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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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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菜剩饭什么的,就不管它了,任保存几天,是不会坏的。哪像原来那样,家里的剩菜剩饭本来还可以将就吃的,无奈天一热就只好倒掉。

咱老百姓过日子,不图吃得多好,只图吃得肚饱,花钱弄的饭菜就这样倒掉?太可惜了。

现在有了冰箱,可拿着钱,就是买不到。厚起脸皮托到牛二,这厮大约是怕牛黄买了不给钱还是就此给牛黄缠上了什么的,反正,打着哈哈,不接钱也没有货来。哞,这人哪。

“哇,小不点儿,哪里跑?快快让我吃了你。”

“你吃不了我,麻老虎,我打死你,嘻嘻,我打死你。”,一阵嘹亮的童音骤然传来,牛黄忙盖上锅盖,跑了过去。

小浩正搭着凳子,在扭电视机旋钮。牛黄把他抱下来:“乖,不要搭凳子呵,要倒的。倒了很疼很疼的。”,他把声音调到适量,再瞅瞅小浩。

这小子,近来特喜搭凳子满屋爬,对屋子里的什么东西都感兴趣。一不注意,不是把锁给你扭开倒扣着,自己被关在屋子里又蹦又哭又叫的;就是将茶壶中的凉白开,全部倒出来,喜孜孜的瞅着清清的冷开水,在桌子上书架上和铺着草席的大床上,流呵流的……

“妈,妈妈也;妈,妈妈也。”儿子嘴巴一咧,又哭了起来。

牛黄只好蹲下地,抱起他往自己颈项上一叉:“骑马马,骑马马,我们浩浩骑马马罗,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罗。”,牛黄在屋子里旋旋,再旋旋,不防自己一下感到旋昏花了头。

便东倒西歪的低头缩颈的跨出屋子,来到幽黑的走廓,再边蹦达边作骑马状:“啊,我们浩浩骑马马罗,好高兴哟。”

牛黄猛然想起锅里的水恐怕已经开了,连忙托着儿子向厨房奔去。

可小浩不愿意下来了,牛黄只好就这样托着儿子舀米淘菜的一阵好忙。王老师进来了:“哟,浩浩好神气哟,骑了好大一匹马呀,舒不舒服?”,“哼,哼哼。”这厮见有人夸奖,越发得意了,居然就哼哼着在牛黄头上,将自己的小屁屁耸一耸的,作驾驭奔驰状。

“小牛,分房的事儿,你知道不?”

“知道!听说是按参加工作年限分嘛?蓉容工作才几年,唉,王老师,你有20几年工龄了,这次肯定没问题。”,“那当然,不分给我,天理不公嘛。”

“就是,就是!”

过去老校长的德政,在新来的彭校长手中发扬光大,一幢九层楼高的大楼已耸了起来,星小人人心驰神往。老师们都明白,这是住房商品货币化后,星小最后的一次福利分房了。这段时间,星小巷谈坊论,人心翻腾。

大家都摩拳擦掌,力争要在九层楼三十六间福利房中,享有一室。

蓉容回来了,接下仍骑在牛黄头上的儿子;晚饭后关上门,她面带喜色的对牛黄低语:“彭校长找我谈了话,这次分房,我可能上。”,牛黄也高兴了:开玩笑,住房制度改革,那么一大幢房间,谁买得起?这里实在住腻了,啊,老天,要住新房啦,梦想成真了。

牛黄把二丫的事讲了,蓉容道:“你劝了,尽了朋友之责,也对得起她们了,不要管了。”,“当然,不过。”,“不过什么?哎,叫你不要管了。想想房子吧,再怎么节约,装一装也怕要几万块吧?”,“不要紧,几万块钱,我们还拿得起么,大不了冰箱先不要了。”

“唉,冰箱说了那么久,就是没买到。你们还是亲兄弟哟,怎么连外人都不如呀?”

二口子高高兴兴唠唠叨叨的说着,向往着,又将小浩哄睡着了,再说再聊再高兴。

在星光小学校众位老师的盼望下,校分房小组终于公布了新房分配方案。方案体现了学校借此推动教学质量上档,福利向有贡献的老师倾斜等务实要求。

自然,也引起了一阵喧哗。一些平庸的混日子的年轻教师或后勤人员,还有一些平时无大特色和贡献混到临近退休的老教师,便联和起来到市教委上访,要求在学校福利面前,个个享受,人人平等。

结果,市教委那位年轻的新上任的周局长,很干脆的就敲了大家一闷棒:

你们要求的,是以前那种均等制度;现在,整个局势都变啦,教育部门也要像所有的企业一样,也要讲改革创新,奖勤罚懒了,不再是做多做少一个样了。

大家回去吧,好歹都还有房子住着,哪怕房子破得点。再看看人家企业,破产的破产,下岗的下岗,祖孙三代同挤在一间窄小破房里的例子多着呢,自足了吧?啊,回去了,日后要认真工作才是。毕竟你做出了骄人的成绩,才能向组织上要求这要求那的,对不才?

