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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离当然知道“迎娶”是何意,她一时慌了,立刻费力的回想方才与他的对话——她真的没有嫁他之意啊!只是他说自己未曾见过父母时,她心有戚戚、出言鼓励而已!
嫁人已经很可怕了,要是嫁的人是师父……太可怕了吧!
可她刚想要张嘴反驳,就见她家师父眉头深锁、目光沉沉——他是不是在想……用哪种毒药能让她死的最疼?!
话还未出口,纪小离已然脚软。
再转念一想……其实嫁给师父也不错吧?只要她听话、不被他毒死,在国师府的日子其实比家里更自由快乐。
在师父的身边,即便是她闯了祸,老实认错就好了,不会有人指着她骂“小野种”。有师父在的时候,除了师父便没有其他人会骂她,这点让她很喜欢。
只是,以往的喜欢比如好吃的和能炼丹的好玩意儿,她都能大声的说出来,这种喜欢却觉得话明明到了心上、怎么也说不出来。
奇怪,这又是什么毛病?
为什么与师父有关的一切感觉都是怪怪的呢?
夜风从南窗温柔的拂进室内,轻软的帘幔缓缓被吹动,一室安宁如梦里,两个各自想着心事的人执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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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殿下的府邸地处上京城寸土寸金的皇城东面,占了整整一条街,里头亭台楼阁奇巧、假山流水写意,各个院落俱是富丽堂皇,里头的奇珍异宝比之皇宫也未必不如。
这府邸是七年前大皇子征战北国大获全胜之后皇上赏赐的。
那时候的大皇子英姿勃发、少年枭雄,是难得一见的热血儿郎,就算是如今被誉为大夜神将的白虎令主、小将军纪南,当年在玉河亲眼目睹大皇子殿下单手驯服烈马的一幕,震惊崇拜之情铭刻至今、犹自念念不忘。
那时二皇子慕容岩还是个纤弱的白衣少年,陈遇白还不是冷如谪仙的国师大人,那是慕容磊一个人的时代——傍晚时分,他从远郊一路打马进城,鲜红如血的夕阳落霞里,烈烈晚风将他那头紫色的发吹的扬起,那双紫眸里盛着天边落霞的光,多少青春少女在路边被他挑眉看了一眼就晕倒在地。那才当真是鲜衣怒马、英雄年少。据说第二日纵马城中的少年纷纷都用紫澜花染了发。
七年的时光,成就了二皇子殿下名满上京的温润之名,成就了国师大人扬名天下的孤傲冷然,七年里秦桑被养成手段狠毒的倾国倾城,纪小离在镇南王府里无忧无虑的长大,而大皇子慕容磊,从少年枭雄变成了如今纵欲狂妄的……废人。
陈遇白进府邸时未曾经人通报,也不用潜行翻墙——大皇子殿下的府邸每到夜晚便是中门大开、门庭若市,府内犹如酒池肉林,处处是美酒与美女。
国师大人在后院最高那处假山上找到了大皇子慕容磊。
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大皇子殿下日夜颠倒,夜晚从不睡觉,这个时候才是他一日的刚刚开始,可陈遇白见到他时他却已经半醉了。
深紫色的华贵衣衫随便披在肩头,里头的衣襟也扯的散乱,露出一大块伤痕隐隐的结实胸膛,紫色的发未曾束冠,就这么披在肩上,这样邋遢随意的打扮,又是醉的懒洋洋仰躺在一圈酒坛之间,却偏偏因为那张脸实在是长得五官分明、俊美绝伦,令人不觉猥琐,反而顿生不羁潇洒之感。
他正仰着脸沐浴在那月光里,陈遇白站到他面前,垂目望着他。
慕容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国师大人?”紫眸微眯,打量着忽然出现眼前的人,笑道:“稀客啊!有何贵干?”
陈遇白微微一笑,言简意赅的答道:“在下受千密使所托,前来替大皇子殿下解毒。”
慕容磊听到那“千密使”三个字,脸上忽泛起了浓浓厌恶之色,喝了一口酒,他冷冷对当今国师大人叱道:“滚、开。”
果然是喜怒无常、冷情狂妄。
可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要比冷清狂妄……谁又能比得过国师大人呢?
陈遇白目光冷冷望着他,夜风里黑色冰绸微微摆动,比这月光更清寒三分。
大皇子冷了他一阵自觉无趣,忽又勾了嘴唇、颠倒众生的一笑,半坐起,他随手拍开一坛酒递过去:“相请不如偶遇,来!与我拼酒!赢了我,我便让你替我解毒。”
他是皇帝的长子,毕竟尊卑有别,陈遇白再嚣张也不好真的绑了他强行问脉解毒,一拂袖稳稳接过那坛酒,他就地坐下,当真与大皇子对饮起来。
慕容磊看了他一眼。
“国师大人一向不问世事,怎么这次竟然会掺和这种麻烦事?”慕容磊似乎是调笑的语气:“以你的手腕,不可能有把柄在别人手里,那么是秦桑许了你什么?”
陈遇白几口烈酒下肚,神色却分毫未变:“未曾。”
“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慕容磊低低的笑起来,语气里说不尽的轻慢不屑与嘲讽调侃。
国师大人眉头微皱,冷冷看过去,看得他渐渐笑不出来。
“千密使将逢大劫,她也自知这关难过、或有叵测,她心里牵挂大皇子殿下的毒需她每月以血入药。大皇子殿下即使不领情,也不该如此妄加揣测。”陈遇白静静的说:“她毕竟与大皇子殿下一母同胞,手足之情,难道大皇子分毫也不念?”
