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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对,明上午10点正,市局王副局长带队。”,“行政办马上布置,一定要抓好接待工作,充分显示我们区公司揭批帮四人活动的胜利成果和大好形势。”,放下电话,牛黄便向小肖布置。二人又头挨着头的仔细策划接待和参观细节,好一阵忙碌,连桌子上响了多久的电话都没听见。
最终,小肖听见了,抓了起来。
“小肖吗?黄标发了疯,在保卫科逼供呢,你快看看去吧。”,牛黄注意的听着,听出了打电话的是在“揭批帮四人活动中表现无力”,调到工会接替小肖空缺成了工会干事的原保卫科王科长。对于周三被停职集中到公司学习班学习,牛黄心有余力不足。可没人知道,他曾为这事当面质问过姚书记。当然,主要是姚书记对自己有很好的印象和热情,促成了牛黄的斗胆。“姚书记,如果像周主任这样从工作大局出发的作法,都成了帮四人份子,哪不是叫基层干部打胡乱说整人吗?连基层中干都在帮四人,那说明我们公司的形势不好嘛?”,出于对新任行政办牛副主任的格外喜爱,姚书记沉吟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我们公司的形势是好的,不是小好,而是大好,并且越来越好;实话说罢,这也是形势的需要,有,就老实交待;没有,也没有什么嘛。要相信我们党历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放过一个坏人的。”
对于眼前这个血气方刚颇有才华的牛黄,姚书记来此就任之前,就在局里听人谈过,也认真调看了他的履历。同样也没人知道,当年同济大学迷恋红楼梦差点被打成小右派集团的,三个同学室友兼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个是上任肖书记肖波涛,一个是现任市局叶副局长,一个就是他姚书记……历史就是这样的有趣和巧合,真所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人生何处不相逢?”了。当下,姚书记半真半假的回答了牛黄,望望他道:“听说周主任是你的老同学老朋友,要避嫌么!”,牛黄一怔:姚书记对情况了解如此清楚,说这话是在暗示自己?
当天晚上回宿舍后,牛黄告诉周三:“不要慌也不要怕,咬死不承认,话多必失,最好不说话。”,但他隐瞒了自己与姚书记的谈话和由此听出的个中玄机。多年的朋友和死党,周三自然心有灵通。于是,到了学习班,周三便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任黄班长大叫大闹,上纲上线,低了头,脸上显现出懊丧烦躁,心中却哼哼“毛主席的光辉/嘎那亚西若若/照到了雪山上啊/依拉强巴若若/照到了雪山上啊/依拉强巴若若/巴扎嘿/亚那索/索/索/索/”
小肖当然不便去学习班直接干涉,牛黄轻轻道:“打电话”。
正在威风十足斥责着的黄班长,从小干事手中接过了电话:“喂,是我,黄标!”,小肖在电话中好一顿讥讽加国骂,说他狐假虎威,做事不留后路,把人都得罪完了云云。苦追美女小肖一直未得手的黄标,自然“吕端大事不糊涂”,当着几个帮四人份子面,话没软下来,声音却放低了许多。志大才疏的黄标不是省油的灯,在保卫科干了几年白脸白水人微言轻的小干事,好不容易趁机撵走了顶头上司取而代之,岂能不愿拚命工作表现?说实话,什么四人帮帮四人,黄标弄不懂也不想弄懂因而早厌恶不已。可他更明白:当一个运动的大浪袭来,顺流而为是明智安全的最好做法。
缩在旁边工会办公室里佯装看报的王干事,一直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深谙政治运动的原保卫科头儿王科一直不服气:什么表现无力?还不是头儿们为了挣表现丢小卒保自己?对原下属居然毫不脸红取代自己的背叛行为,他深切的怀恨在心。黄标,有那个当科长的本事和气质么?所以就瞅准了给小肖打电话。但他有些失望,没见小肖冲上来,也没见黄标停下来。奶奶的,这一招不灵?正当他胡思乱想,听得黄标在那边大声说:“今天暂且到此,回去再继续深刻反省,谁想与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作对,决没有好下场。明天,市局领导要来本公司参观取经,谁要是敢乱说乱动,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谨防砸烂他的狗头!那时,莫怪我黄科长没先打招呼。”,听听,我黄科长?王办事员忍辱不住,差点失声骂出:你他妈的懂什么保卫?算什么**科长?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气死我啦!
