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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办公室门,管军匆匆进门,把门仔细关上了,上了锁。然后匆匆到桌前拆信。
信是老虎写的。
军哥:这辈子的路我走到头了。我杀了孟涛,杀完了我这辈子的事就了了。我不会去自首,我怕自首了还让我活着,我活够了,再活着没劲了。你不用找我,我天天都不一定在哪儿,他们什么时候抓住我什么时候算。我给你写这封信就算跟你告个别了,军哥,下辈子再找你做哥们儿。
管军看完信,没有表情,倒在沙发上了,半天都没动,可是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
胡小玲匆匆从派出所出来,看见管军的车了。管军隔着车窗也看见了胡小玲,下了车,两个人面对面时的神情都有些僵硬,较着劲。
“今天建平和郭芳结婚,你……不去啊?”
胡小玲愣了一下:“我……都给忙忘了。”
“你去不去?”
胡小玲心情矛盾着:“我去不了。”
“我劝你还是去,不去显得小气了……你结婚人家建平和郭芳可都去了。”
“两回事。这几天我特别忙,走不开。”
“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建平也就再结这么一回婚吧?你真不去啊?不看以后可就看不见了。”
“看不见也没什么可遗憾的……结婚,结就结呗。”
“分从哪个意义上看了吧?他们结婚,你去,是有点儿送别的意思吧……往后就更得各走各的了……”
“本来也是各走各的……谁跟谁能天天捆一块儿啊?不去了,我真忙。……你去吧,替我跟他们说一声……你去就行了。”
“你真忙成这样儿啊?为老虎的事?”胡小玲没回答。管军又问道,“有线索吗?”
“我不能告诉你。”胡小玲把管军噎住了。此时的胡小玲,是那么守原则,那么冷峻,那么陌生。
管军转身就走。
胡小玲对他背影:“今天晚上我还是不能回家,这几天都忙,回不了家……”
管军没回答,上车走了。胡小玲站在原地望着管军的车扬尘而去,自己的衣裳也被风吹起来,看着就透出一股寒意。
201江建平和郭芳的婚礼,没有管军的婚礼那么大排场,那么热闹,但也带着小门小户的紧凑,亲热。有江建平在火车上的同事,包括餐车大姐,也有江建平过去在派出所的同事,包括李海洋。然后就是亲戚,江大妈带着俏俏。
江建平和郭芳的衣襟上都别着红玫瑰,别着新郎新娘的绶带。管军的衣襟上也别着红玫瑰。三个人都带着笑意,“咣”地一下,酒杯一碰:“祝你们幸福,白头到老啦!”管军一口干了。江建平也一口干了。
郭芳着急,碰碰江建平胳膊:“少喝点儿。”
江建平笑笑:“没事儿。”
管军也笑:“就是,少喝点儿……你可千万别跟我似的,结一回婚,别人都没高就新郎官儿高了,就冷落了新娘了……”
“不会。”江建平笑着看看郭芳。
郭芳嗔着白了江建平一眼。
“小玲呢?没来啊?”江建平问道。
郭芳的眼睛又很快地看了江建平一眼,也忙跟着说:“就是啊,小玲怎么能不来啊,你帮忙打电话,就说我请她来。”
管军笑笑:“她忙!她说了,让我代表她,祝你们俩白头到老,永不分离……我这杯就代表她了。”又倒酒,又干了。
江建平笑笑:“你也少喝点儿……一会儿好帮我挡挡酒。”
“放心,今天我绝对保驾护航……”管军对郭芳,“保证新郎新娘入洞房的时候新郎是清醒的。”
郭芳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啊。”
李海洋和好几个警察围上来了,倒了酒,跟江建平敬酒。
“江哥,都是知根儿知底的哥们儿,话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了,祝你和……新嫂子新婚快乐。”李海洋干了。
“谢谢。”江建平也忙干了。
郭芳又着急:“少喝点儿。”
“就是,你少喝点儿……回头嫂子都着急了。”
第20章生活的错误错误的生活(4)
郭芳也笑,倒也显得大方:“不是我着急,我是怕,一会儿他要是醉了,这么大场面我应付不了……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回头笑话我了。”
“嫂子真会说话。”
餐车大姐端着酒上来了,也要跟江建平喝。
郭芳忙举着酒杯就迎上去了:“大姐!谢谢您今天能来!”
