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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他……”
“去厕所吧?”
“嗯,你……你能不能……”
“怎么了?”
我也觉着自己跟她一起进卫生间不太方便,人家毕竟没结婚呢,让护士帮忙下正好。可偏偏,许是我方才太凶了一点,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席蔓莎盯着望过来的小护士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胆怯地看看我,脖子一缩,愣是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迟疑着往前一迈步,慢吞吞地朝卫生间走去,像蜗牛爬一样,脸也烫烫的。
我呃了一声,心说她都没开口,我也甭麻烦护士了。
监护室的厕所就一个,全是隔断小门,不分男女的那种。
扶着她进去后,我拉开一道门。然后解开裹在她身上的被子,一把扛在肩膀上,嘱咐她动作快一点。然而当我松手的一刹那,她身子就是一斜,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扶住侧墙,险些没有站稳。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头晕?”
席蔓莎喘气道:“对不起。”
“跟你我对不起干嘛?”我紧了紧肩头上的被子,一琢磨,腾出手来用力掐住她的小蛮腰,“行了,我扶好了,你把裤子拖了吧。”
席蔓莎羞道:“我,我……”
我不耐烦地把头扭到一旁,“快点,你身上全是汗,这时候最容易着凉。”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不多会儿,只听席蔓莎试探的声音飘过来,“拖,拖好了,顾靖,你,你能不能在离近些,老师想抓着你的腿,可以吗?”
我怕她尴尬,脑袋也没往那边看,往侧方迈了一步。
席蔓莎就先抓着我的胳膊慢慢往下蹲,手也顺势向下。最后抱住了我的大腿扶稳,这才算稳住了身形。但等了一分钟,哗啦啦的声音也没有响起。我没言声,席蔓莎倒是着急得不行,她可能怕我生气,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再等一下,马上,再等一下就好了。”
哗啦啦……
那个声儿终于响了。
解决完问题,我扶着她站起来,重新把被子裹住,跟她一起回了一区。
席蔓莎好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的,回床上躺好后,就一拉被子把脸蒙住了。
我把氧气管给她塞进鼻子里,理了理被子,命令道:“你赶紧睡觉吧,我去蹲个大号,这就回来,有事儿你叫我。”听被窝里飘出一声轻嗯,我点点头,撕了点手纸,折身回了卫生间。可这个时候。几个门都锁了,里面全有人。我等了会儿也不见有地方,就溜达会了一区。
席蔓莎仍是被棉被捂着脸,可是被窝下面的她似乎在跟谁说话。
走近一听才知道,她是在打电话。
“妈,我蔓莎……不是……我没事……嗯,还是三十八度三,吃过药了……对……不用……顾靖在监护室呢……我也不知道,他可能跟医生说什么了吧……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我的话他不听……嗯……妈,求你个事儿。你能不能给顾靖打个电话……对……你让他回家吧……不是不是……他挺会照顾人的,就是……就是他总凶我……真的,不骗你……他刚刚还跟我嚷嚷了呢……呃……因为我不吃饭……不是……可我真不饿啊,一点也没胃口……嗯……最后吃了,一碗粥,俩小馒头,三道菜……我要不吃,他又得跟我瞪眼了。”
我差点给她气死,好家伙,这是给我告状呢?
“妈,求你了,你跟他说说,让他回去吧……我现在都不敢和他说话……嗯……别说是我说的啊,也别说我给您打过电话……”席蔓莎徐徐撩开被子,朝卫生间那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瞧我会没回来,可下一刻,她脸色一愣,一下就看见了站在床边上的我,一叫:“啊,顾靖,你不是去厕所了么?你,你,老师可什么也没说!”
我瞪了她一眼。
席蔓莎脸都白了,赶快对着手机道:“妈,不用了不用了。”挂了线后,她急忙把手机搁到枕头底下,怯怯瞅了我一眼,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半拉脸。
我道:“不是让你睡觉吗?”
