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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忙回答:回德妃娘娘,惠贵人在后院右边的别院里。奴才引娘娘过去。
豆儿笑道:就不劳烦公公了。
绕过大殿,我才看到后院的井亭之外还有一处野草丛生的小院子,很是简陋,应该是之前置放物品的地方,窗户上挂着白色镂空的纱帘子,里面幽幽的点着一盏灯,灯内的蜡烛摇曳着,直把灯罩熏黑了,一个小丫头拿着手绢,仔细的擦着桌子,我浅笑,不愧是昔日的皇后,即便犯了大错也还有这样的面壁思过的条件,惠儿对着那盏灯看书,旁边燃着檀香,虽不是上好的货色,却也把整个屋子的霉味、土味遮盖住,满室的香味,一盏昏暗的灯,一卷记载着沧海变桑田的书,似乎她的境况并不坏!
我知道太后肯定额外吩咐过,否则现在过来耀武扬威的人恐怕已经踏破了门槛,哪里还会有这样宁静的环境?
我走进去,惠儿头也不回,威严的问:有没有要来上好的檀香,本宫实在受不了这种香得味道。
我淡笑不语,惠儿见没有回话,这才回过头来,看到是我,也没有太多吃惊,冷冷的说:早就知道你会来,看到我现在的境遇你是开心呢还是失望呢?
我看着惠儿镇定自若的脸,不禁想起小时候那个受了一点委屈都要放声大哭的小女孩,她不再脆弱了还是更加会掩饰自己了?
我低下头,很奇怪自己竟然越来越无法恨她了,从一开始我失去了云舒、兰若时的愤怒和仇恨,到如今我对他们没有了一点情绪。
惠儿见我不说话,微笑着站起来:怎么不说话?你应该准备了一大堆侮辱刺激我的话才是,永寿宫马上就要物归原主了,你就没有点感慨?
我难过得看着惠儿的菱唇,忍住心中的疼痛,吸了吸鼻子笑说:我不是来看笑话的,我是准备了很多话,却不是侮辱你的。
那你就说吧!惠儿走到窗前,那白色镂空的窗帘前摆着一盆兰花,长长的花茎垂到墙上,惠儿整理一下那兰花,用小花洒为兰花浇水。
我张了张嘴,胸中的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了,我与惠儿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纵使我看开了名利、生死和仇恨,却也无法和依然不愿意放弃敌意的惠儿沟通,我唏嘘了一下,勉强笑说:还好吗?
惠儿好笑的回头看我,仿佛我说了很幼稚的话,她环顾四周,笑问:你觉得我现在好不好?你今天似乎有些奇怪,来这里一句话不说,难不成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故意来这里受我抢白的?
豆儿忍受不住,说道:惠贵人,您最好对咱们德妃娘娘客气一些,德妃娘娘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惠儿凌厉的眼神立刻扫向豆儿,豆儿毫不畏惧的回瞪回去,惠儿不怒反笑:看望被自己打败的妃嫔,这种事我也做过,自然知道你的来意,不是火上浇油逼我去死,便是来看我现在的境遇,以充实你无聊的生活,我有太后的庇护,既不能死,境遇也不会太差,你要失望了!
豆儿更加生气:惠贵人你好没道理,之前你多次谋害德妃娘娘,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但不悔过,反而出言不逊…………………………………
我制止:豆儿――――――
豆儿这才不服气的瞪了惠儿一眼,悻悻的住口。
惠儿冷冷的道:我是诡计多端,可你也未必比我清高多少,这一次如果不是你栽赃,我又怎么跌下来。
我不禁叹气,摇头道:惠儿,你总是这么任性,什么事情都要怪在别人的头上,这么多年来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呢!
惠儿的脸色忽然一冷:不要在这里与我姐妹情深了,你我早已势不两立,我不认为你对我还心存仁慈,你给我记着,只要我一天不死,就永远不会放过你!
一个丫头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捧着一个小盒子,边走边说:真过分,前阵子还把咱们捧上了天,巴巴的送东西过来,今个不过是要些檀香,就鼻孔朝天不理会咱们了………………奴婢叩见德妃娘娘。
我知道这定是去内务府要香料的丫头,惠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喝斥道:没有规矩,那些个奴才目中无人,也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自有某些权高位重的妃嫔来管教,兴许那班奴才敢这样做也是得了谁的指示呢,没要到就算了,本宫过阵子就要去慈宁宫伺候了,我到要看看那群奴才还能嚣张几时!
