否则只能由我替你念往生咒了!”“往生咒”是高僧替死人“超度”所念的经文,意思即是:若然齐世杰不肯自废武功,他就要把齐世杰送上西天。
齐世杰哈哈笑道:“齐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若得高僧替我念往生咒,那是好幸如之!只可惜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尘世,到了那时也不知大和尚是否先我而去?”
大吉法师冷笑道:“你要知道,那还不容易吗?我可以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冷笑声中,已是挥动竹杖,一招“夜叉探海”,向着齐世杰胸口戳来。他自忖自己的“龙象功”虽然不及齐世杰,但还有许多上乘武功未曾使用,料想齐世杰年纪轻轻,武学的造诣再高也高不到那里,不信自己胜不了他。何况他的两件兵器,青竹杖和金紫钵都是宝物。
齐世杰已经知道他的武功远在连甘沛之上,只凭一双肉掌,只怕是打不过他的。当下不敢轻敌,见他竹杖刺来,立即拔出宝刀招架。
本来他在练成冰川剑法之后,是应该改用剑的,但他刚刚离开魔鬼城,还未有功夫去找一把合用的剑,只能仍然用他爷爷传给他的那把宝刀。
好在冰川剑法与别的剑法不同,它是重在“剑意”,而非重“剑招”,而且冰川剑法的精髓乃是内柔外刚,兵器中剑主柔,刀主刚,他用刀代剑,使出冰川剑法,虽然招数上或许未能曲尽其妙,但却更合乎冰川剑法的“剑意”。
大吉法师见他若不经意的轻飘飘一剑削出,虽然看出其中蕴藏着精妙复杂的变化,但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心想:“你这小子不用龙象功,那只有自讨苦吃,败得更惨!”当下改戳为压,暗运玄功。力透杖尖。
那知齐世杰这一剑看似毫不用力,其实却正是像冰川一样,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只听得“当”的一声,刀杖相交,齐世杰的宝刀溅起几点火星,大吉法师却是不由自己的连退几步,才能稳住身形,青竹杖虽然没有脱手,虎口已是给震的一阵酸麻。
齐世杰冷笑道:“大和尚,你的往生咒还是留给自己念罢!”
大吉法师哼了一声,说道:“小子,你别得意,我这往生咒是给你念定了的!”
他的身法也真是快到极点,话犹未了,但见绿光一闪,竹杖又已点到齐世杰身前。这次他的手法甚为怪异。杖头闪缩不定,似左似右似中,却已把齐世杰的身形笼罩在杖影下。原来他是避免和齐世杰硬拼,改用一杖点九穴的那烂陀寺上乘点穴手法,只要齐世杰应付得稍微失当,他就可以乘暇抵隙,点着齐世杰的死穴。
齐世杰见他手法如此阴狠,不禁也起了争胜之心,想道:“我倒要看看你的杖法精妙,还是我的剑法精妙!”
叱咤声中,齐世杰的宝刀扬空一闪,疾起而迎。似刺似戳,似所似劈,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刀法之中含有剑法,把刀剑的长处,在这一。招之中同时发挥。其实却是一招变化极为繁复的冰川剑法。大吉法师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的剑法好生古怪,若说他的龙象功是迦象所授,何以他这剑法又和本寺大不相同。”
齐世杰这一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大吉法师连连变招,仍是摆脱不开。眼看剑光已是透过绿光,就要削到大吉臂上。大吉法师若要避免断臂之灾,势必又要用青竹杖硬架他的宝刀了。
齐世杰刚才削不断他的竹杖,亦已知道他的这根竹杖是件宝物,是以这一招用的力道更强,已经是把龙象功的威力透过刀尖了。倘若刀杖相交的话,纵使仍然不能削断他的竹杖,最小也可以把他的竹杖震得脱手飞去。
那知大吉法师的天竺武功,异于中土。他练过瑜伽之术,全身柔若无骨,各部肌肉,可以随意扭曲变形。齐世杰正喜即将得手,忽觉剑尖一滑,对方的手臂竟似长蛇般突然拐变,青竹杖只是轻轻在他剑锋旁边擦过,倏的又向他胁下愈气穴点来了。