餐车大姐笑:“哟,这就挡驾了?你们俩谈恋爱那几出戏可都在我眼皮底下……你们俩是自己说啊还是我替你们说啊?”
郭芳笑,江建平也笑。
江建平忙插话:“大姐,大姐,我们还是喝酒,今天就不说了吧?”
众警察起哄:“怎么能不说了?这所有的婚礼都得有这过程啊,得坦白交待恋爱经过啊,是不是啊?得说啊。江大哥,是你说啊,还是让嫂子说啊?”
“就不说了吧?”
“不说不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众警察又起哄道。
郭芳倒是落落大方了,决定在这个场合把她自己亮在台面儿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好几次追建平,给追火车上去了。我觉得建平人好,能追上他就是我一辈子的福气,我就豁出去了,追了一回不行又追一回……回回都让大姐看见了,大姐可能都觉得我挺没脸面的,可我想了,只要我能追到建平,脸面值什么,让我拿命换我都干!”动情了,声音哽咽了,“我真觉得,我能跟建平结婚是我一辈子的福气。建平能跟我结婚,我特别感激他,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我为他死都行……我们俩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很幸福……谢谢你们大家伙了,谢谢你们了。”郭芳把自己说掉眼泪了。
江建平带着笑,但是也感动,挽住了郭芳的胳膊。管军在旁边看着,也感动,带头鼓起掌来了。掌声一起,就不是一个掌声,是一片掌声了。就在这片掌声中,郭芳的眼泪“哗哗”下来了。一边哭就一边抱住了江建平。
江大妈哽咽的声音也响起来了:“大喜的日子,别哭啊!”
202通缉令都贴到了灯具城的门口了。管军站在那儿,好半天没动,好像把通缉令仔仔细细读了。管军的目光紧紧盯着通缉令上面老虎的照片。老虎的目光好像也紧紧地盯着管军。
管军走进办公室,见胡小玲在,愣了。胡小玲穿着警服,坐在沙发上,十分沉静。一旁的妮可坐在她对面,已经战战兢兢了,脸上带着泪痕。胡小玲见管军进来,目光和他碰到一起,并没有回避。胡小玲对妮可:“你先出去吧。”
妮可走后,办公室就剩下胡小玲和管军。怎么的就好像胡小玲准备接着审管军似的了。
“婚礼完了?”
“完了。”
胡小玲看看表:“时间不长……这么早就散了。”
“江建平的婚礼,来宾都是好人,都是警察,郭芳那边没人,不像我的婚礼,不光警察,我那边的客人净是犯人,喝起来就没完。”管军的话带着嘲讽了,“这婚礼……真挺好的!……郭芳在婚礼上哭了……”
“怎么哭了?”
“感动的。……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建平更好的人了,结了婚不容易,很幸福。”管军稍停,有意看胡小玲的反应,“我带头鼓掌来着,我今天才发现郭芳有郭芳的魅力,我才明白建平为什么那么死心塌地……郭芳做一个女人,就是要一个丈夫,要一个好男人跟她过日子,没有别的要求,没非分之想,也不需要普度众生,真简单,女人简单就很可爱……可能她也用计谋,但所有的计谋也无非就是因为她爱一个男人,总的来说也很简单,让男人有保护她的愿望……我明白建平为什么死心塌地跟她结婚了,建平是真找着感觉了……”夸的都是郭芳,伤的是胡小玲。
胡小玲好半天沉默,管军也沉默,沉默得对峙了。
管军低头看见胸前的花还戴着:“这花我都忘了摘下来了。还挺禁折腾,戴半天了这会儿还没蔫。”摘下来了,四下看看放哪儿合适,最终,放到胡小玲紧邻的桌边了。“你要是还想问婚礼的事我就接着告诉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得开始忙了……商人重利轻离别,我现在满脑子是赚钱……”
“我有公事找你。”胡小玲的声音是冷静且清楚的,不带半分感情色彩。
“公事?要是你找我的公事按道理说你都该回避吧?”
“用不着。我来是通知你,你们公司原来的所谓员工金虎作为1023故意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已被全国通缉。如果他跟你联系,请你和我们公安部门配合,劝他早点儿投案自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管军懒得听,也不看胡小玲,但脸上的肌肉颤抖了:“机会?他还有机会吗?”