我无奈的叹气,劝道:惠儿,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豆儿低声嘀咕:大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这样对待你们已经够好了!
我瞪了豆儿一眼,豆儿吐吐舌头,忙过来扶住我,惠儿倒也能忍住气,坐下继续看那厚厚的书,是否真的能看进去,就无人能知了。
出了别院,右侧便是永寿宫的御花园,前几天刚刚移植过来的新鲜花朵还盛开着,虽然没有人再来打理,稍显凌乱,却依然满园红色,上一茬的花朵还没有谢,被拿回去做成花瓣,抛撒在端怡郡主出嫁的路上。
天边渐渐有了晚霞,红彤彤的照下来,把人的脸、景色、墙壁都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红色,天气不再炙热,给人一种很温暖、安详的感觉,我说:咱们去花园里看看吧!
豆儿忙扶着我,走向那道拱门,里面姹紫嫣红的满园花朵,柳条摇曳,流水潺潺,合着晚霞,越发美的如一幅画。
我和豆儿就在这花朵中徜徉,豆儿调皮的摘了许多花朵过来,为我插在头发上,我临着流水自照,鬓间的花朵却比人娇艳,不由得有些感伤,豆儿忙说:娘娘,奴婢听说在怀孕期间变丑的女子,腹中一定怀着男孩,而且啊,生育过后会比之前更加明艳照人呢!
我这才笑笑,抚摸着肚子:变丑又何妨?他好就够了!
豆儿摇晃着指头:非也非也,是皇上喜欢就够了!
我有些恼羞成怒,唾道:你这鬼丫头,看我不嘶烂你的嘴!
豆儿毫无惧色的说:娘娘才舍不得呢。
话音未落,花园外便有脚步声,是朝着别院去的,我隐身在柳树之下,远远望去,竟然是宸贵妃,许久不见了,想不到宸贵妃还有精神过来探望惠儿呢!
豆儿扶着我,往别院走近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宸贵妃的说话声。
她说:你终于也被他人算计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惠儿冷笑:怎么一个个来了之后都是苦口婆心的先要说教我一番?
宸贵妃忽然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我早就说过,你最终会被德妃挤下来,多少次劝你除掉她,你就是不肯,难道你还念着旧时的姐妹情谊?
惠儿冷哼:你倒会说好听话,这么久以来,哪一次不是我出谋划策?你口口声声要除掉她却不见你动人家一根汗毛,我是没有快刀斩乱麻,那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没有了对手,即便现在输了,也不会怨天尤人,我知道你来的意思,无非是要我破釜沉舟,以命抵命,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不要打得太好,我过去之所以愿意偶尔受你的摆布,不过是因为你的计策对我也有意,如今你的境遇可说得上是走在刀刃上,对付了我之后,那贱人就会把矛头指向你,没有了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宸贵妃受了抢白,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硬撑着笑脸,如往常一样对惠儿毕恭毕敬,仿佛还有所忌讳,想来是知道惠儿的性格脾气,她说:你不好,我就要跟着遭殃,你好了,我也风光,咱们可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之所来这里并不是看热闹,而是与你一起商量之后的事情。
惠儿寒这一张脸,说道:你需要与我商量吗?之前给番王的信不就是你先斩后奏,以我的名义让我不得不替你背黑锅?
宸贵妃大笑:你不是也乐在其中,还巴巴的跑去和人家耀武扬威,如果不是你泄漏了秘密,如今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与豆儿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惠儿回头笑道:那又如何?
宸贵妃环顾四周:那又如何?青灯古卷,冷月扶残花,你能享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惠儿缓缓的走出来,晚霞渐渐退去,暗蓝色的天空开始浮现一些星斗,淡白色的月亮还只是一个影子,我和豆儿往后退了退,惠儿苦笑:做了这么多坏事,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没什么享受不享受的,总算可以不用再去谋算人心了!
宸贵妃有些惊讶:真想不到这样的话能从你的口中说出,好像之前你都是被逼无奈一般,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说这些虚伪的话了!
惠儿背对着宸贵妃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口中却飘出放肆的笑声:是啊,我最喜欢做伪善人了。
她转过去,表情变得刚毅,菱唇微动,说道:宸贵妃娘娘请回吧,臣妾现在是有罪之人,每日只能面壁思过,恐怕帮不上娘娘什么忙?娘娘足智多谋,如果有什么需要臣妾协助的,只管吩咐臣妾便是,希望臣妾在慈宁宫,足不出户也能帮助娘娘!