席蔓莎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对不起,我马上睡,马上就睡。”
见她闭了眼,我拉了把椅子坐过来监视她,十分钟后,才站起来去了卫生间,出来时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又去一区走了一圈,见席蔓莎可能是睡觉了,我就没言声,悄悄出了监护室,开车回家。
太晚了,到顺义也得十一二点,我干脆直接回了前门四合院。
到了小屋,我连衣服都没顾上拖,就倒在床上呼呼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铃铃铃,铃铃铃,手机的铃音把我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睁眼顺着黑暗中的亮光看去,一把将电话抓过来,可当看到号码后,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席蔓莎,是席蔓莎的手机号码!
难道出事了?
都夜里一点了,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拿着电话的手略微有点抖,“……喂?”
“顾靖。”是席蔓莎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她好像带着哭腔,“是我。”
我急道:“你怎么了?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席蔓莎吸了吸鼻子,“你能不能过来医院一趟,老师有点害怕。”
我道:“到底怎么了?”
“没事,你,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没事。”
“别怕,别怕,我马上过去,你等我啊!”
我火急火燎地把手机装进兜里,也来不及穿什么衣服了,还是白天那身,顶着冷风就跑出了门,开上宝马往宣武医院奔去。住院部大厅黑着灯,正门早关了,大铁链子上着锁,我敲了几下也没人开,后来找了半天才跟住院部侧面看到了一个小偏门,顺着安全梯爬到心内科,呼哧带喘地往前跑。
那边,本应该安安静静的监护室外面聚集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个大龄的妇女还在呜呜地哭。
我一看里面没有席老师的家人,心头松了不少,一口气跑过去,滴滴滴,输入监护室的密码,等大门咔嚓一声开了,我便用最快的速度抓起鞋套,一边往里走一边穿鞋套,对着护士台道:“护士,席蔓莎怎么了?”
小护士看看我,悄悄朝我一挥手。
我会意地凑过去,紧张道:“您说。”
小护士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刚才一区死了一个人,突然心肌梗塞,送进手术时就不行了,他在你女朋友旁边的那个床,嗯,就那老咳嗽的老头,你女朋友可能被吓坏了,刚才一直捂着被子偷偷哭呢,可能她是怕她自己也突然发病吧,你最好劝劝她,别让她多想,要不没病也得给想出病来。”
我实实松了口气,“她那人就这样,什么事都往坏处想,谢谢你了啊。”
走进一区,我发现席蔓莎还保持着我晚上走之前的那个姿势,蒙着头,缩着身子。而她旁边的7号床位,果然空荡荡了。我慢慢坐到她床上,把她脸上的被子往下一拉,“席老师,我来了。”
席蔓莎惊吓般地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探出脑袋看看我,紧绷的神色松弛了不少。
我拉住她软绵绵的小手儿拍了拍,“别怕,别怕。”
席老师咬着嘴唇道:“刚刚死人了,那个老大爷,我住进来的第一天他还跟我说过话呢,问我多大,做什么工作的,可,可一转眼,就这么没了。”她眼角有些湿润,抹了抹眼泪道:“顾靖,老师是不是也有一天会像他那样啊。”
我道:“说什么呢,不会,你还年轻,病也不重,别多想。”
席蔓莎道:“你能不能让医生给老师做个检查,我不舒服。”
“哪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
我无语地一拍脑门,安慰道:“那是你心理作用,你看,监护仪不是跟这儿呢吗,这是实时监护的,你心脏要是不对,血压要是不正常,仪器就报警了,你自己看,你现在指标都正常,心脏88,嗯,就是血压低了点,但也是范围内的。”
席老师一呼气,哦了一声。
我知道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于是就用非常缓和的语气一点点开导着她,宽慰着她。
十分钟后,她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一些,不再那么惊慌了。
我心疼地帮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席蔓莎一听,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我的袖子,“你,你还走啊?”