三个月后,经过一番简单的装修,蓉容牛黄抱着小浩,第一次住进了三室一厅的新房。

人逢喜事精神爽,署假,二口子选一个云淡风清的周末,带着孩子回老房。

多年事务缠身,忙于生存生计的蓉容牛黄,慢慢的抱着孩子渡假一般从容,踏上了驶向市中心的公共汽车。

这些年,经济的兴起与城镇的发展,让这往日人烟稀少偏僻的郊区,竟春雨润无声的不知不觉地改变着模样,一路走来,瞅得二口子心情越来越舒畅。

碎石子马路,已变成了干净笔直坚实的水泥道路;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不时有时髦而新潮的年轻爱侣,手挽手的踏青而来;那一溜斑斓笔直伸向远方山恋的夹拥树林下,居然时时闪过商店饭馆的倩影,树叶儿斑驳陆离的光影中,几个少女,正在旋着呼拉圈……

哦,亲爱的祖国,在阵痛与艰辛中艰难转型的祖国,正在抚去往昔历史蒙在身上的尘垢和嗟叹,于新世纪的阳光下,朝着全新的未来飞奔;

此刻,我分明看见你那大踏步前进的步履!我分明听见你那发自内心深处爽朗的笑声!我们祝福你,为你歌唱!为你举怀!我的历经磨难的中国啊!

牛黄激动地转过头来,蓉容抱着儿子,正依靠着自己的肩膀小睡。

牛黄温柔的替她捋上滑下额角的鬓发,又小心翼翼的刮刮儿子那嫩嫩的脸蛋,这才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一直都是很空的郊区汔车,却坐满了客人。他遗憾的想,原来那种随意展开双臂一人坐一排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啦。

哦哦,热闹了,发展啦,也就意味着一些东西在消失啦。

进了市中心,下了车,牛黄蓉容带着儿子沿着欢腾的大街,从从容容的散步式走着。反正时间还早,蓉容又不再惦念着上班,全身长放松地逛荡,是一种享受。

看惯了学校与托儿所风景的小浩,惊奇的瞧着满大街花花绿绿的人潮和正在耸向天空的高楼大厦,执意要从爸爸妈妈的牵扶下,挣脱出来,自己走。

蓉容说:“这孩子,一岁半多了,不知可不可以自己走啦?骨头嫩,走早了,好不好哟?”

“试试吧,跌倒了也不要紧的,说试就试。”牛黄来了兴趣。

他叫蓉容让开,自己把小浩往地上一放,渐渐松开他还有些颤悠的小手:“浩浩,自己走走,试试,来!”,一下完全松开,小浩兴奋的笑着,开始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平衡自己全身的重心;然后,慢慢而小心的迈出了第一步,几下趔趄,差点儿跌倒;引得一边紧张地瞪着眼睛的蓉容,响亮的发出一声惊呼。

浩浩停停,再迈出一步,二步,三步……走了十几步,蓉容扑上来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中,喜极而泣:“啊!我们浩浩终于可以自己走路了,浩浩长大啦,妈妈爸爸就老了呵。”

然后,二口子分别将儿子抱在怀里,边走边聊边欣赏着城市夏日的风景。

可以看见二丫她们拆迁后的场地了,牛黄见不久前还是庞大的一片瓦块砖头的空坝,打扫得干干净净,被推土机压得平平整整。一大堆人拿着图纸正在坝子中央指指点点的,几个施工员模样的青年男女,一手扯着长长的皮尺,边吼边走:“靠红线内侧,拉直了。”

外面黑压压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认识牛黄的,便朗声招呼:“牛科,回去呀?”

“嗯,看什么呢?这么多人?”,“画红线哩,红线内修二十七层高楼,听施工的说,最多二三年就会修起来。”,“这么快?是不是哟?”,“孙子哄你,你不闻如今时间是金钱么?”,“好好,就你小子新潮?行了吧,慢看,看好,我们先走了。”

“要得,慢走呵!”