惠儿态度忽然转变,倒让宸贵妃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一百二十章 恬然不受
宸贵妃在原地四下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笑说:那我就不打扰你静心了!
惠儿不卑不亢的低下头:恭送宸贵妃娘娘。
外面月亮刚刚升起来,今个是初五,弯弯的月牙儿挂在云彩的一端,天倒不黑,到了一年之中白天最长、夜晚最短的时候了。鸟虫还鸣叫着,宫里的奴才们提着小灯笼来回穿梭,那灯笼的样式倒比亮光更引人注目些。
我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豆儿扶着我,也有些沉默,想是知道我的心情,故意不发出声响打扰我,远远的,小米儿提着灯笼过来寻我,说是宁远已经等候我多时,我笑了笑,由两个丫头引着,缓步朝德秀宫走。
还没进宫门,便闻到一股幽香,庭院右侧的夜来香开了,浓郁的香气环绕在整个院子里,合着快要入夜时的清冷空气,越发让人心旷神怡。
我摘了一朵开的最好的鹅黄色的夜来香,走进大殿,两侧的屏风不知何时已被更换,金丝绣制的龙凤呈祥和五彩祥云逼真的悬浮在那屏风之上,绕过屏风,便是内殿,门口的帘子也被换成了珍珠做成的珠帘,大大小小的珍珠随风摆动,相互撞击,发出沉甸甸的清脆声音,豆儿看向小米儿,小米儿有些献宝的低声说:大概有一千多颗南海的珍珠呢!
她边说边为我掀开珠帘,宁远正对着蜡烛看书,我款款的走进来,宁远听到了声响,忙回过头来,笑吟吟的迎上来,问:去了哪里?这么久,可不要太劳累!
我把夜来香放在宁远的手中,笑说:不过出去走走,顺便看看那几个孩子。你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可爱。
宁远把那花插在我的鬓间,柔声道:朕只想着我们的孩子,来,朕和他说说话。
宁远搀扶着我让我靠坐在床榻上,他威严的在我肚子前走了两圈,清清嗓子,说道:大胆孩儿,见了父皇竟然不下跪!
我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宁远略微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忙止住笑意,双手抚摸着肚子,轻声呢喃:听到了没有?父皇在叫你呢!
宁远带着笑意说:你这小家伙,再不给父皇行礼,父皇可要生气了,到时候就算你母后求情也没有用了。
我这才明白宁远的用意,忙抬起头看他,他坐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笑说: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你受累了,等过了这阵子,朕就册立你为皇后!
我沉吟了一下,才笑说:何必这样着急?臣妾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当皇后,德妃就不错啊,只要皇上爱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宁远摇头,有些固执:朕的这个皇后你还真是作定了!
我难免有些急切:可是臣妾现在的身份是震远大将军的女儿,朝臣定会反对,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宁远摇头,吻吻我的额头笑说:这些事情朕自会处理,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朕立你为后的决心…………………………等到你横空出世之后,朕定给你起一个好名字!
我笑着摇头,抓住宁远的左手:那如果是臣妾自己不愿意做皇后呢?
宁远正在抚摸我肚子的右手忽然停住,诧异的看着我,我道:臣妾已经对这些名分厌倦了,德妃就已经不错了,臣妾只要皇上明白,皇上真正能够给臣妾的不是这些虚华的东西,而是皇上的真心。
宁远不禁有些动容,环抱住我,低声问:朕即给你名分又给你真心不好吗?
我缓缓的摇头,抬头看宁远的眼睛,柔声说:身为一国皇后所要承受得太多,臣妾不想皇上和臣妾之间的感情中参杂一点功名利禄的成分,做了皇后就要母仪天下,就要以德统领后宫,这些事情做起来太违心了,臣妾只要做皇上的宠妃,可以肆无忌惮的吃醋、与皇上闹脾气、撒泼般的只要皇上陪我一个人。臣妾不想再虚伪的做人,因为臣妾知道与皇上的一切是多么来之不易!
宁远把下巴靠在我的额头上,说道: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哪一个不希望晋升,只有你,竟然对朕放在你手中的名分不屑一顾,你真的这样爱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