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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再听下去,那琴音越来是柔和,竟使人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冷如冰暗说一声:“不好!这是残形操!”
正欲出声大喝,但声尚未出,琴声中铮的一声怪响。
冷如冰心上一热,腋旁的“天池穴”竟被闭住了。
身子一软,斜斜靠在椅上。
跟着又是铮铮连响,背上的“魄户穴”,腹下的“气海穴”,全被琴音震闭,连手足也动颤不得了。
冷如冰做梦也没料到会遇上这等高手,深悔一时大意,竟遭人暗算。
这时帘内琴声嘎然而止,响起一声脆笑道:“陈芸把他身上的玉龙镯取出来!”
他身旁的陈芸,哈哈大笑道:“教主安排得不错,若非如此,真还不易制住这娃娃!”
冷如冰虽是穴道被制,但耳目尚能运用,一听陈芸口称教主,这才想起,心说:“真该死,原来这帘中的花蕊夫人,竟是红花教主梅萼夫人,自己怎未想到?”
就在冷如冰忖想中,那陈芸已伸手自冷如冰怀中,将玉龙镯取去;躬身送至帘前。
一个丫小环到帘前伸手接去,转送到琴台上,这才听那红花教主冷笑了两声,道:“莲花这妮子好大胆,陈芸传命下去命素娥玉女两坛,各派出十人,一定给我将她抓回,送往总坛发落!”
陈芸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时,软帘乍掀,那红花教主梅萼夫人已走了出来,看着冷如冰冷笑道:“姓冷的,我们平素河水不犯井水,想不到你因勾引起我神姬坛下弟子背叛我,现在还有何说?”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一教之尊的教主,居然布下这种陷井暗算于人,冷某人虽是一时疏忽被擒,心下甚是不服”
梅萼夫人脆声大笑道:“凭武功制胜,那是匹夫之勇,本教主智勇兼备,有何不可?”
冷如冰傲然说道:“狡狐得逞也算智?只要我姓冷的不死,我那追魂帖,不得不送你一张!”
“你想还有那机会吗?”
“除非你现在把我杀死!”
“那还不容易?”红花教主突然杏目含威,冷喝道:“来人呀!”
就在这一会工夫,两个女婢已提剑而出,剑芒四射,映得楼中一片白森森的寒光。
红花教主哼了一声,道:“此人无理,拖到楼下去斩手断足,挖眼割舌。”
一个小丫环躬身应道:“是!”
冷如冰死倒不怕,但一听到她如此残酷,心下一沉,暗自叹了一口气,心说:“真的将我杀了,那也不过如此,但斩手断足,挖目割舌,我冷如冰难道罪有应得么?”
冷如冰大笑道:“大丈夫死又何惧,你这般对待于我,却有失武林公道!”
“要想痛快死么?可没那么容易!我要留着你,等抓到莲花那贱脾,让她看看她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然后我还得成全她,要她与你结婚,以免她自恨蒲柳之姿,难待君之例!”
冷如冰心中“哦”了一声,这才知是莲花石上留字,早被红花教门人发现,自己回返那山崖时,人家早在暗中监视,偏不逢时,自己竟又向这方向而来,步步踏入人家的计算之中,莲花姑娘说得不错,红花教行事,当真诡计多端。
他冷笑一声,心说:“你这女人好生歹毒,杀我残我,我也不在乎,你据能这们对待一个清白少女?”
他知道说也没用,只有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于是,两个女婢上前将他挟起,向楼下走去。
那楼下乃是一间空屋,四面有窗,正中间悬着一盏死气风灯,地上血迹斑斑,不知杀过多少人?只听一个牌女道:“这人长得不错,就是冷冰冰的样子,当如其名!”
另一个婢女口角一撇道:“莲花看中了他,冷冰冰的样子,有什么好?”
先前那婢女道:“听说他武功不错?追魂手三个字,在武林中可是响当当的!”
另一个女婢道:“是啊!听说十二地煞手,当今武林中,能挡得住的还不多!” “如何不是……先前……”那女婢道:“不然,教主也不会费这大的事,用琴音闭穴之法了。”
“嗯,这样说来,死了真可措!”
先前婢女格格一笑道:小鬼头,是不是你也爱上他了?”
另士个婢女溜了冷如冰一眼,脸上微微一红,笑骂道:“我像你那样浪!”
“呸!”另一婢女猛力的碎了一口,扑上前去,就要拧说话牌女的嘴。那女婢身形一闪,退开数尺,又笑道:“怎么样,说中心病了么?”