“不走。”我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笑道:“你睡你的,我就坐这儿,有事儿你叫我。”
席蔓莎重重一点头,好像怕我偷偷跑了,她却没松开我的衣服,就这么拽着我,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可她是挺舒坦,我却遭了罪了,趴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支楞着身子,让她知道我在,给她一种安全感。
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等确认席蔓莎睡熟了,我才轻轻把她的手拿开,抽空去了趟厕所,然后趴在她病床上迷瞪了一会儿。
这一觉也没怎么睡好,转眼就天亮了。
我见大夫和护士换班,就赶快过去拿钱打点了一下。
回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多了几个人,是家属来送早点的,可能是怕医院的饭吃得不习惯吧。席老师的母亲也来了,端着一个保温瓶,用勺盛着烫,往她嘴里喂,“这孩子,怎么吃个饭这么费劲,快,听话,把汤喝了,这是鸡汤,对你身体有好处,来。”
席蔓莎估计也就刚醒没一会儿,“我不饿,不喝了。”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就喝一口,乖,张嘴,喝完你病就好了。”
席蔓莎倔强地摇着头:“我真不饿,没胃口。”
这时,我走了过去,“奶奶,您来了?”
老太太唉哟了一下,感激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能让你跟这儿忙前忙后呢,一宿没睡觉了吧?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吧,别再给你也累病了。”说完,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蔓莎也是,忒不让人省心,我催了半天了,一口汤都不喝。”
我皱眉瞅瞅席蔓莎。
席老师急忙对我摆手:“没有没有,我喝,我马上喝……”在老太太惊奇的视线下,席蔓莎抱过保温瓶来,硬着头皮把鸡汤往肚子里灌,不会儿工夫,保温瓶已是见了底,全让她给喝了。
老太太看看我,想要说点什么,可又是“咳咳”咳嗽起来。
我关心道:“您感冒了?”
“是啊,昨天就有点。”老太太赶快躲开病床这边,“蔓莎,我得走了,别把感冒传给你。”等拉着我出了监护室后,老太太叹气道:“小妍妍一家子也病了,仨人全是流感,又发烧又感冒的,我还说没被传染上呢,可早上一试表,也三十七度多了。”
我哟了一声:“那您可得注意休息,席老师这边您放心,有我呢,没事的话您甭来回跑了。”席蔓莎现在身体虚弱,说不准一点小病毒就能被传染上。
老太太道:“那怎么好意思。”
“我在家呆着也没事,交给我吧。”
“唉,那,那我就谢谢你了,蔓莎这儿我是真不放心,我说什么她也不听,好像就你能拿得住她,那你多费费心,等蔓莎过了这段,我们一家子好好谢谢你。”
“我应该的。”
回到监护室一区,就听那个小护士正和席蔓莎聊天呢。
小护士嘻嘻打趣道:“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你怎那么怕他?”
席蔓莎焦急解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学生。”
“得了吧,哪有老师怕学生的,嘻嘻,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男朋友眉毛一皱,你就吓得跟什么似的。”
席蔓莎满面通红:“瞎说!我哪有!”见我过来了,席老师赶忙闭了嘴。
小护士对我竖了竖大拇指,也端着体温计的托盘去了下一个床位。
我坐过去,“怎么又愁眉苦脸的?想点开心的事行不行?”
席蔓莎抓着被子角点点脑袋。
我编瞎话道:“大夫说了,你得多笑笑,开朗点,心态一摆正了,病也就好的快了。”
席老师点点头。
“这样,我送你个东西。”我才想起那件翡翠还跟我兜里放着呢,于是拿了出来。
席蔓莎好奇地看看盒子,“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我把东西递给她,“保证你喜欢。”
她狐疑地拿在手里,轻轻掀开了盖子。顿时,一抹墨绿色的光辉从盒子里蹦了出来,晶莹,剔透,还带着一丝冷冰冰凉意的翡翠珠链呈现在了眼前。
席蔓莎看得呆了呆,“好漂亮。”
“我给你戴上。”把珠链拿出来,给她戴在脖子上,“嗯嗯,绿色挺配你的,真不错。”
席蔓莎惊道:“这是翡翠还是碧玉?多少钱?”
我怕她不收,就道:“翡翠,地摊货,不值钱,你瞎戴吧。”
“不可能。”席蔓莎直勾勾地看着我:“多少钱?”
“几千吧,没多少。”
“这么透明的翡翠才几千块?”席蔓莎不信,瘪嘴道:“到底多少,你不说我不要。”
我咳嗽一嗓子,“这个,嗯,具体也没个价儿,大概几千万吧。”
席蔓莎险些晕倒在地。
检测仪上,她心脏骤然飙升到了每分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