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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十四章(4)
第一批录取通知下来了,第二批、第三批也下来了,金成都不在其中。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的几位学生反而被名牌大学录取了。金成被浓重的失望所包围,他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了。静静看他整天失魂落魄似的,答应他再到县招办查问一下。静静回来后,闷着头坐在那儿一声不吭,金成感到奇怪,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稍停,静静扬起面孔,问他是否有什么仇人,金成知道又横生事端了。静静告诉他,有人给县招办写信,举报金成道德败坏,流氓成性,一贯玩弄女性,除了孙凤英、小文外,又加了破坏任静静军婚的罪名,本来金成已被投档录取,结果却被刷了下来。
此时金成简直像一头近乎疯狂的怒狮,血红着双眼,似乎要吞噬撕咬面前的一切。他已经明白谁会做出这种卑鄙下流的龌龊勾当,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射毒箭放冷枪,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招生办明白,他是被诬陷的,他清白无辜。静静说,这种事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等到慢慢查清后,高校招生也早结束了。好在她和陈卫东闹离婚,县里主要领导都了解,为了金成,她决心撕破脸皮再去找县委书记。
这一天晚上,金成正要脱衣上床,静静斜靠在床沿上,两眼定定地看着他。“怎么啦,有觉不睡,搞什么名堂?”“你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什么事?”“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金成有些不以为然。
静静有些冒火了,别转过身子脸朝里躺着,不再理睬他了。金成看她动了真气,赶忙俯下身子赔不是,静静这才转过脸来:“你又要做爸爸了。”她抿着嘴低声说道。
“真的,要有两个儿子喊我爸爸了!”金成显得有些兴奋。
“你有没有想过,你用什么来养大你的儿子,如果我从县里退下来还当教师,收入肯定减少,你又只有民办教师的工资,如何来养活五个人,你考虑过没有?”
金成抓了抓头皮,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没想那么细。”静静说:“生活不讲情面,柴米油盐酱醋茶,少一分钱都买不回来,居家过日子全得靠精打细算!这次我不管,让你来当家。”
“我当家,这个家要坍天了。”金成开玩笑说道。
下午,学校召开教务会议,金成靠门坐着,心情沉重地在想着心事。这时,邮递员小张看见金成,在很远的地方就扬一扬手中的信封。
“喂,想什么呢,你的挂号信——录取通知书到啦!”
金成一下子跳了起来,别的教师也纷纷围了上来。金成真有一点范进中举的味道,回到家中,静静正在逗小鼎玩,看见金成问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这么早就回来,也不怕校长责怪?”金成也不答话,只是抿着嘴笑。
“怎么啦,捡到大元宝还是搞到一笔钱,像喝了笑婆娘的尿一样傻笑?”任静静奇怪地看着他,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跳起来:“快说,是不是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金成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嚷道:“我被录取啦!”说着一把抱起任静静,在地上打着旋转。金成妈听说通知来了,也喜滋滋地跑过来,看见金成抱着静静在打转,慌忙叫他停下:“小成,你真不懂事,静静有了身孕,哪能这样转圈,要出事的。”
已经夜里1点多钟了,静静好不容易才收拾完东西准备休息。躺在床上,静静拉住了金成乱摸的手:“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去上学后,我们的经济状况不允许我再生了,我想把肚里的做了。”
“你疯啦!”金成叫了起来,“你也二十大几了,往后再想生就困难了,再说,我每月还有二十元助学金,足够我用的了,听说还可以勤工俭学呢?”