好在冰川剑法也是奇诡百变,他这一招变化未尽,倏的也是从大吉法师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这一下双方都是碰到意想不到的险招,但齐世杰有龙象功护身,点着他的穴道,也未必就能伤他,大吉法师若然给他一刀刺个正着,那可是要有性命之危的!大吉法师当然不敢冒此奇险,只好再用瑜伽功夫,吞胸吸腹,脚步不动,身形平空挪后三寸,在间不容发之际,甚堪避开齐世杰明晃晃的刀锋。
由于齐世杰用的是冰川剑法,虽然他的兵刀不是冰魄寒光剑,这一招使到疾处,大吉法师也是感到寒意侵肌,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冷颤。
大吉法师一声猛喝,把在手的金钵也拿来作进攻之用,一个泰山压顶之势,向齐世杰当头罩下。
齐世杰喝道:“来得好!”左掌以龙象功拍出,右手刀一招举火撩天,向上刺去。
金钵偏过一旁,本来齐世杰这一剑便可乘虚而入,刺着大吉上三路的任何一处要害的,但却不知怎的,他的宝刀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引,竟然也歪过一边。这还是由于他的内力深厚,否则几乎就要掌握不牢。
原来大吉法师这个紫金钵,是内有古怪的。
原来他这钵中嵌有磁石,不是普通的磁石,是铜椰岛埋藏在千尺地层之下开采出来的磁铁精英。铜椰岛接近南极磁场,磁性特强。若然换了一个普通人,手中拿的只要是金属所铸的刀剑,在离身三尺之内,就会给他的金钵吸去,只因齐世杰内力强过大吉法师不止一筹,方始能够摆脱那股特强的磁力牵引。不过,他的宝刀虽没脱手,亦已禁不住大为惊愕了。
大吉法师乘势反攻,打得难分难解。双方各显奇能,彼此都有顾忌。但论真实的武学,齐世杰身兼数家之长(父母、桂华生夫妇与迦象所传的大竺武功。)却是胜于大吉法师的。大吉法师仗着两件宝物,只能堪堪打个平手。时间一长,气力渐渐感觉不济,不禁也是有点胆怯了。
连甘沛起初以为大吉一出手,必定可以很快的就把齐世杰制伏,那知看下去却完全出他意料之外。他越看越是吃惊,心里想道:“原来他得到的武功秘笈还胜于那烂陀的武功,再打下去,只怕大吉法师也未必敌得过他,三十六着,还是早点能为上着吧。”他不敢再看下去,不声不响的就溜走了。
不知不觉,双方又斗了一百余招,齐世杰已经想到了如何破他的金钵之法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噫”了一声。
高手搏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人远远的“噫”了一声,声音摇曳,语音未落,已是如在耳边。大吉法师固然是一听就知来者是,齐世杰亦已知道来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了。
但一看之下,却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来的是个年纪似乎比他更轻的少年。肤色黑里泛红,尘砂沾脸,真实的年龄虽然难以断定,但看得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模样也似乎是汉人的成份更多。
大吉一见这个少年,立即喜形于色,叽哩咕噜的就叫起来。齐世杰心里想道:“原来是他的朋友。”虽然觉得这个少年年纪比自己更轻,武功再高,料想也不会比这个番僧更高,但若然给对方添多一名高手相助,这番僧又是声言要取自己性命的,这可不是当耍的事。
眼看这个少年就要来到面前,齐世杰只好赶忙先行把大吉法师打发了,正好大吉法师又是一个泰山压顶之势,把金钵向他当头罩下,齐世杰大喝一声,宝刀化作一道银虹,倏的飞出手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震耳如雷,宝刀飞入钵中,竟然把金钵穿了一个窟窿。
原来他这飞刀击钵的一招,正是合乎兵法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在此之前,他怕兵刃给对方的金钵吸去,出招之际,不免有所顾忌。越顾忌就越施展不开,以致他本来可以制敌的冰川剑法大大打了折扣,反而几乎被敌所制了。如今他消除了患得患失的心理之后,拼着大不了给对方吸去自己的宝刀,奋力一击,果然一击成功。
这一招他用的却不是柔中带刚的冰川剑法,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