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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假装平定下去,见到张爱民的时候我该笑还是笑,没有一点生分,他大概觉得我这人够种,知道了真相还能这么镇定,可能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但他这次确凿是猜错了,我并没有在布什么局,而是把目光投远了一点,石城的法律顾问,并非海清一家可做。
程语的案子二审告捷,姓丁的狗急跳墙,法院判他没有主体资格,于是他便申请解除与姓李的之间的转让债权,转而让姓李的来请求债务偿还。
(因为章节隔得太久,来案情回顾一下:一年前程语跟人签了份委托经营合同,对方给他两百万,他定期还款付息,过了没多久对方把这两百万的债权转让给了一个姓李的,后来这姓李的又把债权转让给了一个姓丁的,现在这个姓丁的上门来找他要钱,他推称手上没有现钱,请求对方再缓一阵子,结果这姓丁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告上了法庭。)
这事换汤不换药,你姓丁的没有资格,姓李的就有了?你就是姓胡姓温也不行啊……还得继续解除,把最上面一层的搬出来才有用。
张爱民也是利用这一点进行抗辩,妥妥的拿下二审维持原判。
过了几周我让何茜去智联发布招聘信息,再召一名助理,她大惊,以为我要解雇她,梨花带雨又要洒泪,我只好解释说海清的代理一丢,业务少了一大半,再招个助理帮我多接些碎活。她雷雨转晴,说老板你放心,我会帮你在张爱民那做好卧底的。
我对着她的背影一阵冷笑,幻想自己是个什么诅咒剑派的大长老,耍的一手好剑,上去就给她一剑封喉,血溅公安分局门口。
信息发布出去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应聘的,但大多獐头鼠目,难以信任,简历是何茜筛的,总觉得这贱人动过手脚,否则怎么都放进来这些货色?
这里面还不乏拿着名校文凭的半法盲,其中有一个简直绝了:我问了他一个案例,我说甲某和乙某为了争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甲卡着乙脖子,乙为了自保无奈咬了甲一口,后经鉴定构成轻伤,乙以正当防卫替自己辩护,请问该怎么判?
这案子其实简单,甲乙双方都有伤害故意,所以不存在正当防卫。
但这厮想了半天,竟然说,女人应该判给甲吧,他都被咬伤了。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面了一个星期,完全没有收获,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中意的,只可惜看上的全是女人,细细想来,万一留下来,不过又成几滩祸水,还是作罢。
这天是个周五,一早又遇见农民吴胜财守在大门口,他这回更虔诚了:跪在地上磕头,一声比一声响,嘴里边还不停的嘟囔,完全不明其意。我突然觉得他更像是个圣僧,这扇门的里面就是他朝拜的天堂。
我悄悄地绕过他进了门,袁城正坐在大厅沙发里喝茶。我便提了一句,我说袁老师,外面都快把头磕破了,你这心可真够硬的。
他摆摆手:你懂什么?这不是普通的行政案,惹了市委书记了,我也捞不出来。
我表示怀疑:捞不出来?中国行政辩护第一人,啧啧,这位子还是趁早让贤吧。
袁城报纸一合,哗啦一声带着怒气直奔我来:你以为我是真捞不出来?我告诉你吧,就算胜诉,他刚从劳教所出来,门口一辆救护车直接拖走,去哪?精神病院。正常人进去,精神病出来,而且你越精神就越是出不来。
我一听,汗毛竖了一身,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奥斯卡片子,当场觉得想吐。
“所以。”老袁总结陈词,“老老实实呆在劳教所,两年之内肯定就出来了,我这是为了他好。”
我点点头说受教了,欲回办公室,老袁突然又把我叫住:“贾臣,老师问你个事。”我说您尽管问。他说你哥跟孟琪琪真要结?我点头:十有八九,都带回家见过了。他叹口气,说他俩怎么认识的?那婊子,哦不……
我说没事,我也觉得她就一贱人。
他这才继续:这贱人逢人便睡,你哥知道不?