“你别把什么全想得那么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上大学的机会,千万要珍惜。我不要你去搞什么勤工俭学,你给我认真学习,钱不够我会想办法的。”金成还要讲什么,静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她不让他再讲话。她温柔地抚摸着他艿暮诜ⅲ硖甯舻匾蕾嗽谒泶蟮男鼗忱铮饺送榈厝任亲拧?/p》
静静告诉金成,今天她到池塘去洗衣服,看见塘边那棵柳树枯死的半边又抽新枝了。金成将信将疑来到塘边,果不其然,开春来枯死半边的柳树真的绽出了浓浓一片新绿。看见柳树,金成就想起小文,想起在柳树下边蜷缩了半夜险些遭辱的那个性格倔强的姑娘。“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也不知小文生死如何,现今人在何方?想到这,神色有些黯然。
静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旁,看到金成神情陡变,关心地问他怎么啦。金成缓缓气说道:“记得我去南方放蜂,有一位姑娘来找过我,她就是小文。”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叹息道:“真是一位苦命的姑娘,也不知在不在人世了?”
静静没有答话,稍停,问道:“如果小文还健在,你会和她结婚吗?”金成想不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愣了片刻,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女人心眼就是小,小文是否活着都不知道,还结什么婚?”静静说:“随便说说而已,你当什么真!”
晚上,金成搂着任静静,很动感情地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静静摇了摇头:“夫妻间用不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讲谢就见外了。我不图你什么,只要你真心待我,我就满足了。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你,大学里年轻女性多,可别忘了自己是一个已经结婚,有了妻儿老小的人了。大丈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将来才能成为利国利民的栋梁之才。希望我这些话不会成为你的耳边风。”
第二部分 第十四章(5)
这一夜,夫妻俩推心置腹讲了好多心里话……
第二部分 第十五章(1)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龄班,全班五十多名学员中,统计出的子女超过一百人,最多的有四个小孩。学员的性质也复杂,少数为带薪生,绝大部分得靠学校的助学金。开学没多久,一位大龄学生申请退学,作为家庭的顶梁柱,他需要抚养三个孩子。
金成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静静拿工资,他最担心的倒是静静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他和静静爱的结晶。为了做母亲,静静准备了多少年,她对小鼎的爱是她内心真情的流露,是博大母性的自然烘托。现在,为了他能安心读书,安心把学业修完,她准备做出最大牺牲。可是,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当夜,金成提笔给静静写信,讲了学校,讲了班级,最后他特别叮嘱,孩子一定要保住,尽管目前苦一些,但办法总是有的,千万别做遗恨终身的事情。
任静静收到金成来信时,她已经到医院做了人流。根据县委的决定,免去了她一切职务,仍安排在小镇当教师。通知到达时,其实她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她不想挺着一个大肚子站在讲台上。金成走后,经济上也不允许再生一个,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做了,等以后经济条件好一些时再圆此愿。为此她整整哭了一夜,这毕竟是她怀的第一个亲骨肉。第二天,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金成妈,金成妈吓了一跳:“静静,你可不能做这种糊涂事。我们女人,总要有自己的孩子。再说,俺们家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再难,也不能亏了孩子。”
静静哭着说:“妈,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我家这种状况养不起两个孩子。听说金成班上已经有学生因为困难退学了,为了金成,我也不能要这个孩子……”话未说完,号啕大哭起来,金成妈也泪流满面。
这一天上现代汉语课,金成还在为自己刚刚读完的一篇小说而激动,没有注意进来的老师。当老师开讲时,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的表情突然间僵凝了。
“吴卫!怎么会是她?……”
吴卫比从前瘦了,脸色更显得苍白,仿佛白玉雕琢成的一样。上身穿一件浅色西装,下身穿一条与上衣成套的裙子,显得优雅而落落大方。她的普通话很标准,读起汉语来更是抑扬顿挫,朗朗上口,从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她压根儿没有朝金成坐的方向看一眼。是怕金成难堪,还是不知道金成来了,反正,这个方向看都不看,回答问题也只找别人。
“也许,她并不知道我被录取了?”金成在心里打着一个个问号。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金成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阴道旁的树阴里,同座的大胡子徐伟松“哇”的叫了一声,把金成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是不是漂亮的女教师把你的魂勾去了,这么着迷?”大胡子徐伟松当过兵,提了干,“文革”期间还在一个县公安局当过军代表,他是班里少数几个带薪生。据说新生入学时,从车站到学校足足有五里地,其他学生肩挑背驮,惟有他两元钱叫一个挑夫,优哉游哉地前来报到,被人笑称为带着满脸胡须书僮来就读的梁山伯。他性格开朗,能说会道,绝对是个人才。
金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胡扯什么呀,谁看了?——哎,知道这位女教师的名字吗?”
