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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很大了,但扯到专业赌博上,七厘根本上不了台面——太小。
我不在意地拿起第四个罐子,掀开铁盖瞅了眼,忽地。心头猛然一跳。
这是……金头?
这只蛐蛐儿不大,甚至比其他三只还小,顶多七厘四,脑袋是黄色,但却是那种很浅很薄的黄,偏金色一些,我拿过方桌上的一根草探子试了试它的牙和叫声,牙为墨色,牙根处带着些白色斑点,叫声很脆很厚,特别有活力的感觉。
诶?那个保持二十几场连胜纪录的“百战百胜”不就是金头吗?
但我曾经只听过它的传闻,并未亲眼所见,所以现在无法做出明确判断。
正在我考虑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老青,拿没拿新虫儿?”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见过面的航子,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花格子衬衫的中年人,矮瘦矮瘦的,八成是凯子了。
“没有,还是那些。”老青淡淡答道。
突然,眼神落到我和小龙身上的航子咦了一声,他跟凯子的视线马上又找到了杨树下的袁雅珍,俩人都笑了:“呦喝,你也在?”袁雅珍当然也看到了他们,抬抬眼皮,回头继续试着蛐蛐儿,没说话。
那边有两个小年轻很恭敬道:“航哥,凯哥。”
“哟,小周小柳也在啊。”航子俩人笑着点头,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到袁雅珍后面:“我估计你下午之前不会来,就打算先来老青这儿看看虫儿,中午再回小院等你,嘿,没想还挺巧的,怎么样?打算跟这儿买一只?”
袁雅珍恍若未闻,一言不发地抱着蛐蛐罐看。
凯子嘿嘿一笑,明目张胆地瞄着袁雅珍职业装绷紧的美臀:“你这个啊,个儿虽不算大,但形却很好,嗯,不错。”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蛐蛐儿还是屁股,“……小袁啊,我听我哥说你还想接着玩?要不我回去把蛐蛐儿拿来,咱们也别小院了,就这里吧?”
袁雅珍头也不回道:“……随便。”
航子询问的目光投向老青:“老青,方便么?”
老青看了看四合院的外面,微微一点头:“老规矩。”在他这里赌,老青势必要承担一些风险,我估计航子会给他一部分场费,俩人看来也打过不少次交道了。
航子痛快道:“行,老规矩,凯子,打电话让刘子把咱俩蛐蛐儿拿来,跟他说路上注意点,千万别磕了碰了给弄骚了。”我们一般把掐输的或没了斗志的蛐蛐儿叫“骚了”,蛐蛐儿很怕惊,比如轻轻甩一甩罐子里的它,折腾几下,那虫儿八成也不会再开牙了,即便是重新提起斗志,势头也肯定大不如前。
凯子拿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另边的小周小柳也不挑蛐蛐儿了,走到航子身边说说笑笑。
袁雅珍似乎选好了,抱着一个蛐蛐罐站起身,“……这个多少钱?”
老青眯眼从躺椅上坐起来,放下茶杯,扇着蒲扇上去看了眼:“嗯,一万五。”
袁雅珍皱眉道:“贵了吧?便宜点。”
“我这儿的虫儿向来如此。”老青摇头:“带罐子,不砍价。”
袁雅珍略一沉思,伸手摸进包里数出一万五现金给了他。老青也没数,随手往桌上一放,继续喝着茶。我放下那只拿捏不准的蛐蛐儿,跟小龙迎了过去,小家伙把我手攥得很紧,眼神愤愤盯着一旁聊天的航子,好像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似的。
“袁姐……”我问道:“怎么样?”
袁雅珍把手心上的蛐蛐罐托了托:“这只品相不错,肯定能赢了航子的黑红牙。”
不多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抱着几个蛐蛐罐小心翼翼地走进四合院,航子叫了一声刘子,就跟凯子一起过了去,轻轻接过蛐蛐罐放在一边桌上,拿探子试了试牙。从他俩的表情上看,蛐蛐儿应该没在路上出问题。
“等我黑红牙歇一歇的。”航子笑呵呵地看着袁雅珍:“老青这有家伙事儿,先让你蛐蛐儿过过称吧,我就不用称了吧?昨天你亲眼看到的,八厘二。”话音刚落,几个选蛐蛐的小年轻纷纷围了上来看热闹。
袁雅珍嗯了一声,把手往旁边一摊,小龙立刻撒开我手,蹬蹬跑过去牵住了他姑姑。
老青把四合院门关严,回屋拿了称和斗笼过笼出来,问她:“你来我来?”