追打的婢女羞得胀红着脸,道:“你好!哼起来三四间屋子全能听得到!”
“你听过么?”又是一阵格格浪笑。
“死鬼!”那婢女狠狠顿了一脚,身形一晃,又扑了前去。
“格”地一声,说话的婢女已绕屋而走,一个逃,一个追,倒反而把冷如冰扔下了。
冷如冰听得不堪入耳,冷笑一声,心说:“这就是女人?当着人时庄重贤淑,背人时,竟什么也说得出,做得出。”
两个婢女追逐一阵,前面那个婢女突然出声求饶道:“好啦,别闹了,等一下教主听见,又得挨训”
后面婢女道:“以后你还乱嚼舌根不?”
“好妹子,饶我这一回罢。”
于是,两人才停下步来,又是相视一笑,前面那婢女道:“我们动手罢!”
后面婢女点点头,持剑向冷如冰走来。
冷如冰知道一死难免,双目一闭,静静等他们动手。
楼外晚风低啸,那两婢的步声,一步步的向他走来,似是两个死亡之神,在向他接近。
步声停了,冷如冰的心也冻结住了,只要两支长剑落下,他的壮志,他的苦练而来的武功,将随着鲜血消逝了。
他没有恐惧,没有悲哀,只有遗憾,遗憾的是心愿未完,许多事没有去做。
剑啸风声,他虽然闭着眼,似也见到剑芒选闪,一声幽幽长叹,不由发自口中。
就在千钩一发瞬间,忽然两声呢喃燕语,穿窗而入,跟着却听见两婢一声惊呼,两柄长剑落地。
是谁?双燕主人!
双燕主人是谁?
第十三章 燕谷幽情
松风!明月!
翠竹!幽冥!
小院荫深,绿窗人静!
风过处,暗香浮动,原来院前一树寒梅,正在迎风展笑。
四因静到极点,也幽到极点!
这时。一缕袅袅箫声,自一翠竹之下缓缓升起,飘过枝头,飘入小院,浸入绿窗。
窗内是一间精室,陈设精雅不俗,靠后壁有一张竹摄,但裳绸颇为考究,白色罗帐前面,各绣着一只紫色燕子,栩栩如生,灯光透帐,隐隐看见帐中睡着一人。
那一缕萧声,浸窗透帐,帐中人,忽然转侧了一下,慢慢睁开眼来,似在凝神而听,好像那一缕萧声,惊破了他一场好梦!
那箫声太柔和了,像一只轻柔的手,抚在一个伤心而孤独的游子身上,未容他思维恢复到过去和现在,便浑然忘我,他觉得空虚,又觉得充实,好像身子已随着那箫声,在升起,在飘浮,飘浮向虚无飘渺的碧空明月之间。
而且,在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血脉,在疾速的冲动,冲运三焦,冲过玄关,好像汹涌得无法遏止的波涛,因而复始的聚向丹田,突然他身子震了一下,箫声也固然而止。
他“啊”了一声,突然翻身坐起,觉得浑身透汗,而且蓦然想起了过去。
他迅速的思索了一下,住事历历,他想到梅林中的上吊老仆梅村中的花蕊夫人,琴楼听琴,被人家用琴膏透穴功夫,弹中穴道,然后……
他记起那绿波荡漾的楼下一幕,自己被挟持下楼,两个婢女持剑相逼,忽然两声燕语,跟着两只彩燕,穿窗而入。
于是……
他一声惊啊之后,暗自运行一下真力,觉得浑身百脉已然畅通而且真力已异常充沛。
于是,一个意念,在他脑中飞掠而过。
他被人救了,救他的人,又是那个双燕主人!
他习惯地冷淡了一下,忽然指眼看见帐上两只燕子,停在帐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起来,心说:“罗帐绣飞燕,原来这儿是双燕主人的居处呵?”
这时,他才又想起适才那箫声,不知那吹箫人,是不是就是双燕主人?
他测耳一听,房外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远处的松风,和箫声竹吟。
他由向那一片白蒙蒙的光影看去,这才发觉,床对面绿窗虚掩,明月窥窗,窗上晃动着一杆竹影。
“啊!美极了!”他心中赞美了一句。
但当他正想移身下床时,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道:“银翼,你回来啦!”
“噗”地一声,似是一只鸟儿,震翼落下,跟着一声昵喃燕之声传人。
冷如冰一怔,而且也感到兴奋,因为这声音,正是林中那漫吟“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少女所发,显然的,那畜养金银双燕的姑娘,就在窗外,“银翼”大约就是那只银色的燕子了。
于是,他又静费地听了去,忽然那姑娘微带吃惊的声音道:“银翼,你受了伤?”
