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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红有意无意道:“最近新机场的工程还顺利吗?”
张扬点了点头道:“还成,省里拨了五个亿,资金方面没太多问题了。”
苏小红道:“工作很辛苦啊,哪天有空请杜书记过来一起喝酒。”
张扬听到她把杜天野给捎上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不由得笑道:“你想请他还是请我?”
苏小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她控制情绪的本领向来都很强,微笑道:“都请,大家一起聚聚,我哪儿还有几坛好酒呢。”
张扬也没往下问,他笑道:“我一直都惦记着你的那几坛好酒,你这一说,把我肚子里的酒虫都勾出来了。”
苏小红道:“那好,下周挑个时间我约你。”
张扬道:“等等再说吧,眼看就要开工奠基了,我现在的时间都不是自己的,杜书记指哪儿我得打哪儿。”
苏小红笑道:“也别太辛苦,要是累坏了,有人要心疼的。”
张扬道:“还是红姐疼我。”
苏小红格格笑道:“你用不着我疼,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子等着疼你呢。”
张扬道:“话可不能乱说,嫣然马上就回国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不得找我算账啊。”
苏小红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里有鬼吗?”
张扬笑道:“坦坦荡荡的,哪有什么鬼!”他忽然想起了方文南给自己写亲笔信的事情,低声道:“红姐,你最近有没有去探望过方文南?”
苏小红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去看过他几次,他人苍老了许多,不过精神还好。”
张扬道:“你收购水上人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苏小红咬了咬樱唇道:“没什么含义,我和他之间早就完了!”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张扬道:“让我给盛世集团一个机会。”
苏小红道:“方文东去找的你?”
张扬点了点头。
苏小红道:“根据我对方文南的了解,他的性情很少去求别人,他能够给你写这封信,求你帮助盛世集团,证明他要么已经改变了,要么就是他真的想要从头再来。”
张扬道:“距离他出狱还有几年,谈从头再来似乎为之过早,不过不是我没给盛世集团机会,而是他们主动放弃了投标。”
苏小红道:“方文东那个人缺少做大事的气魄,盛世集团的衰落和他也有关系。”
张扬道:“机会只能给他一次,他把握不住就不能怪我了。”
苏小红道:“我想方总会明白的。”
张扬道:“等我有时间也去看看他!”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正如曹正阳的死,他死在了自家楼梯上,原因是喝多了酒,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很不幸的摔断了脖子,等家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半个小时,送到医院尸体都凉了。
曹正阳的死在江城工程机械厂的震动很大,江城工程机械厂如同炸窝一样,曹正阳虽然为人保守了一些,可他在厂子里的威信很高,在江城新机场的事情上虽然他不支持市里的工作,可却赢得了民心,工人们都认为曹厂长是真心真意为他们考虑。曹正阳的家人更是无法接受,认为曹正阳是屈死的,曹正阳的妻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曹正阳本身就有高血压高血脂,十多年没沾过酒了,是市里对他的不公平待遇,才让他走上了这条绝路。
工程机械厂上上下下乱成一团,清晨的时候,工人们就组织起来乘着大客车前往市委市政府,将市委市政府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还打起了标语——沉痛悼念我们的好厂长,血泪控诉官僚主义害死人!
市领导们刚刚上班,就遇到了这一状况,市委书记杜天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曹正阳居然死了,这件事谁也没有想到。
他给公安局长荣鹏飞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处理一下现场的情况,务必要控制住局势,绝不能让情况进一步恶化下去。
许振堂赶到闹事现场的时候,已经有近一千名工人在市府外集结,许振堂发现自己这个厂长上任的真不是时候,组织上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宣布,老厂长就意外身亡,自己在无奈中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可他已经是工程厂的厂长,他就必须要尽到厂长的职责。
许振堂冲到人群前,他展开双臂,大声吼叫道:“大家都冷静一下!”
工人中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许振堂已经被任命为工程厂厂长,心说你算哪根葱?一个售后服务部的出来充什么大头?
许振堂大声道:“大家请听我说,曹厂长意外身亡,我们都很悲痛,可是我们不能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干扰政府工作,大家有什么不满,可以在厂子里商量解决,由我统一向上级反映。”
有工人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许振堂鼓足勇气大声道:“组织上已经任命我为江城工程机械厂厂长,我有资格说这种话!”
骚乱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可静了没多久,马上乱得更加厉害,有人叫道:“曹厂长就是被他气死的,小人,不是他曹厂长还没事……”在这种声音的怂恿下,工人们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了,有人用手中的矿泉水瓶向许振堂砸去。
许振堂站在那里,听着工人的谩骂,忍受着他们的投掷,他昂首挺立,纹丝不动,忽然感到额头被一个坚硬的东西击中,许振堂的身体晃了一下,感到热乎乎的鲜血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瞬间沾湿了他的白衬衣。许振堂裂开嘴露出一丝笑意,他大声道:“有火冲着我发,我既然敢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要对你们负责,我就要管你们!”
“你凭什么管我们?”
许振堂血流满面,早晨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咧开嘴,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这景象让人感到有些触目惊心。工程厂的工人似乎被他的可怖模样给吓住了,还有人谩骂,可是没有人继续向他投掷物品了。
许振堂道:“就凭我是厂长!”
这次没有人嘲笑他,谩骂声也停止了,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许振堂道:“回去吧,不要让这件事愈演愈烈,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厂的任何一个工人因为违反法律而被抓,快回去吧!”
