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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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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马抹灰侃侃而谈找基层和公司要求平反的理由,牛黄不敢也没有权力轻易表态,只能边听边认真地记录,说一些宽慰话;小肖呢,则佯装整理文件,秀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听着二人的谈话。未了,马抹灰激动的说:“牛主任,邓小平复出,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一系列动向都标志着中国走向新的时代,我的问题再不解决,天理不容呵!”,牛黄少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和热情,小肖又恰如其分的加入劝慰,好一会儿,才让马抹灰高兴地走了。

事有凑巧,刚送走马抹灰,牛黄就接到了姚书记的电话。

姚书记、赵主席等一行人在座,正高兴的谈论着什么。见牛黄进来,姚书记便说:“小牛,明天上午安排辆车,党支部和工会有重要事情外出;另外,请通知周主任,明天上午10点正,召开三工区工人大会,任何人不得请假缺席。”,牛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随口道:“三工区这几天的危房改造工程量很大,有没有空哟?”,“再忙也要开,关系到人家的生死哟,二十几年啦。”,姚书记叹到:“我们开短会,宣布完就走。”,牛黄转身正要离开,赵主席又强调到:“对啦,小牛,告诉周主任,一定要让马下同志到会,还有组织决定,为了配合你的工作,从明天起,你搬到公司单身宿舍住吧,有事,也好找你。”

“马下同志”回来路上,牛黄喃喃的捉摸着赵主席的话,脑子豁然一亮:这不就是给马抹灰平反嘛?巧了,真是巧啦!想起刚才马抹灰期盼的神情,牛黄不禁一笑:一个错划的右派平反了,一个著名的马抹灰消逝啦;这世界真是滑稽,什么都是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哎,要是不这样瞎折腾,我们该多好呵!哪里还什么都需要票证?别说,昨晚周三喊潮,一下打了三份荤菜,就连自个儿也忍不住打了二份,用去了这个月肉票的三分之一……妈的,现在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肉吃了等于没吃,一点不肥腻反倒更潮人?

对啦,蓉容在农村不知怎样?是否也像城市里一样吃不到肉荤?农村可能要好些吧,那儿毕竟有猪呀羊呀牛呀什么的,总比城市要好些么……牛黄胡想着下楼,不防二楼基建科的明科头喊他:“牛头,官当大了哟,我喊了你几声,答不都答应。”,牛黄回过神,笑道:“上班莫乱开玩笑,什么事?”,明科把他拉到墙角,悄悄说:“芳芳哭了一上午,劝不住了,嚷着要离婚和自杀。是兄弟,就透个信吧:这次小王的问题严不严重?还有救没有?听说,这次上面下了决心,朝死里面整?”,瞅着明头那期待的眼神,牛黄一时真不知该怎样回答。

芳芳,原造反派小王主任的老婆,明科手下的大将,精通绘图和材料采购。据公司里那些长舌妇说,二十好几的少妇芳芳跟年过四十的明科有一腿……牛黄瞟瞟明科:“这就怪了,人家老婆哭跟你有什么关系?”,明科一怔:“怎么没关系?她一哭情绪受影响,工作上不去,我这个当科长的还脱得了干系?”,这家伙,脑子转得快哩。牛黄笑笑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反正,这事儿还没了解,谁叫他吃饱了撐的?老老实实安安静静不好?偏要今天吼打倒这个,明天叫打倒那个,结果打来打去,自己倒挨了打,该遭!报应!”

想起那时小王主任杀气腾腾的样子,和自己因此而受的牵连,牛黄气不打一处来:“他那时还不是照样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又何必替人家瞎操心。”,明科摇摇头,悻悻道:“话不能这样讲,人都有个脑袋瓜子发涨时候。眼下人家落了难,也不能见死不救哇!”,“不就是在家里呆着没有工资么?你给呀,世上哪有那么撇脱的事?”,“你小子瞎说什么?”明科瞪起了眼:“你当然好哟,办公室有个美女天天陪着。我呢,全是和尚,嗅着就全是汗臭味。”,牛黄笑着举起手指头捅向他:“瞧瞧,自个儿说出来了吧?心怀不轨吧?还说是工作哩!”

