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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灰髯老人,果然就是长湖万筏帮第二代帮主,筏翁周白水!他倾力躲闪之下险险避过了寒山重的凌厉攻掌,忍不住惊惧的大叫:“寒院主,田万仞如何?”
寒山重长驱直入的再挥十七斧,大笑道:“难为你尚记得在下这个院主,田万仞已受伤遭擒,大鹰教及贵帮进犯人马无一幸脱!”
周白水神色灰败,打了一个跄踉,几乎没有躲过寒山重挥来十七斧中的最后一斧,他的赤铜锤与分水刺同起分绞中,冷汗涔涔的道:“他……寒院主……这是真的?”
寒山重狂旋急进,翻闪出手,狂声笑道:“周白水,你早该知道了没有人能毁灭浩穆院,如有人想,那么,毁灭的必是他自己!”
筏翁周白水长髯拂动,神色凄楚,锤飞刺闪中,他又抖着嗓子问:“那……那么,‘水豹子’何在?”
寒山重冷冷的哼了一声,翻身退出,皮盾却划过一道圆弧反击而回,阴沉的道:“已在你这老匹夫的愚蠢与贪婪之下做他的幽冥英雄去了。”
周白水四肢起了一阵痉挛,沉重的赤铜锤几乎把持不住,他歪歪斜斜的拐出五步,面孔惨白,“金刀呼浪”迟元本来有意自一侧猝击──在这时,迟元是极有可能得手的,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卓立未动。
寒山重看在眼中,嗤嗤一笑,九盾连飞,沉声道:“周白水,你愿意自刎谢罪?”
筏翁周白水振起精神闪掠攻拒,铜锤呼轰里,分水刺倏进忽出,这位长湖万筏帮的老帮主满脸凄凉,他吶吶的道:“或者,老夫尚有机会,一待奇迹……”
寒山重在电光石火之中身形翻滚而进,戟斧斜劈急扬,将周白水逼得招架不迭的撤出三尺,寒山重平淡的道:“没有奇迹了,你们进犯浩穆院的六路人马,到现在,除了大威门的孙明与钱琛还在苟延残喘外,其它四路全被残灭,周白水,你这一路,你自己心里明白还能再支持多久!”
“金刀呼浪”迟元在旁边大叫道:“院主,本左卫也下手一举做翻了这厮如何?”
寒山重摇摇头,一轮猛攻猛打,深沉的道:“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在死亡前以一帮之主独战一院之主的机会,他或者早已不服气了,早想与本院主较试一番了,周白水,是这样吧?”
周白水的武功深厚老辣,精博无比,他与“金刀呼浪”迟元二人,一个是沉雄稳实,一个是凌厉凶狠,各有千秋,周白水胜在心澄力悠,绵绵无绝,迟元强于硬拚狠战,悍勇隼利,假如让他们两人一直拚战下去,胜负难以逆料,而且,更不是一场短时间内可以了结的争斗。
寒山重自然明白周白水在白马帮,李家寨这些帮派首领之中,武功是最为突出的一个,心智也较为细密,平时为人行事稳重札实,所以,这一次寒山重获悉这位老帮主也竟参与叛反之举后,心里着实怔忡了一阵,但是,事情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他虽然代为惋惜,又能如何呢?
很快的,二人已在纵掠如飞的交互闪击中互相攻拒了三十余招,寒山重微微侧首向一旁的“金刀呼浪”道:“迟元,你去对付凌玄这负义之人,记住,本院主要活的!”
“金刀呼浪”迟元应了一声,飞跃而去,寒山重已在迟元跃去的同时蓦而展臂腾空,在空中一个盘绕,有如黑芒的曳尾一闪而落,戟斧的尖端与锋利的斧刃带出一溜溜,一片片的光辉,而这溜溜片片的光辉融合成为一体,那么浩烈而恢宏的挟着万钧之力泻向敌人!
周白水大吼一声,赤铜锤倏而偏斜,再倏然扳正,这一偏一正之间,已幻出锤影千百,滚滚迎上,尖锐的分水刺却似云雾里突出的一道光芒,在滚荡的锤影中长射而出!
于是──“叮当”“砰蓬”的金属撞击暴响之声,似焦雷般连串响起,火蛇飞溅中,筏翁周白水汗珠纷洒,退出五尺,寒山重身形摇晃了几下,却在身躯的摇晃下再度射进,抖手又是十盾九斧!
周白水须眉俱张,他强吸入一口气,赤铜锤旋舞飞砸,呼轰声里,分水刺带着溜溜冷电,暴戮敌人下盘!