袁雅珍说了句你来,老青便很专业地把过笼送进蛐蛐罐,用探子点了点,将蛐蛐儿引进过笼里,旋即一提,放到了称上。现场气氛比较紧张了,没人再闲聊,都把注意力放到称的电子数字上,滴滴滴——八厘二!
航子笑道:“行,重量一样,也不用贴价了,开始?”
小龙拉了拉姑姑的手,说姑姑加油。袁雅珍一嗯,道:“开始。”
航子道:“裁判让老青当吧,他跟圈子里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保准公平,嗯,有没有人玩外场?”视线扫了院子一圈,见无人言声,航子耸耸肩膀:“今儿人不多啊,算了,来,把我的黑红牙请出来吧。”
那叫小柳的孩子立刻献殷勤般地捧着罐子送到老青面前,一走过笼,老青将蛐蛐儿提出来,缓慢放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透明玻璃缸里,这斗缸是专门斗蛐蛐儿用的,比罐子大,四周透明,方便旁人观赏。征求了袁雅珍的意思后,老青一抬手,也将她的蛐蛐儿送入缸中,不过,缸体正中心插着一个塑料板,两只虫儿一左一右,还无法与对方相遇。玩蛐蛐儿的讲究很多,这叫适应场地。
趁着这个时间,凯子色迷迷地看了眼袁雅珍的胸脯:“出多少?”
袁雅珍厌恶地瞥瞥他:“……三万。”
“先等等。”航子皱眉掏出一张纸条,道:“这是你给我写的八万欠条,玩之前,是不是应该把帐清了?不然你一张张地无限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那可不行!”
“玩完这把!”
“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儿,如果这样,我可把黑红牙收回去了,你爱找谁玩找谁玩。”航子作势就要让凯子拿回蛐蛐儿。
袁雅珍一咬牙,看向了我这边,小龙也将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我。
我心中一叹,从纸袋里取出八沓百元人民币扔到桌上,一伸手:“欠条。”
航子颇感意外地瞅瞅我,把钱一揽,笑着将欠条给了我:“你是她朋友还是她亲戚?”
“跟你有关系吗?”我看都不看他一眼,把欠条揣进兜口。
袁雅珍感激的眼神看了过来:“待会儿会还你的。”说罢,她做了个深呼吸,一定神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航子道:“……赌注变了,二十万,敢不敢?”如果是三万的话,赢了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万一输掉了,航子也没准不和她赌了,恐怕是考虑了这些,袁雅珍竟直接孤注一掷地说了个她无法支付的数目。
我道:“袁姐!你!”她一抬手,示意我不要劝了。
航子和凯子哑然失笑道:“连八万你都付不起,还要二十万?”
袁雅珍沉着脸道:“痛快点,一句话,来不来?”
航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下下敲着桌子,突然抬头道:“好,二十万就二十万,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知道,我们兄弟俩不缺这几万几十万的,如果你输了,还不起再写欠条的话,我可没心思等你去凑钱还钱了,咱们按天算,一天五千,也就是说,倘若你输了,我一分钱也不要你的,你乖乖陪我玩四十天,账目一笔勾销,很公平吧?”
小周小柳随之哄笑,另几个小年轻也都拿暧昧的视线瞄着袁雅珍。
我火上眉梢:“你嘴巴放干净点!”
凯子欠欠肩膀:“是她没钱还非要赌的,这点要求很合理吧?再说,我哥找个小姐去,一天也用不了五千块啊,知足吧?”
袁雅珍一扯我,没让我说话,她脸色变了几下后,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字:“……好!”
我急道:“你疯了!?”
袁雅珍不理我,黑着脸望了望斗缸:“……开始吧。”
航子和凯子相视一笑:“好,老青,撤板吧,也适应的差不多了。”
呼啦,一群人全围上了斗缸,也很自觉的保持在了一米左右距离,影响不到里面的蛐蛐儿。大家看掐蛐蛐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规矩都懂。
两个蛐蛐儿个头相仿,袁雅珍那只是青头黑翅,标准的山东虫儿,样貌不错。航子那只则也没什么稀奇的,唯独牙齿较红,其中还夹杂了几缕墨色,很凶狠的样子。猛地一看,很难分清谁的胜率大些。
“开了。”老青低声说了句,捏着塑料板以细微的幅度慢慢上拉,撤掉后,又用蛐蛐儿探子扒拉着两只山东虫儿的须子,让他们头对头脸对脸地朝向一起。之所以这样,是为了体现公平,否则一个蛐蛐儿若先发现对方采取攻击,另一只上来就处于劣势了,身体对等的情况下,几乎注定了败局。
嘎嘎嘎!
