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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炎弟,姐姐很感激你!”她的眼眶里不觉又沁出晶莹的泪珠,心中则在苦笑:“幸福早已是与我无缘了。”
杨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抱着她摇了一摇,说道:“姐姐,你不相信我会使你得到幸福?”
眼前的杨炎,越发像是从前的孟华了。冷冰儿不觉也轻轻搂着他道:“炎弟,我相信你!”
两人不再说话,冷冰儿神智一阵迷糊,杨炎忽地也感到热烘烘的,有一种从未经验过的心烦意乱的感觉。
原来冷冰儿着了段剑青的暗算,那挑情药十分厉害,还有未抹干净的药粉留在她的脸上、衣上,甚至由于她吸进了过量药粉,连呼吸的汽息都有着一股足以荡人心魄的幽香。
杨炎正自感到人世的冷酷,此刻他只是对冷冰儿才有真挚的感情。由于他心中本来本无杂念,是以他也丝毫不知要避男女之赚,还是像从前一样和冷冰儿相拥相偎。
但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他是个十八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
同命相怜,更何况激动的情绪本来最是就容易互相感染的。情绪的感染加上药力的迷幻,这霎那间,他们不知不觉的都迷失了理智。
就像山洪突发,杨炎突然紧紧抱着了她,在她的粉脸上吻下去、吻下去。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他像小孩子一样伏在冷冰儿怀中,两人如饮醇酒,如游太空。真不知天地之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什么,相怜相惜之中,两人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千钧一发之际,冷冰儿忽然心头一震:“我是在干什么呀?”她用力推开杨炎,把一颗冰魄神弹纳入口中。冰弹入口融化,冷冰儿打了个寒颤,登时清醒过来。杨炎却还在迷迷糊糊的叫道:“冰姐,你!”他嘴吧一张开,冷冰儿又是一颗冰魄神弹塞入他的口中。杨炎没练过克制冰魄神弹的小阳神功,突然一阵奇寒,冷得他跳了起来。
冷冰儿是知道他已经练成烂陀寺的上乘内功,料想他不至于受到伤害,才敢把冰魄神弹给他当作“解药的”,但究竟是担着风险,生怕料得不准,见他陡然跳起,不觉大吃一惊,慌忙跟着也跳起来,叫道,“炎弟,你怎么啦?快。快躺下来,让姐姐——”她只道杨炎受了阴煞之气所侵,想用少阳神功为他驱阴寒气。
那知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人喝道:“无耻贱人,你和这小畜生做的好事!”
冷冰儿眼光一瞥,认得这个人是她的师兄石清泉,不由又羞又惊,慌忙躲到大树后面,叫道:“石师兄,你听我说什么。”
石清泉气冲冲的喝道:“贱人,谁是你的师兄?平时装模作样,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那么玉洁冰溶的圣女呢!哼、哼,原来如此无耻,背了人就偷汉子!天山派的脸给你丢光了!”
原来这个石清泉正是曾向冷冰儿求婚不遂的人。这几年来,冷冰儿很少回过大山,固然是为了找寻杨炎,另一个次要的原因也是为了逃避求婚的麻烦。
石清泉的父亲是名列天山四大弟子中的石天行,成名还在现任掌门人唐嘉源之前。石天行只有这个儿子,对他不免偏于溺爱。而石清泉也确是文武兼资,而且相貌英俊,算得是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也许正是由于他自视过高,故而年近三旬,尚未娶妻。冷冰儿一到天山,他就爱上了她,石天行在知道儿子的心意之后,心头那份欢喜可就不用提了,于是便向冷冰儿的师傅——现任掌门夫人提出婚事。
他们父子只道这门亲事必成,那知却遭冷冰儿的拒绝。
求婚失败,做父亲的除了安慰儿子之外,心中倒是并无芥蒂。但石清泉却认为是奇耻大辱,对冷冰儿含恨在心了。
这次他是由于知道了杨大姑来到回疆找寻杨炎的消息,以及杨牧当上大内侍卫的秘密,是以特来追踪的。他怕杨牧的姐姐辣手观音来找杨炎一事,可能对天山派有所不利。他来迟一步,没碰上辣手观音。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碰上了冷冰儿和杨炎。不过他可不认得长大了的杨炎。
心怀宿怨的他,目睹冷冰儿和一个年轻男子如此亲热,怒火登时融融燃起,禁不住便即破口大骂。
那知他这一破口大骂,骂起了杨炎的怒火,杨炎的怒火比他烧得更旺!