又是不绝不息,足以震裂人们耳膜的一阵震响,寒山重面上已浮起一抹红晕,喘息也较为粗浊,而周白水的两手虎口却已破裂,再度退后五步,已成灰白色的头发技散两肩,情形吃力而疲惫!
寒山重冷冷的道:“周白水,你的功力极佳,但是,你老了!”
筏翁周白水忽然双目死死的凝瞪着寒山重,目光里,有着一片古怪而又深刻的表情,他伸出右手的分水刺,颤巍巍的指着寒山重,喘息着道:“寒院主,假如老夫愿意放弃抵抗,你肯饶恕老夫眼前的属下么?”
寒山重逼近了两步,肃然的道:“仅只放弃抵抗?周白水,你一定明白,你便是想要抵挡,也不会再支持多久,假如你的叛逆罪行只须要罢手便能抹消的话,周白水,浩穆院今后将无颜再统率两湖一川的武林道了!”
周白水艰辛的吞了一口唾液,满脸的皱纹重叠成一片苍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罢了,老夫已近风烛之年,生与死,对老夫来说,不会再有多大意义,寒院主,老夫只有一求,便是能在死前再见老夫那可怜的儿女一面,他们自幼便失去了母亲,在他们唯一的老父临去前,多少要指出一条生存的路给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走……”
寒山重那俊俏的面孔奇异的变幻了一下,他摇摇头,道:“只怕,只怕机会渺茫了。”
周白水以为寒山重是指他求与儿女见面之事,他哀求的道:“寒院主,请你看在老夫追随你十余年来的份上,也请看在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上,还有,那一双可怜的孩子……”
寒山重断吼一声,怒道:“追随寒山重十余年你反而倒过枪尖来对付寒山重?你这一大把年纪竟然也想不透忠义二字的含蕴?你那一对可怜的孩子,不错,如若今夕浩穆院与你们易地而处,周白水,谁来可怜我寒山重?”
周白水灰白的头发在风里飘拂,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松弛的肌肉垂搭了下来,在此刻,看去他是那么苍老,那么孤单,又那么无助。
寒山重在骤然间被他那悲怆的形态所感染,老人那出奇的落寞与绝望,彷佛聚成了形,深深进入寒山重的心中,好象,在寒山重的感觉中,好象周白水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黑暗而冰冷的世界,他却站在这一个天地里自水晶似的瞳孔中凝望老人,这位曾经独霸一方的帮主,如今是这么孤伶伶的站在那里,往昔的威严与成就,像一下子把他拋弃掉了……
尽管寒山重努力回忆周白水的叛逆行为来增加自己的仇恨,但是,怪的却是这仇恨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过心中那一股深深的怜悯与同情,他几乎对自己会生出这种感觉而觉得奇怪,但是,他十分明白,现在,他实在已下不得辣手了。
缓缓的,寒山重点了点头,道:“也罢,周白水,就是这样了。”
周白水苍老的脸上,霎时浮起一片喜悦了的光彩,他双目隐泛泪光,长揖到地,颤着嗓子道:“谢谢院主宏恩厚德,周白水便是魂化飞灰,也永远记得院主今夕所赐。”
寒山重冷着脸道:“现在,周白水,重要的是你应该喝止你的属下了,否则,他们会继续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筏翁周白水吸了口气,使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往前走近两步,宏威的大声喝道:“长湖水泱泱,万筏息橹浆。”
两句话甫始出口,斗场中在拚力抵挡浩穆院所属攻击的万筏帮众,已不由起了一片惊惑的哗嚷,却又在哗嚷中纷纷抽手后退,往他们帮主这边围聚而来。
寒山重冷冷一笑,吼道:“浩穆所属,停止追杀万筏帮众,集中力量消灭大鹰教!”
与生恩陀罗向渭长拚斗的两名万筏帮高手已撤身退出,向渭长压力一轻,毫未考虑的冲向冥隼环公孙咎。
公孙咎一双浓黑的眉毛倏然倒竖,凶厉的眼睛暴睁如铃,他双环抖手翻飞,口中狂怒的大吼:“周白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渭长的超生戒刀滚动如尘,铺地削斩而来,他嘿嘿笑道:“什么意思?表示你们要完蛋大吉的意思!”
“锦鼠”杨广双臂一绕,手腕猛扬,白金链子锥尖啸着倏进倏退,他与周遭十多名协同围攻的浩穆大汉联成一气,攻守互济,威力在无形中大增。
公孙咎的尖齿圈刃上下飞舞,左右架拦,在一片哗啦啦震响里,他已眼见万筏帮的人马全部撤退,这位大鹰教的一流人物气得两眼充血,声音嘶哑的叫着:“周白水,你好,你他妈的竟然临阵退缩,出卖盟友,大鹰教永远不会饶过你!”