明科知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觉笑了。

晚上回到工区,早已接到通知的周三问:“什么会?工区这几天正忙得团团转哩。”,牛黄把自己的估计悄悄讲了,周三一下从床铺上坐起:“真的?”,“八九不离十。”,“这说明中国真正在变啦。”周三老道的分析,缓缓道:“来得好快好及时哟,人家响应号召提了点意见,就遭了二十几年的罪,人生有几个二十几年哟?真是把人民当草茎,视生命为儿戏。”,“一个右派站起来,一个马抹灰消逝了,但愿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悲剧啦。”,“难说,不实行多党制,人民就没得到真正的翻身。”周三望望躺在床尚撬着二郎腿脚看书的牛黄:“你说是不是这样?”,牛黄翻一页书页,换了个姿式让自己躺着更舒服一些,道:“其实,我说多不多党制不重要,重要的是执政党要为人民着想,把经济搞上去。人民有吃有穿,丰衣足食,谁还有闲心去管你革不革命?社会主义修正主义还是资本主义?”,“这些,我们总谈不到一块。”周三笑笑,变戏法似的举起右手:“要不要?蓉容来的信?”,“呔,还等什么?快扔给我!”

牛黄一目十行读完,喜道:“好事、好事,蓉容代课代得好,有望被贫下中农推荐读大学。”,周三也高兴道:“真的?那蓉容从跳出农门不远啦,可喜可贺!”,二人高兴一阵,牛黄问:“周三,我说你小子,小时在班上成绩就不错,现在中央恢复了高考,有没有心再去读书?”,“你呢?”,牛黄说:“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哩。还记得你二姐说的话么:今后还是知识的时代,多读点书,什么时候都用得上?照眼下这发展看来,今后的时代肯定是知识的时代,我们现在还年轻,不多读点书,以后就会被社会淘汰哪。”,“哎,牛黄,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兴趣并不在非要坐在学校里正儿八经的读书,我们每天的生活就是一本丰富的书,这鲜活的世界就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国家,首先要公正,然后是客观,最后才是需要和付出。”

牛黄举起手中的书籍朝他点点:“又是你那个什么哲学逻辑学,你呀,怎么喜欢上了这种思辨的冷冰冰坚硬的东西?”,“哪我就更不明白,你为啥喜欢风花雪月太阳月亮形象的东西了?”周三笑笑:“好好,不争啦,我说,今晚上你能不能让一让?”,“什么事?”,“等一会儿丫头要来,我们有二个多月没见面了。”,“没这么久哟?你自己度日如年了。”牛黄从床上坐来,取笑他:“丫头不是到她外婆家耍去了嘛,这么快就回来了?”,周三点点头。牛黄便笑道:“正好今天赵主席通知我,公司的单身宿舍分了我一间,明天我就搬去啦。等会我上楼去凑合着挤一夜罢了。”,“这么巧?”周三微皱眉头:“老朋友,你是不是多心罗?”

牛黄正色道:“没这么小气!你还不了解我?可”,周三摇摇头:“顾不得啦,我注意点就行。再说,谁还会怀疑到我身上,敢说我的坏话?不过,我倒想到青工们都大啦,都要谈朋友啦,没个地方和房子还真不行。以后,再有二徒那样的事,你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啦。”,牛黄一拍大腿:“到底是老同学,我们又想到一块去啦。此事目前不易声张和提倡,真发现了,还得表面上批评批评,你说对吧?”,周三点点头:“不过,你还不能上楼凑合,那样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牛黄恍然大悟,拍拍自个儿脑门:“妈的,差点儿聪明反被聪明误,行,今晚我回家去睡;现在还早,坐晚班车还来得及。”,说着;牛黄急忙跳下床。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工会赵主席今天一早上班时;被抢啦!