“刚才上课你在干啥?一定瞎想心思。她自我介绍姓吴名卫,别人全听到了,你肯定在动坏脑筋。”
下午自习课,金成拿着一本《现代汉语》走进了办公室,吴卫不在,他微笑着问一位年岁稍大的老师,那位老师看他一眼,告诉他,吴卫应该在宿舍里。金成说一声“谢谢”,就退了出来。
那是一排老式的宿舍楼,经年风雨侵蚀得外墙残破不堪,“爬山虎”遮去了大半个墙壁。过道兼做厨房,摆满了做饭的煤球炉,空气中充溢着呛人的气味。金成问清是中间第三个门,轻轻敲了敲,门“吱”一声开了。
“进来吧!”吴卫并不看金成,抬手让他进了屋。金成感到有些奇怪:“你怎么问都不问,就把门打开了?”
“现在除了你,还有谁敢进我家门?世态炎凉,你应该十分了解这种滋味的。”金成看她情绪不好,知道她男人沈刚出事了,又不好问,稍停,解释道:“不知道你在这个学校,否则,早来看你了。”
“我是早知道你扩招进来的,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不找我,我不会去找你。我才不愿意热脸去凑别人的冷屁股。”
“你干吗这样自悲,你连造反派也不是,又没做对不起人的事,谁又能对你怎样?”
“亏你还是黑五类家庭出来的,才几天时间,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什么叫株连九族?中国人其他不行,就这个精通。沈刚有什么,一个当兵的,跟错了队,就非把他往死里整,你说好笑不好笑。”金成从吴卫嘴里了解到,沈刚作为江青死党,江青出事的第二天,就被抓进了秦城监狱,而且不允许家属探望。
“天道无常,人心难测。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曹雪芹真是太深刻了,当年多少追着拍我们的人,现在像躲瘟疫一样躲避我们。特别让人气愤的是那些得过我们好处,或者被我们帮助过的人,反我们最凶了。最可怜的是我的苏苏,她还这么小,偏也不放过她,嘲笑她,歧视她,你说还叫人过不过?”她说得十分动情,两颊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部分 第十五章(2)
金成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骄傲的公主如今变成了丑小鸭,也全没有了往昔的矜持和自信。吴卫的话让金成忆起“四人帮”时期的种种劣行,心想,那时才叫黑暗呢,但他没有讲出来。
“静静待你好吗?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人很实在,做事也很有理智。她多次对我说起你,她认为你很有才华,人又诚实正派,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并不因为你的家庭而嫌弃你,她比我强。”
这时,一个脑后扎着大蝴蝶结的女孩走了进来,看见金成,忽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金成。“苏苏,过来,快喊叔叔!”苏苏闷着头,低低喊了一声。
为了庆祝“五一”,又是新生入学第一年,学校决定进行大演大唱比赛。班级成立了专门班子,要求有特长的学员自动报名。老三届生多才多艺的人多,点子也多,遇到的最大难题是服装。不少农村来的学员从没穿过西装,有的甚至不知领带为何物,况且一套西装几百元,对这些穷学生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服装,争论十分激烈。徐伟松是总策划、总导演,他认为整齐划一的服装,首先能带给人先入为主的视觉冲击,是保证活动成功的基础。他有一句名言:要么别参加,参加必须第一。
“钱从何来?”有人提出了核心问题。
“我试试看!”
徐伟松还真的有办法。当天,他找到了负责基建的何校长。学校最近要在一排平房的基础上造大楼,拆房工程原计划由建筑公司负责,徐伟松提出让大龄班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承担部分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