袁雅珍的青头蟋蟀先一个发出悦耳清脆的叫声!显然是发现了目标!
航子的黑红牙也不示弱,离得老远就张开牙齿,同样高傲地叫起来!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我看到袁雅珍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祈祷什么,小龙紧紧攥着姑姑的手,一张小脸写满了紧张。
“来了!”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只见青头蟋蟀和黑红牙同一时间发起了攻势,压低身体,径直前冲,呼,四颗凶神恶煞的牙齿碰撞到一起!
小龙咬着嘴唇道:“加油……加油……加油……”
一番较量后,谁也没有退一步,竟是难分高下!
不过袁雅珍的青头嘎嘎叫得很有节奏,游刃有余。黑红牙却东嘎一声西嘎一声,叫得断断续续。
航子眉头一皱,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玩了十几年蛐蛐儿,大风大浪还是见过的。
呼!
纠缠了四五秒钟,第二轮的碰撞再次开始!
牙与牙的碰撞!力与力的对决!
这一轮,青头蟋蟀终于占据了场上的优势,两只健壮有力的大腿微微一压,将黑红牙向后顶了一毫米!
别看只是这么点距离,但却表达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青头的力气略大与黑红牙!
要赢了?
袁雅珍眉头一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嘴唇活动的频率更快了。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青头蟋蟀将一路直下时,异变突起!
两对儿本没交错在一起的牙齿突然拧到了一块,上下咬住了,接着,黑红牙的脑袋一侧一拧,居然将青头的一只后腿拽离了土壤,迅即,一腿着地的青头失去了前冲的势头,反而是黑红牙迎头推了过去!
黑红牙腿力不足,但脖子的力气却超过了青头!
呼!
当后退了两厘米时,青头再也坚持不住了,左大腿连根断掉,落在了土里,面对黑红牙的追击,青头选择了逃跑,拖着一条腿艰难地围着斗缸转圈,说什么也不肯回头再战!
胜负已定!
黑红牙发出胜利者的叫声,爬了几步,吭哧吭哧地吃着青头留下的大腿!
输了!
袁雅珍脸一白,险些没有站稳。
小龙的眼泪珠子也吧嗒吧嗒流了下来,傻掉了一般。
航子哈哈一笑,叫老青把黑红牙取出来,便看向袁雅珍:“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小袁,你那青头腿力虽足,但牙齿却绵软的很,不行啊,呵呵,怎么样,是不是该给我写张欠条了?等四十天一过,我再把欠条还你。”
“袁姐。”我叫了她一声,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我身上只剩两万块了,不够替她还账。
袁雅珍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抓出一张纸,颤抖着腕子写了张二十万的欠条,扔给航子:“……再来!”
航子一愣:“还来?那我可不奉陪了,四十天啊,玩也玩腻了,再多上几天能有多大意义?我可不是冤大头。”
这时,一旁的凯子嘿嘿笑着走过来,“还想来?行,我跟你玩,但我可没我哥那么称钱,顶多能承受一张十五万的欠条,嗯,规矩也一样,不要钱,你陪我三十天,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咋样?”
被羞辱的袁雅珍绷着脸道:“我还没输呢!”
凯子淫笑两声,瞥着她的裙子道:“你是答应了?行,挑蛐蛐儿吧,我等着。”
“不行!”我拽住袁雅珍的大臂:“别赌了!”
袁雅珍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赢了他,我就能还上航子的钱了!”
我急道:“要是赢不了呢?”
“你认为陪一个睡和陪两个人睡有什么区别吗?”袁雅珍不听,甩开我的手走到老青跟前:“还有好蛐蛐儿么?要最好的!”
老青瞧了瞧航子和凯子,淡淡吐出一个字:“……贵。”
航子一呆,不悦道:“老青,你家里还有存货?我怎么不知道?”
袁雅珍忙道:“在哪?我要了!”
老青也不理航子,回头走进北房,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个外圈雕着龙形的蛐蛐罐,“只卖蛐蛐儿不送罐子,一口价三万。”掀开盖子,去来过笼,他直接让蛐蛐儿上了秤,上面赫然给出了一个八厘四的重量!
够大!品貌也好!
袁雅珍拿探子试了试,一点也没犹豫:“好,我买了!”从包里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