工会的电话响了。王办事员急忙屁颠屁颠的抓了起来。还好,是行政办牛黄打来的。
上次,满腹冤愁的他故意不拎鸣响的电话,任那红色的电话机兀自在桌子上响啊叫的。弄得隔壁新来的小干事以为工会没人,主动跑过来接听,却被王办事员愤懑的眼神逼回。结果,没半小时,小干事又跑过来请他接电话。王办事员还以为是原来的老关系打来的哩,心里一阵发热赶忙跑过去。谁知,电话里竟是姚书记的斥责:“怎么不接电话?你的职责是什么?对公司的安排和处理不满么?可以申述呀,岂能进行怠工?”,姜是老的辣!姚书记老道而暗藏杀机的话,让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自此,凡有电话打入,不敢等闲视之。
听了牛黄对明天接待工作的安排,他将话筒重重一放:唉!如今什么人都来对咱下令了?
(未完待续)
二十七、寻常工作
8
三十二、
周三终于官复原职,二徒则打来了电话:“老四,这次又多亏了你。放心,以后谁要是跟你过不去,就是跟咱过不去,咱叫他身上的七个眼添一个眼就是。牛三又来借钱,我没给他,还给他说永远不会再借啦。”,牛黄呢,更忙啦,忙着接待,外出取经学习和安排检查基层各工区的揭批改工作……黄标被小肖狠狠儿嘲弄了一番,总算有了收敛;最后,黄班长在各个帮四人结业的材料上,一笔不苟的写到:“……因此,据本人交待和学习班查证,并无罪恶,现准予结业,学习期间的工资照发,返回原单位原职位工作。”,拿着黄班长的结业证,被羁押的几人差点儿欢呼公司党支部万岁,英明的黄班长万岁,千恩万谢后,顿作鸟兽散。
从这事儿的处理上,牛黄对小肖说话和蔼了许多。
黄标依然不屈不饶的追求着小肖,好好儿上着班,就打来电话无话找话有话长聊。中午,帮小肖打饭,自个儿掏腰包变着花样给心上人买最贵的饭菜。把原先小肖帮牛黄打饭菜的作法,整个儿颠了过来,乐此不疲。小肖呢,拿着未婚姑娘和美人仙女的架子,对黄标喝三斥四,对牛黄则好言奉迎。看见牛黄忙完后,聚精会神的读用红封皮包着的书籍,也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只报以会心的一笑,时不时还及时敲敲桌子,告诉牛副主任有人办事来啦!
日子水一般流落,不久,邓大人第三次复出,中国全面开始清理文革,高考恢复了,冤假错案开始平反,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也召开了……
这天,牛黄接到了三工区主任周三的电话。周三问:“是不是上头又有什么新的精神啦?”,“咋回事?”,“抹灰工马下天天来找我要求平反,现在人心思乱,又不好好干活啦。”周三诉苦之余,气愤地说:“不要再折腾了哟,让基层安静下来搞搞工作不好吗?”,牛黄哭笑不得:“你这个周主任,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国都热火朝天动了起来,你三工区那偏安一角,岂能无动于衷?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周三不耐烦了:“得得,牛黄,莫跟我打官腔了,你坐在上面没指标没任务当然轻巧,有本事我俩换换?换了才晓得。”,牛黄正色道:“周主任,牢骚太盛防肠断哟,这样吧,马抹灰再闹,叫他到行政办来找我,行了吧?”