五十出头的赵主席;个儿矮小总穿件蓝灰色列宁服;喜欢拎个陈旧的老式布袋包;脸带职业性微笑和蔼可亲;是个十足的毫不起眼的普通妇女。可她却被抢啦。

工会办里,赵主席跺脚哽声道:“快走到公司门口那条弯路,几个夹着烟卷的小青年迎面走来,我正往一边让路,没想到一个披长发的混小子一把抢过我的布袋就跑。我边追边叫,哪里追得上?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人们围过来,同情的听她唠叨。“袋子里有重要的东西没有哇?”,“有票证没有哇?”,“钱呢,遭了多少钱?”,赵主席骂一阵娘,擦擦额头的汗说:“那些倒没有,只有给孙女买的半斤沙糖。”,“既然都没有,着啥急?”王办事员劝道:“只要命保住就是大事。”,“着啥急?我看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赵主席气极败坏的瞪他一眼:“你去试试,那个吓呀,我现在心口还在突突突的跳哩,你倒好,着啥急?哼!”,王办事员没想到拍马拍到了屁股上,且是顶头上司,一时窘得手足无措。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议论纷纭:“别说,现在真是太乱啦,我上前天出去就差点被抢。”,“政府也是,怎么不管管枪毙他几个?”,“妈的,什么世道?盗贼蜂起,抢案满天,我看共产党这天下不稳啦。”……姚书记踱了过来,听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述说,也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我看中央不会不管。前天,听说一拨拨人窜到天安门民主墙张贴标语,喊叫着要民主要自由。呔,民主和自由是喊来的么?现在比以前还乱,我看中央会动真格的,不信瞧着吧!”

三十三、

不久,正像大伙所盼望那样,严打开始了。

姚书记指示:行政办立即通知各工区,组织全体中干和先进青工,明天一早在公司集合,参加全市民兵大游行。第二天,公司所有的中干和先进青工在公司集了合,听了姚书记慷慨激昂的一番训话,就陆续登上统一张贴着“×××市民兵师”的大卡车。大卡车在市里主要街道转来转去,起点又重复回到终点,显示着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和威慑。牛黄周三按照要求挺直身子昂首坐在大卡车上,斜睨着车下面那一片片大眼瞪小眼的各色市民,就想笑……

几天后,市高院贴出了布告,宣判罪大恶极的罪犯死刑。

那满纸打着怵目惊心红勾的判决公告,看得市民心惊肉跳:“××,男,现年21,现行反革命分子……组织团体……现判处死刑。”,“×××,女,现年34,现行反革命分子,散布反革命言论……现判处死刑。”,“××,男,现年22,抢劫犯……现判处死刑”……一段时间来,街上几乎天天都贴着打满红勾的公告……国家专政重击之下,社会秩序显然好多了。

一天,牛黄正伏案整理文件,接到周三电话,那声音竟带着哭腔:“牛黄,你看今天的布告没有?”,“没有,什么事?”,“黄、黄五判了死刑。”,牛黄脑中嗡的一声,便放下手中的文件袋,向街上跑去。果然,一连串的红勾中,他看见了黄五的名字:“黄正文,男,现年26……反革命流氓犯……现判处死刑!”,牛黄不相信,再细细看看,还是同样内容,打着怵然的红勾。呆头呆脑间,牛黄忽然一拍自己脑壳:“咳,真是神经病,同名同姓呗。”。放下心来,回到办公室他便给周三打电话:“我看啦,肯定是同名同姓,你想到哪儿去啦?”

那边厢,周三听了,半晌无语,然后道:“哪,行刑那天我们去瞧瞧。”

到了罪犯执行那天,二人便找了借口溜到大街上。很快,示众的大卡车缓缓开了过来,卡车两边贴着红色大标语:“从重从快严厉打击反革命分子!”,“从重从快严厉打击社会违法份子!”,随着开路的广播车高音喇叭大声呼叫,一辆辆从市民身边驰过。车头上,威武的解放军战士手持冲锋枪,一人揪着一个死刑犯。那死刑犯,一个个早吓得屁滚尿流,面无血色的瘫软在车头上,有的还流着混浊的哈拉子;一个30岁左右的女死刑犯,居然在笑……

忽然,周三在对面急切的叫牛黄,牛黄一下跑了过去,惹得执勤的民兵咒骂着差点将他抓了起来。周三跑着指指前面那辆车,牛黄忙忙跟上,一眼就看见了被解放军战士死死揪压在车头上的黄五。已明显发胖发白的黄五瞪着眼睛,迷惘地望着远方,慢慢随着车队消逝在大街的拐弯处。牛黄一闪眼,居然从眼前缓缓驰过的又一辆军车上,看见了王主任。王主任绝望的闭着眼,被揪压着放在车头上的下巴随着车子的起伏上下颠簸……军车缓缓而过,牛黄看见了王主任迸出眼眶的点点泪花……

……、……、……、

“×××市××××区职工上山下乡子弟慰问团”的车子,奔驰在弯曲的山路上。牛黄打着哈欠瞧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山坳,颇感兴趣。赵主席瞧瞧他又瞅瞅明科,一路无话。本来这次职工上山下乡子弟慰问团,没有牛黄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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