冷如冰心中感到歉意,神燕受伤,必是为了自己之事。
一声幽幽叹息声,又传自窗外。
冷如冰本想走到窗前,去看看这双燕主人的面貌,但继而一想,又觉不妥,因为前夜在林中,人家不是始终以背相向么?由一点看来,这双燕主人,必是不愿以面目示人,人家不愿意之事,自己为什么要偷偷去瞧呢?因此,他仍然静静的坐着,过了不久工夫,只听那双燕主人,又轻吁了口气。
忽然一阵衣抉飘空之声,落在窗外,冷如冰微微—怔已听那似双燕姑娘的声音道:“是绿珠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是啊;姑娘!”
双燕姑娘的声音道:“适才我已用萧声替他解开了穴道,你护送他离去吧!”
“姑娘,你……”
“别多说了,护送他走吧!”
“箫声解穴?”冷如冰微微一怔,现在他才算明白,适才那箫声的妙用,无怪一听到箫声,自己全身真力便自行冲动,像汹涌波涛般不可遏止。冷如冰想不到一夜之间,遇上两个女人,竟然有这等身手,在武林之中,以声传力,并不稀奇,但能借琴萧之声,一个点穴,一个解穴,这种武功,虽非前无往者,后无来者,但据他所知。当今武林中,能身怀这等绝学之人,应该不多,因此,他一时疏忽中了红花教主梅萼夫人的道儿。
致于这双燕主人,他始终想不出她的出身来历,虽未见过她的面目,但从身材和绿珠称她做姑娘一点看来,年龄一定不大,以她这种年纪,武功已到这种境地,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心中正在思索,窗上月影暗,香风微拂,床前已俏生生站着一个头挽双环的婢女,伸手撩起罗帐,笑了笑道:“冷少侠,请下来吧!”
冷如冰自人道江湖以来,从未遭过挫折,想不到在这青城山中,一连两次失手,而且两次都是这双燕主人相救,虽然来的是她的婢女,心中仍觉有点滥地。
但是,他并不因此改变他冷漠的表情,跨下床沿。
他知道这牌女的任务,是送自己离开此地,他忽然心中微感不快,心说:“遭了暗算,你们救我来,那是没法子的事,但现在我穴道已解,连走也要人送,我这‘追魂手’的名号,看来要在武林中除名了。”
他虽然不满意这个被赠的名号,但几年来,自然而然的习惯于这个名号了,因为它代表的是冷如冰,也代表他的尊严。
于是,他冷摸之极的笑道:“姑娘是来送我走么?”
绿珠抿嘴一笑道;“你呀到了!”
“嗯!”
“那么请随我来!”
哪知冷如冰却摇了一下头,道:“在下不用姑娘护送!”
“但这燕归谷外,全是敌人啊!”
“管那些人是谁呢?”
绿珠忙道:“那为什么?”
冷如冰苦笑了一下,道:“那太麻烦了,而且冷某人一生独来独往,从来不需人护送!”
“天地会和红花教的人全有,大约还有幽冥教的人!”
冷如冰脸上扭动了一下,神情非常镇静,心说:“好啊!要来的毕竟来了!”
他冷漠的咧了一下嘴唇,现在他才明白人家双燕主人口中所说护送二字的意义,那不是轻视自己,而是环伺在外面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人家原来是一番好意!
他一生从来不为敌人太强而畏缩过,虽然三起敌人中,在两起人手中吃过亏,但是,两次失手,全不是招式和功力的不敌,而是失手于暗算,别人替他耽心,而他,反而觉得这是他难潮旬机会,他要当着一会二教中人,挽回失去的两次颜面。
他口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毫不在意的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冷某人更不必姑娘护送了!”
“可是,我是奉……”
“我知道!”冷如冰不等绿珠说下去,已截住她的话,又道:“请代我致意你们姑娘,我冷某人受恩不言谢,告辞了!”
绿珠奇怪的眨着一双大眼睛,她有些奇怪,何以眼前这个丰神如玉,飘逸不群的少年,对一个曾经两次救过他的人,语气和态度上,竟惩地冷漠和高傲,不但对救他的人不道,甚至连姓名也不问上一句?因此,她瞪着一双秀目,望着冷如冰,同时脸上掠过一阵失望和不平的神色。
冷如冰说完,正自转身向房门走夫!
绿珠突然冷哼一声,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