“锦鼠”杨广粗胖的身形一闪,似一只滑溜的老鼠,那么粗胖的身躯,竟如此灵活的窜跃到公孙咎三步之侧,一片锋利的环刃堪堪自他耳边擦过,他的练子尖锥已“猝”然的飞到敌人的咽喉!
冥隼环公孙咎大吼一声,左肘微抬,“呛”的一声,金环已反仰而回,将杨广的尖锥横砸出去,生恩陀罗的戒刀,却又层层重重的闪耀涌卷而到!
公孙咎大汗如注,发髻蓬乱,他身形暴旋之下,反复冲击,形如疯虎莽牛,瞬息之间,三名浩穆壮士,已溅血在他的双环刃齿之下。
但是,显然的,这位九隼环中占第三把交椅的人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怕不会再支持多久了!
那边──“鬼叟”凌玄更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左右一对点穴伸缩如电掣蛇窜,呼啸生风,但是,却在迟元的紫金马刀之下受制,更受到两旁苏超的铁掌回兜,满财宏悍不畏死的三节棍猛攻!
其余的,只有大鹰教尚存三十多人在与浩穆院的人马浴血激战,但他们失去了万筏帮的助力,原来受到牵制的浩穆人马,这时已全投入围袭大鹰教的攻击之中,在力量消长悬殊里,大鹰教方面已陷入了四边受困的境地!
万筏帮的人马,大约还有不到四十名,在那两个原先与向渭长较手的大汉率领下聚拢到周白水身侧,他们每个人的面孔上都笼罩着迷惑与惊异,而这迷惑与惊异,却又融合在汗水及疲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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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第廿九章 碎箫残玉 一世英名
第廿九章 碎箫残玉 一世英名
寒山重淡淡瞥视着万筏帮帮众的每一张面孔,目光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神韵,他站在五步之外,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不过,很冷森。
周白水闭闭眼睛,勇敢的接受他属下所投来的迷惑眼光,然后,他语声里有着掩不住的沉痛与愧疚,缓缓的道:“弟兄们……我们败了,老夫要你们活着回去见家人,老夫不愿自己的弟兄再牺牲下去……”
他咽了一口唾液,又道:“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弟兄们,请将兵器丢掉。”
那两名为首的魁梧大汉怔忡的互视一眼,有些犹豫,周白水痛苦的道:“丁晋、吴保名,你二人身为本帮东南两支船筏队的总头目,应该知道老夫下达这个令谕给你们,心中实较你们更为痛楚……”
没有再说一句,丁晋与吴保名二人已默默将兵刃丢弃于地,紧跟着一连串金属撞击,所有的万筏帮众,俱已纷纷将手中兵刃丢在地下。
寒山重异常了解他们这时的心情,这与凯旋归去时的感受是大不相同的,往往,世间欢愉得意的一面,也有澈底相反的一面,相反得几已难成比拟,而人世间的荣与辱,却只差了极为微小的一线,跨过这线你高高在上,跨回此线你成阶下之囚。
没有再加任何讽刺,寒山重沉缓的道:“周白水,你做得很好,但是……”
他似乎要说什么,但又终于摇摇头,没有出口,回首望望已陷重围的公孙咎及凌玄,寒山重一步步的踱了过去,他在凌玄与迟元等人七步之处站住,冷森的道:“凌玄,你还敢顽抗下去?”
“鬼叟”凌玄目光里包含着极度的惊惧与惶恐,手法招式已逐渐散乱,金刀呼浪迟元蓦的断叱一声,侧身急进,凌玄的点穴双翻闪如飞,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向迟元全身十二处重穴,但是──
迟元却悍然不退,紫金马刀在与敌人相距只有两尺的地方霍然挥旋,一阵叮当撞响,凌玄已跄踉后退,“十幻掌”苏超有如烟云飘渺的九掌自斜刺里倏然劈来,凌玄喉中低嗥一声,连挡带拦,堪堪躲过,又被满财宏的六节棍逼出六尺,而他这六尺远近的闪挪位置,恰巧在寒山重身前一步左右!
寒山重嘴角一抿,却没有动手,仅只轻轻向凌玄脖子上吹了一口气,这位曾任金流阁二阁主的叛反者机伶伶一颤,目光微飘,已吓得大叫一声,往前冲出,那儿,迟元的紫金马刀却似烈阳金辉般搂头砍下!
凌玄这时早已胆颤心寒,张惶失措,他粗短的点穴蓦地仰起架拦,紫金马刀却似魔神的狂笑,那么狠厉的在空气中微微一跳,斜斜斩落,凌玄双挡空,倾力往外跃窜,“刮”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