我想了想,说这事你得问贾君,我一点内幕都没有,不过这事我站在你这边,不希望她进我家门。袁城得我表态,似乎稍稍安心了点,又坐下喝茶看报,外面吴胜财伸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来,成了一幕背景音。
中午何茜打来内线,说又有个面试的在外面等,我说你让他直接带简历进来,我懒得去会议室谈了。
二十秒后,左宁进来了,说了句你好,我是来应聘的。他伤好的差不多了,石膏也拿掉了,脸上也消肿了,看来又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了。
我靠在椅背上,看了他一眼,很冷淡地回应:应聘?你告诉我,收一个法盲做助理,我他妈能有什么好处?
他没回答。
我轻笑一声,说你赶紧出门左转吧,回你的琴房,找你的钢伴,快快乐乐地谈情去吧,这地方不是你来的,我也没心情跟你扯皮,赶紧走。
他突然开口:我能帮你重新做回海清的法律顾问,这算不算好处?
我眼皮突然一跳,坐正了身子问他:这事是你他妈搞的鬼?
他淡淡一笑:你觉得呢?
我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他既没本事让他爸解雇我也没本事让他重新聘用我,这事根本就跟他扯不上关系,又不是狗血电视剧,二世祖动一动指头,他老爹就能跟着转圈?我脑子糊涂了,竟然差点被他绕住,估计他也就是听来的。
我说你走吧,别耽误我时间了。
他并不听从,走上前来递上简历,说贾先生给我一次机会吧,文字处理或者记录工作我都可以胜任的。
我冷冷地看他表演:你为什么需要这份工作?难道你缺钱花吗?
他说对,家里断了我生活来源,手里也没什么积蓄,我知道我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惯了,没法自立,我也不求你养我,给我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行不行?
这话说得破绽百出,就算你没钱,一门手艺在身,还怕没钱挣?
“你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你爸不给你钱用是吧,来,我给你,这是我工资卡,你拿去,爱刷刷,爱提提,好吧?”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建行卡扔在桌上,“现在能走了吧?”
他看了那卡一眼,没有动作,而是淡淡笑了一下,说贾臣,那天你在诚心诚意跟我说的话,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挑眉:哦,那天我说什么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盯着我,弄得我心里发毛,他说贾臣,你就那么不敢承认吗?
我异常莫名,反问他承认什么,他说你就不敢承认你在乎我吗,你就说不出一句真话吗?
我有些来火:你别跟我面前装成熟,没用的,你要听的我早就说过,你记在心里过吗?不还是照样跟别人勾勾搭搭,现在知道错了?迟了。
他无言以对。
我却突然在一秒钟之内改变了主意,我说你想要这份工作是吧?
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不就是份工作吗?”我点点头,“你先去把门反锁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去锁了门。
“把老板哄高兴了,什么都好办。”我冷冷地说。
我这人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跟左宁虽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主动送上门来的,我肯定不能让你好过的,我这人言必行行必果,说了要收拾你,那就别怪我捡日不如撞日了。
20、应作如是观 。。。
自从前几天在办公室里把人办了,我也再没碰过他,虽然当时觉得挺激情的,不过办公场所这么神圣,一次足矣。又不是牲口,在性解放之上我们首先应当追求思想解放。
这才是新时代律师傲人的思想觉悟。
左宁是不是真没钱了,我不清楚,但我个人感觉演苦肉计的成份占多,他爹真能看他饿死街头?换成我爹倒有可能。
那天办完事,我从钱包里掏了一千八给他,说现金就这么多,你先拿去用吧。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问我什么意思。我说通常我都给八百,不过我俩这么熟,多加个一千也没的说,你也别谢我,说那些空话没用,真有心就上网去发点口水帖捧我,替我多揽点业务。