蓉容叹道:“这下,二丫百年住房都有了,那周小敬长大后娶媳妇,再也不愁啦。哦,二丫近来的生意好不好?”,牛黄连连摇头:“别提她啦,别提她啦,不听人劝,吃大亏了。”

世事无常!就在赵妈那下了岗的二女婿,租下二丫让出的八平方门面后,很快就开始了与二丫的同质化竞争。二女婿本来没有任何经商经验,不过,这并拦不住他下海挣钱的决心。没做过?不要紧。现在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都在商海中扑腾吗?也许自己运气好呢?到那时,自己狠狠拈上一嘴,几辈子都够本啦。

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么。

旁边二丫卖什么,他就卖什么;旁边二丫进什么货,他就进什么货;旁边二丫卖什么价,他就卖什么价,有时还比二丫低个分儿几毛的……二丫呢,面对大丫头的愤愤然和越来越大的埋怨,苦水只有往自个儿肚子里吞。

别怪二丫,漫说老房,就是大街上那一串串一群群看起精精明明,穿得整整齐齐的人们,也没有多少个知道经济规律的殘酷无情;

在殘酷无情的经济规律冲击下,二丫最后的心理防线快崩溃了:三个月没有卖出应有的销售量,和二女婿与大丫头的矛盾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

而二女婿亏光了当初的几千块钱成本,日销售量还不足自己抽一包高档烟,进一次酒店的消费。他便玩起了小心眼,每月应摊缴的水电费和租金,以各种借口拖着;有客人慕名来“丫丫婴孩衣服店”买婴儿服饰,他偷偷地给客人讲,旁边那二个婆娘卖的是假货……

如此,终于惹恼了二丫,

惹恼了二女婿,就是惹恼了赵妈;得罪了赵妈,就是得罪了老房一干邻里……

也不知道二丫这样的逻辑过没有?反正,二女婿将一大堆的积压货狠狠地抛在二丫头上时,老房的赵妈早已扯开了嗓门儿,楼上楼下的都骂着二丫见利忘义,只管自己发财,不理别人死活;自己当初的眼睛被狗咬瞎被牛抵破,会看上这个死丫头而无偿的帮她云云。

任周伯黄母黄父连声道歉陪着小心,全老房的老少爷们儿仍指责二丫是不法商贩,私利小人;并明显疏远起周伯和黄母二家来了……唉唉!我的老房,我的老房大爷大妈啊!

二丫哭了,二丫心灰意冷了;二丫退了店面,卖了存货,解散了工人,抱着小敬,孤独伤心又无助地缩回了婆家里屋……一个改革开放初期名震业内的女强人,风一样消失了!

蓉容伤感的叹着:“唉,二丫呀二丫呀,怎么会是这个结局啊?”

牛黄眼睛濡湿了:“别说啦!真的别再说啦。以后在她需要帮助时,我们再真正的帮助她就行了。唉,我们生活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我们谁也没有准备,巨大的变革与失落就来了,还有多少痛苦与眼泪在上演啊。”

二口子带着儿子路过花海,往昔绿荫翻腾,花萼摇曳的花海,正被二辆推土机连压带刨的疯狂蹂躏着。牛黄惊愕的叫住眼前经过的一个熟人:“瓜子,花海怎么啦?怎么没人管呢?”,“管?人家这是搞开发哩,你不知道这儿将推得干干净净,修建商品楼吗?”

牛黄迷茫的摇摇头。

哗,哗啦啦,一阵喧响又一阵喧响传来;曾经躲藏着大家多少儿时的梦幻和欢笑的花海;曾经收殓着大家多少初恋的愉悦和憧憬的花海,被钢铁怪物肆无忌惮的肆虐着,在蓝天白云下痛苦地呻吟,哭泣,呼喊……

“我们走吧”牛黄痛苦道:“多年以后,谁还记得这儿曾花蕊吐放花卉飘香呢?走吧,不要回头,回头只有沉重的记忆和无奈的怀想。儿子长大后,我们再把这一切讲给他听!”

上了楼,楼梯上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哟,我的乖孙回来啦?快让我好生看看,好生看看。”,原来是在柳州援助的老妈回来了。

老妈长胖了,皮肤晒得有些幽黑,从她明亮的眼眸和满面春风的神态看来,老妈在那儿一定过得十分惬意。毕竟,自由自在的生活,每月不薄的收入和轻松开朗的心境,比起每天在家带孙子,料理家事或重或轻的陷入烦躁与恼怒之中来,有天壤之别。

自出身就没看见过她的小浩,没有立即扑向婆婆怀抱,而是靠在蓉容身上,将手指含在嘴巴,盯住她,仿佛在想:这是谁呢?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老太婆,我不认识啊。

老爸不高兴了:“嘿,这小浩怎么呆了?叫婆婆,叫婆婆呀,这是你的亲婆婆呀。”

蓉容推推孩子:“叫婆婆,这是你的亲婆婆哦,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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