现在,马抹灰来啦。
牛黄和颜悦色的替他倒水,递到他手上,请他慢慢说。牛黄注视着马抹灰憔悴的面色和端着水杯有些不自然的双手。修长的手指指甲缝嵌着没洗掉的泥灰,白净而长方型的马脸上,依稀还能端倪出主人当年的丰采。马抹灰真名叫马下,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49年上海解放时,17岁的中学生马下不顾小作坊主的爹妈劝阻,热血沸腾豪情满怀的参加了西南服务团。随着与服务团一行同样年龄大小的男女团员唱着歌儿,挥着红旗,坐着运送大炮和解放军的火车到了本市。反右时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右派。
牛黄在三工区时,常和三工区抹灰工马下打交道。
马抹灰高高的个子,一口不变的夹带着洋滨上海腔的普通话;因被判监外执行,从边远市郊小县原县委组织部长任上到区房产公司拿起抹灰板那刻起,便自报大名:“马抹灰”,工人们嚷着叫着也就习惯了。风雨飘摇,风雨如晦,昔日决定别人生死的马部长成了今天大名鼎鼎的马抹灰。这决不是他浪得虚名:别人一桶灰十分钟抹一壁墙,还显得墙上鼓囊不平;他半桶灰五分钟抹一壁墙,居然墙上平展光滑,唯见抹灰板留下的道道浅迹。但,他只能即兴在工地与工人们热闹比划而已,大凡公司或工区技术比赛,他是上不了场的。原因嘛,很简单。马抹灰常常自嘲说:“我真恨不得把自个儿也捣成灰呀,全抹到这墙上,一了百了。”
牛黄发现,只要有马抹灰的时候,工地上总是充满了热闹。常常是马抹灰兴致勃勃的拎着抹灰板,穿一双破破的军用胶鞋上场,将衣袖一卷:“头儿,今天做啥?”。带队师傅爱理不理的瞟瞟他:“忙啥?先抽袋烟再说。”,于是,徒儿们和挑泥灰的嫂子们将手里的砖刀、抹灰板和扁担灰桶顺手一搁,便起哄:“马抹灰,来一段。”,“来就来,吹牛又不犯法。”马抹灰笑嘻嘻的就地一蹲,便天南地北的吹开了:“……那李世民足下用力将马一催,马儿一声嘶鸣,跃向陆地,不慎王世充一箭射来,正中马头,马儿带着唐太宗颓势跌下,人马顿时陷于了沼泽地的绝境;险啦,太险啦……”,马抹灰停下,抹抹没有胡须的下巴半晌没开腔。
懂事的马上递过一支烟卷或捧上一杯开水,他接过点上或咕嘟一气喝下,又接了下去:“王世充大喜,好啊,便挥刀催着部下漫水一般杀来,要活捉唐王。眼看就要成为俘虏,唐王急眼啦,立即挥剑大叫:‘谁能救得唐太宗,万里江山平半分;谁能救得李世民,他为君来我为臣’,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万危急时,只听得一人大喊我来也,挥着大刀领兵掩杀上来,救出了李世民。完了!”,“后来呢?”,“那人是谁呀?”,“嘿,卖什么关子哟?”
等众人吼得差不多了,马抹灰再缓缓接下去:“上次,我不是给大家讲过‘薛平贵征西’?”,有聪慧者就在一旁大叫:“我知道,是薛平贵。”,“马抹灰,上次你讲到王宝钗寒窖苦等征西王薛平贵三十年,她等什么呀?”,“等那个东西。”,“哪个东西?”,马抹灰没理他。偏偏那楞小子脑筋转不过弯,扭到起连声问:“哪个东西?哪个东西嘛?”,“回去问你妈,你妈知道是哪个东西。”,众人哄堂大笑,楞小子搔搔头皮,依然不懂地咕嘟:“哪个东西哟?”……
尔后,在过足烟瘾的师傅连声么喝下,大伙乐呵呵的各就各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马抹灰身体很棒,一年四季极少见他生病,更没见到过他流泪。
可有一次,牛黄发现他流泪了。那天,柳书记带着保卫科一行人来到工区,召集大家开会。会上,柳书记严厉的说:“今天我要给大家打招呼,以后谁要再喊马下‘老师’,就是敌我不分,工人同志们要注意啦,不要犯方向路线错误呀!”,与此同时,同来的保卫科王科长大喝:“右派份子马下站起来!”,马下站了起来,低着头双手平垂。事情缘于上周,工地上撤换房瓦一时人手不够,伍师傅便叫了一声:“马老师,你来帮帮忙吧。”,本不是他抹灰份内的事,但马抹灰还是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抹灰板加入了运瓦的行列。就这么个小事,有好事者汇报了上去。柳书记便如临大敌,率队来啦。
“那我们该怎样喊才对?”,“真他妈麻烦,规矩太多,喊个老师又有啥嘛?”,“人家抹灰抹得好,天下第一,是老师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牛黄看见伍师傅阴沉着脸,瘪着嘴巴,这是他极不高兴和极不耐烦时的流露。柳书记也注意到伍师傅,看这个在工人中极有威信和号召力的砖工师傅就要冒火,忙简短的说:“随便喊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喊老师,散会!”,往外涌的人流中,伍师傅走到仍垂手低头站着的马抹灰身边,拉起他的手向外走去。这一瞬间,牛黄瞧见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滑下了他干涸的眼眶……
当下,马抹灰侃侃而谈找基层和公司要求平反的理由,牛黄不敢也没有权力轻易表态,只能边听边认真地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