杨炎大吼一声,就跳出去。
“你骂我也还罢了,你凭什么骂冰姐贱人。”
石清泉冷笑瘪:“干了这样的‘好事’,还不许别人骂么?我偏要骂,她是无耻的小贱人,你是无耻的小畜生!”
杨炎沉声说道:“跪下来给冰姐磕头赔罪,或许我可以饶你性命!”
石清泉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冷笑道:“无耻狂妄的小畜生,你想杀人灭口,只怕你没有这个本领!哼、哼,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先毙你这小畜生,再正门风料理那小贱人。”
口中说话,手上的长剑已是接连向杨炎攻出了七八招。
他是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顶尖儿的人物,武功委实不弱。杨炎刚刚清醒过来,迷药的药力尚未完全消解,给他攻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冷冰儿叫道:“石师兄,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正是杨炎呀!”
石清泉怒气更增,冷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小畜生迟早必是祸根,越早杀掉他越好!你这小贱人不知羞耻,居然还敢为他求情!”
杨炎给他气得几乎疯了,陡地喝道:“且看谁能杀谁?”石清泉正自施展一招极厉害的杀手,忽地感到虎口剧痛,手中的长剑被杨炎一弹,飞上半空。原来杨炎的药力已解,功力业已恢复七八分了。
杨炎一把揪住他,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打了他几记耳光。盛怒之下,这几记耳光的气力可真不小。石清泉给他打得“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连同两颗门牙吐了出来。
石清泉可也真是倔强之极,给他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桨,居然还是破口大骂:“小畜生、小贱人,有胆的你们把我杀了灭口,否则你们做的丑事就休想别人不知!”
杨炎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卡住石清泉的喉咙,用力一捏,石清泉登时张开了嘴巴,舌头吐了出来。
冷冰儿慌忙叫道:“炎弟,住手!”杨炎仍然扼住他的喉咙,说道:“冰姐,你受他的侮辱还不够吗?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气!”
冷冰儿沉声说道:“你杀了他,我永远不理睬你!”
石清泉那把青钢剑,刚才给杨炎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得飞上半空,此时方始落下。
杨炎接下这把剑喝道:“看在冰姐份上,暂且饶你这条狗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说到“难饶”二字,剑光一闪,已是把石清泉的舌头割了下来,冷冰儿想要喝阻,已来不及。
石清泉满面血污,状如厉鬼的狠狠向冷冰儿瞪了一眼,转头便跑。他虽然骂不出声,但那眼光可充满了怨毒!
冷冰儿叹道:“炎弟,你也未免大狂暴了,好歹他总是师兄。”
杨炎怒气未消,说道:“这样的师兄,不要也罢。不割掉他的舌头,难道还要让他含血喷人!”
冷冰儿苦笑道:“你如此一来,恐怕是不能再回天山了。”
杨炎说道:“我的恩师已经死了,义父也是在天山的时日少,不在天山的时日多。除了义父和你,我在天山别无留恋,回得去也好,回不去也好,算不了什么。冰姐,只要你我在一起,我就已心满意足。”
假如是在两个时辰之前,冷冰儿会把他所说的话当作是姐弟之情,但如今,在那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过后,冷冰儿却已感觉到一颗少年炽热的心了,这颗心是充满爱意的。
冷冰儿默然半晌,说道:“炎弟,你忘了刚才的事吧。以后咱们还是姐弟一般。”杨炎说道:“为什么要我忘记?”冷冰儿道:“咱们都是受了段剑青这小贼的暗算,做了错事,但幸好尚未铸成大错。”杨炎说道:“冰姐,如今我是十分清醒的和你说话,我对刚才的事情一点也没后悔。”
冷冰儿心烦意乱,说道:“炎弟、炎弟,我求求你,求你当作是一个荒唐的梦,最好是立即把它忘了。”
杨炎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荒唐。冰姐,你后悔吗?”