工人们仍在犹豫,许振堂大声道:“快回去吧……”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坐倒在了地上……张扬专程去医院探望了受伤的许振堂,许振堂的头部已经包扎好,仍然穿着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衣。
张扬看到他的模样,不禁笑道:“许厂长上任第一天就让我们见识到了什么叫血染的风采。”
许振堂却笑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曹厂长走得太突然了。”
张扬道:“法医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曹厂长是因为饮酒过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颈椎骨骨折,颅内出血造成的死亡,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许振堂道:“张市长,我在想,如果不是我取代了曹厂长的位置,也许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张扬道:“曹正阳的事情我们都很痛心,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承担责任,身为一个国家干部,就必须拿得起放得下,没有人可以永远在官位上呆下去。无论曹正阳,还是你和我,终有一天都会面临退下来的结局,我们所应该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许振堂点了点头。
张扬道:“这次工程厂闹事在社会上的影响很坏,市里已经让公安机关介入,务必要找到在背后鼓动闹事的人。”
许振堂道:“张市长,能不能不再追究这件事,工人们也是因为一时情绪激动才做了糊涂事。”
张扬道:“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也都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做错了事就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许厂长,你好好休息,今天的这件事一定会调查清楚。”
许振堂道:“张市长,还请你和市里沟通一下,现在调查只会火上浇油,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工人们冷静下来。”
望着许振堂诚挚的目光,张扬终于点了点头。
在对待工程厂工人闹事的问题上,杜天野和许振堂持有相同的观点,他认为现在并不适合追究工程厂的责任,无论曹正阳死亡的原因是什么,有一点不可否认,正是市里决定让他退下来,才造成了曹正阳的想不开,可以说曹正阳的死,市里还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杜天野点了点头道:“振堂同志考虑的很对,现在刨根问底追究责任只会火上浇油,工程厂方面应该维稳,这样也有助于振堂同志接手工作。”
张扬道:“这次我们好像坑了许振堂,在这种状况下想要顺利接手工程厂的工作只怕不容易。”
杜天野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事情,如果许振堂连这点风雨都承受不住,他也没资格担任工程厂的厂长。”
张扬笑道:“今天许振堂浴血市府大门口,也算得上是英勇无畏。”
杜天野微笑道:“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至少我们没选错人,一个领导首先就要敢于担当。”他想起新机场的事情,向张扬道:“奠基典礼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扬道:“准备好了,28号,邀请函也发过了,省里初步定下,宋省长过来参加奠基典礼。”
杜天野点了点头,之前南锡深水港的奠基仪式已经举行,省委书记乔振梁亲自前往,这也是为了搞平衡,毕竟省财政拨款偏重他们江城,乔振梁也不能表现出太大的偏颇,亲自去了南锡参加深水港奠基典礼。杜天野道:“宋省长那边你负责接待工作,岳父看女婿也是越看越喜欢。”
张扬笑道:“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伺候的周周道道,让他说不出咱们江城半个不字。”
杜天野道:“奠基典礼一定要从简,省里拨给我们这笔钱不容易,要是看到咱们铺张浪费,指不定会有什么想法呢。”
张扬道:“这点你放心,一切从简,少花钱多做事。”
左援朝在肖鸣向自己汇报工作的时候突然打断了他,低声道:“宋省长下周就要来了!”
肖鸣微微一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他专程过来参加新机场奠基典礼。”
左援朝叹了口气道:“几家欢乐几家愁,一个新机场奠基典礼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吗?我们的领导干部什么时候能够学会踏踏实实的做事,凡事都先考虑到老百姓的利益,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政绩?”
肖鸣当然知道他这句话指向的是谁,随着省里向江城新机场拨款五个亿,市委书记杜天野现在的风头正劲,左援朝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肖鸣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他已经是被杜天野打入冷宫的干部,只要杜天野在任,他很难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左援朝道:“工程厂的事情怎么样了?”
肖鸣道:“听说还没下葬,他的家人闹着要说法呢。不过工人们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一些,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曹正阳是醉酒后失足摔死的。”
左援朝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多好的同志,一个为党为人民奉献毕生精力的好党员、好干部,就这么死了。”
肖鸣道:“一场意外啊!”
左援朝道:“如果我们能够注意正阳同志的情绪,能多关心关心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啊。”
肖鸣没说话,左援朝分明在向自己传递某种信息,前后联系在一起,就不难推测出他究竟想干什么了。
左援朝道:“老肖啊,正阳同志一直都是我们的老朋友,我很想去他家里看看,可惜现在并不是时候,你帮我转达一下对他家人的慰问。”
肖鸣点了点头:“好的!”离开左援朝办公室的时候,肖鸣很郁闷的叹了口气。左援朝想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意图很明显,可肖鸣也不是傻子,曹正阳这一事件如果闹出去,将会对整个江城市的领导层不利,左援朝想拿自己当枪使,肖鸣的内心无比煎熬,他不想被别人利用,可眼前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如果放弃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只怕会成为他终生的遗憾。肖鸣低头想得出神,差点和迎面走来的副市长严新建撞了个满怀。
严新建扶住他的肩膀道:“老肖,怎么心思重重的?”
肖鸣尴尬的笑了笑:“这两天没休息好,精神有点恍惚。”他看到严新建双眼有些浮肿,不由得笑道:“还说我,你精神头也不怎么样。”
严新建叹了口气道:“刚才去工程厂看了看,厂子里还是有很多不稳定的情绪,曹正阳说走就走了,搞得跟我们这些领导把他害了的一样,这两天都为这件事忙活了,这不,还得去他家里做他家人的思想工作。”
肖鸣道:“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