按他正常反应,应该是勃然大怒,有可能的情况下再给我一耳光,说一句贾臣你真他妈不是东西,不过完全出乎意料,他竟很平静地收下钱,说谢谢你贾律师,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以前我总拿他当小孩,以为好骗好哄,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两年里,不只我一个人在演戏,他其实也没闲着,因此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我在一起又图什么,我总把他当傻子,其实他只是装傻。
我说明天开始吧,一般我九点半到,你九点前到就行了,也没什么要准备的,烧点热水,收拾下我这间,回头我让何茜再帮你收拾张桌子出来,你就跟她待一间办公室,她会教你。
没想到这事还真有正面效应。何茜认得左宁,悄悄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说小孩大四要毕业实习,来我这干两个月,她将信将疑中转手就把这情报卖给了张爱民,张猴子吓得不轻,见我连左志强儿子都能招来当助手,肯定有什么报复计划,当即拉下面子上门请罪,说他混蛋,海清那事干得混账,完全是财迷心窍,让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真朝他动刀。
我笑眯眯地说没事,反正海清那边我早不想做了,这事肯定有误会,妇人之词不可信,咱俩好兄弟,没什么说不开的。张爱民这人吃里扒外惯了,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我跟袁城当年找他合伙其实就是利用他这一点来牵制对方,任谁都占不到便宜。
不过他这次是动了真格,竟然送了我一块江诗丹顿的表,想这厮平时抠得要死,现在一出手这么大方,就能知道海清油水有多厚。我这人向来对敌人仁慈,和谐在当下,报复在将来,是我一贯方针,总之来日方长,想收拾你不愁没机会,人前一口气真没什么可争的。
第二天左宁真来上班了,见到我的时候低眉顺目的,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落都做的挺到位,我也没话可说,窝在自己办公室里,懒得跟他照面。他跟何茜处得挺好,偶尔解决个人问题时路过他们那间屋,看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知道在比划什么,脸上笑得都挺灿烂的。
我又在智联上发了招聘信息,还是招助理,左宁最多替我做做网站维护,外加复印材料端茶倒水,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没什么实际作用,留他在身边不过是想让他玩几天,玩高兴了自己回家。
过了几天顾升打电话来,说老毕请吃饭,主题是庆祝我终于能站起来了。这话说的,好像我一直是轮椅上的张海迪?
到了下班时间,我正准备出门,看见左宁还在伏案疾书,进去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分析乐谱。他这阵子正赶上放暑假,不怎么要去学校,所以整天在我这泡着,做完事就干点自己的事。年轻人就是精力无限,我不得不感慨。
他见到我也没什么反应,就问我能不能在这多留会儿,他来锁门。我说为什么,这里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吸引着你?他挺直接,说不行的话,那我回家了。我突然有了主意,说你晚上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去吃个饭。
这两年来我从没带他参加过任何一次饭局,也没带他见过任何一个我的朋友或者熟人,相反他总是想介绍我给他朋友认识,但一直被我拒绝。我这辈子从来没爱过谁,红尘之事对我来说不过一瞬间的快感,快感以上,情感未满,就这样微妙地形成了我全部的爱情观。
老毕最近不写诗,迷上金刚经了,送了副字画,上面写着一列呓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末了题字:一灯手书。
我问他一灯是谁,他故作神秘不肯答,手里面捻着一小串佛珠,嘴里还不时念念有词。
林寒川没来,假模假式地打个电话,向我致歉,这厮自从升了官,时间越来越少,架子越来越大,官腔越来越越足。老顾气得骂了一句:林寒川这人,真他妈的!
我说老顾,这就是你不对了,为国为民,当鞠躬尽瘁,你以为人人都跟我这个二流律师一样,混口饭吃就得了?老林人家有大志向。
老顾不给我面子,啐了一口,说就他那怂样,能有什么大志向?官不像官匪不像匪的,老天真他妈瞎了眼。
捧林寒川,老顾一向比我积极,但今天这话里我算听出几分意思——看来最近是有事求他没办成。我说行了,同学一场,没那么严重,他今天不来,回头让他补请就是了,正好敲他一顿。
老毕坐在牌桌后面,隔空发话:你俩有什么话回家关了灯说行不行,先打牌!老顾骂骂咧咧地上了牌桌,我不想打,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