冷冰儿看了看站她的面前的这个觑情的少年,像是十分熟悉又像是十分陌生的少年,忽地有个奇怪的感觉:在杨炎的身上,有一半像是孟华,有三分像是齐世杰,还有两分却是段剑青的影子。不过这两分并不是现在的段剑青,而是从前的段剑青。是段剑青未曾完全走上歪路之前略带邪气的影子。孟华的影子最浓,段剑青的影子最淡,但在她心底的深处,或许是她自己也从未想到过的,她不正是喜欢这样的人吗?
这霎那间,冷冰儿心头不觉一片茫然,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
杨炎大声问道:“为什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杨炎像是打破沙锅必须问到底的神气:“为什么不能?”
冷冰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在我的心目之中,你只是我的弟弟。炎弟,你不能仍然把我当作姐姐吗?”
杨炎说道:“我以后也还是把你当作姐姐的,但我也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冷冰儿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但亲耳听到他求婚的说话,还是不禁吃了一惊,惶然说道:“不、不,这,这是不,不可以的。”
杨炎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咱们虽然姐弟相称,但可不是真正的姐弟。”
冷冰儿道:“你今年十八岁,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比你差不多大了十年。”
杨炎笑道:“十年一弹指,这一点年龄上的差别又算得了什么?人的寿命是无法须知的,说不定我比你更早去世呢!”正是:
情如姐弟忘年恋,是怜是爱未分明。
正文 第十回 怒气难消伤长老 清规数犯叛师门
冷冰儿道:“我已历遍沧桑,你只是个初出道的少年!”
杨炎似懂非懂,但却毫不踌躇的便即说道:“那有什么关系?你做我的姐姐,做我的妻子,又做我的老师,不更好吗?”
这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话,逗得冷冰儿也不禁破涕为笑了。
杨炎喜道:“冰姐,你没有别的顾虑了吧?”
冷冰儿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杨炎问道:“什么理由?”冷冰儿道:“你还年轻,不适宜、不适宜——”“娶我为妻”这几个字她却是羞于启齿了。
杨炎说道:“我也不是要你马上成亲,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妻子,我可以等你。”
冷冰儿道:“炎弟,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不过——”
杨炎说道:“别这么多不过了,除非你喜欢别人。但我问过你的,我说要帮忙你和世杰表哥,你又说不,不,……”冷冰儿一声苦笑,截断他的话道:“别再提他,我虽然不会把他当作敌人,但也决不会和他成为更、更要好的朋友了。”
杨炎说道:“着呀。既然你不愿意嫁给他,为何不能答应我?我发过誓要你得到幸福的,你不相信和我一起会有幸福吗?”
冷冰儿道:“炎弟,你是不是怜悯我?”
杨炎慌忙说道:“不是,不是。我是真正的喜欢你。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是真的知道了。”
冷冰儿道:“你知道只是现在的知道:“
杨炎怔了一怔,说道:“冰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冰儿轻声念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弦外之音:什么是愁?什么是爱,像杨炎这个年龄,恐怕还不会真正知道的。
杨炎似懂非懂,说道:“冰姐,我可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才求你做我的妻子,我想过了,咱们同样的苦命,为什么不可以把以后的命运也联结在一起?”
冷冰儿道:“我不相信命运。”杨炎说道:“我也不相信的。但我只是打个比方,咱们两个苦命人像是涸辙之鲋那样相濡以沫,可有什么不好呢?”冷冰儿深受感动,半晌说道:“炎弟,你先别逼我,让我仔细想想。”
过了许久,冷冰儿道:“先别谈咱们的事情。炎弟,你把那位龙姑娘的故事说给我听好不好?”
听完了龙灵珠的故事,冷冰儿泪盈于睫,说道:“想不到这位龙姑娘的命比咱们还苦。我真佩服她的倔强!炎弟,你刚才说得好,涸辙之鲋,相濡以沫。那么这位龙姑娘就比我更需——”
杨炎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吧,我没法解开她心头的仇恨之结。”
冷冰儿道:“上一代的怨恨是不该连累下一代的,假以时日,她心头的结定会解开。”
杨炎涩声说道:“我可不能凡是苦命的人都爱啊。我只希望和她做个朋友,希望能够帮忙她和爷爷骨肉团圆。但我的心愿也仅止于此了。”
冷冰儿道:“我还想问你,你今后准备上那儿?”
杨炎茫然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