“他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管军斩钉截铁地回道。
第20章生活的错误错误的生活(5)
“万一他找你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特别是不要窝藏包庇。”胡小玲把“窝藏包庇”四个字咬得很清楚,“最后这句话是我特别嘱咐你……我不光是警察,我还是你妻子。”胡小玲说着,眼圈红了。她有所期待地望着管军,但管军的目光就是不碰胡小玲的目光。“我还有一句话,要是可能的话,没有女人不喜欢简单!可是生活并不简单,人心也不简单……还有的时候,人本来简单,是看的人复杂,这说起来就深了。”
胡小玲走了,剩下管军一个人。他的目光无处可落,就落到了桌上的红玫瑰上。他又把那红玫瑰拿起来了,闻了闻,无论闻没闻到那香,最终都揉了。
203江建平和郭芳的新房里,暖调的灯光照着红色的玫瑰,玫瑰也反衬着喜兴的新房。这是江建平和郭芳的新婚之夜,他们终于心安理得地睡在了一张大床上。两个人四目相对,充满了柔情。江建平抱住了郭芳,郭芳也滑进了江建平的怀抱。没有语言,只有两个人相互交错的目光。可郭芳还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江建平温柔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郭芳小心翼翼的:“我说了你别生气……你还想着胡小玲吗?”一句话,把江建平问僵在那儿了。
“……现在……这时候……你怎么会想到胡小玲。”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突然想到了胡小玲。”新婚之夜有千种万种,郭芳选择了最不该选择的问题。他们就那么僵在那儿了。郭芳抱住江建平:“……我跟你结婚了,就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一辈子跟你好,你心里就装着我,别再装别人了,行吗?”
江建平还僵着:“……这时候,你怎么想起她来了……”
郭芳意识到了,也后悔了:“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起来了……你别想了,咱们不想了……”她亲江建平。但江建平是木的,走神了。
与此同时,管军和胡小玲正各自靠在床头上,一个抱着一本《犯罪心理学》,一个抱着一本《现代企业管理》。各自的手,都翻书,谁也不碰谁。两个人的身体都是僵的,连放在书上的眼神儿也是僵的,这生活就这么僵住了,而谁都不主动去缓和。
然后,胡小玲关了自己那边灯,睡了;管军也关了自己那边灯,睡了。
204俏俏还没有叫江建平爸爸。非但如此,自从她的亲生爸爸出现后,她与江建平的关系就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好了。现在她连“叔叔”都不叫了。
这天下午,江建平去接俏俏。臧秋生也去了。一左一右,都拉住了俏俏的手。俏俏把自己的手从江建平手里挣脱了。
江建平急了:“俏俏……”
臧秋生得意:“看出来了没有?我是她亲爸……俏俏,爸爸带你去吃冰激淋,去不去?”俏俏点头,跟着臧秋生就要走。
江建平不能不阻拦了:“俏俏,不可以。如果你跟着他走,要经过你妈妈同意。你还是先跟我回家,跟你妈妈说一声你再去。”
俏俏不回答。臧秋生拉着俏俏又要走。
江建平又阻拦:“她妈让我来接她,我就得把孩子给接回去,我就是不能让你把孩子接走。”
臧秋生急了:“我说你算老几?我是她亲爸,我要带他去吃冰激淋,你凭什么不让?哎大家来评评理,我是她的亲爸,我要带我亲女儿去吃冰激淋,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去?!”臧秋生这么一嚷嚷,有人围观了。
江建平穿着警服,所以有人说:“你是拐卖孩子的吧?警察不让你去你就去不了。”
臧秋生更大声地说:“什么警察,他是她的后爸!”
这么一来,人群又“哄”地一乱,议论纷纷了。这哄乱也吸引了一个人,是管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过的,反正站在边上在看,就看到了江建平的窘迫样。
江建平是真的左右为难,但还是试图跟臧秋生讲理,声音不大:“你不能不讲道理,孩子是判给郭芳的……特别是在大街上,别吵好不好,你这样对孩子不好……”
“笑话嘛!是你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我是她亲爸你为什么不让她跟我走……”臧秋生拉着俏俏就要走。
江建平急了,一把揪住了臧秋生的衣服。
臧秋生嚷嚷道:“怎么着,怎么着,你还打人啊?我来接我女儿你敢打我?你打我?”
江建平看着臧秋生那张无赖的脸,真的愤怒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