“国师大人慎言!”大皇子哈哈大笑起来,紫眸之中讽刺意味浓浓:“我的母妃因病早逝,皇家玉碟记载,我是她的独子,并未有什么一母同胞的妹妹。国师大人这话要是让我父皇知道,即便父皇宠信大人,大人也少不得一场麻烦。”
陈遇白微微一笑:“端密太后娘娘宠信大皇子更甚。”
慕容磊闻言挑了挑眉,玩味笑道:“没想到……国师大人这等人物,居然也会对秦桑痴迷至此,甘愿为千密一族办事!”
国师大人但笑不语。
慕容磊笑的止不住,一口气饮了半坛的烈酒才好一些。他更醉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低沉了下去,错乱癫狂的低低叫道:“千密一族的女子……她们都是精怪,国师大人,切勿真心相托……她们都是精怪……她会吃掉你的心!”
陈遇白与那前任千密使顾明珠有过一面之缘,也听说过她与慕容磊之事,他明白慕容磊这时说的“精怪”是谁。
可他却笑着说道:“大皇子殿下似乎对太后娘娘与千密使抱怨甚深。”
“哈哈哈哈哈哈……怎会?!要不是她们一心一意想法子救我的命,我早死了!”慕容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夜风之中张开手,如同与虚空中的人拥抱,“如今……我活着,也只对她们还有些用处了。”
陈遇白叹了一口气:“千密使曾向在下描述千密圣地的美丽风景,在下还以为……大皇子至少也想去看上一眼。”
“我不想看,什么千密一族,我烦透了!”慕容磊笑的磊落而荒唐,转头对陈遇白笑着道:“国师大人与秦桑两情相悦、爱屋及乌,但我实在烦透了那些事,国师大人,请回吧!这酒不必再喝,这毒我也不必解。”
“大皇子殿下一言既出,这酒我喝定了,这毒,我必定要为大皇子殿下解。”陈遇白微微的笑,“不过大皇子殿下说得对,两情相悦、爱屋及乌,若不是看在顾明珠的份上,想来大皇子殿下也不会容忍太后娘娘如此。”
这个名字一出,慕容磊脸上的醉意倏地全收,沉了脸色,一双紫眸中杀意暴涨!
陈遇白却仿若不知,笑着饮下一口酒。
夜风中大皇子殿下微挑着眉望着他,却忽然笑了,笑着上前扶了扶他的酒坛。
“独饮无趣!来!”他勾起另一坛酒,大笑着与陈遇白手中的相碰。
两人对饮,喝干了一圈的酒坛,慕容磊越来越醉,指节击着酒坛高歌大笑,陈遇白静静坐在他身边,却是仍旧脸色如常。
慕容磊忽的向后仰倒,手里的酒坛子咕噜咕噜滚出去,从假山上摔下去、摔了个粉碎。
碎瓷的声音传来,陈遇白对身边醉倒的人一笑,淡然道:“大皇子输了。”
慕容磊侧身挣扎了两下,却已坐不起来了,索性用手肘勉强撑着脸,醉意盎然的笑着望向他。
“陈遇白……哈哈哈哈哈……”他指着国师大人大笑。
陈遇白站起来微微笑道:“夜已深,大皇子殿下也该休息了。在下先行回去,明日再来为大皇子殿下请脉。”
华衣紫发的俊美男子笑的满地打滚,简直狂妄疯癫,国师大人轻一拂袖便从假山上跃至几丈开外的墙头,几个起落,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皇子癫狂的大笑声终于消散身后,离大皇子府邸也已够远了,一脸寻常冷然的掠过晚风夜空的人终于再也不忍住,“噗嗤”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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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国师大人你想多了,也想的太早了……大皇子殿下我对不住你,现言里你不过六年睡不着还能有安眠药吃呢,到这儿更惨了,我会补偿你的!握拳!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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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密人、果然都是疯子……陈遇白运气调息;心中暗暗怒骂。
一路强撑着回到了国师府;却发现又有另一个千密人正在等着他。
陈遇白心中暗暗又叹了口气。
秦桑见他面色发白、嘴角血迹隐隐;有些吃惊的问他:“国师大人受伤了?!”
陈遇白走到案边坐下,皱着眉头忍过那阵天旋地转;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方才与大皇子拼酒;他滴了一滴血在我的酒里。”他将方才的赌约简单的说了经过;“……我以内力强自压制,一时气血翻滚;无碍的。”
秦桑闻言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涩声道:“大皇子他……我想过他或许会抗拒你替他解毒;但没想到他竟如此……”
陈遇白拍开手边的暗格,取出事先配制的药丸,服下一颗,片刻后他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淡淡说道:“是我故意激怒他。大皇子所受寒毒既然能以你那味药丸抗衡,只要能解他身上的毒,小离便可不再依附于你。”
若他能配制一方解大皇子寒毒的丸药,那味丸药便可替代秦桑每月给小离服食的药丸。所以方才大皇子扶他酒坛、往里滴血的时候,他并非是没有看到,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陈遇白说着又陆续的服了两颗药丸,可体内真气却仍是不畅,烈酒烧的身体里面仿佛着了火一般,他眉头紧锁的闭着眼睛慢慢调息。
秦桑望着他那不好过的样子,由衷叹道:“国师大人用心良苦……多谢了!”
“你不必谢我。”陈遇白缓过一阵,睁开眼睛,“不单单是为了小离,大皇子身上的寒毒我一定会想法子为他解。你将妹妹托付于我,这是我的谢礼。”
无论是真心还是权宜,她将最心爱的小妹妹给了他,陈遇白真心的感激她。所以她的那点牵挂,他愿意成全。
秦桑听了这话默默。陈遇白也不说话。这两个都不是习惯对别人说真心话的人,或者说——他们愿意说真心话的人,此刻都不在他们眼前。
半晌陈遇白总算调匀了气息,忽开口问她道:“顾明珠的那个孩子……大皇子还不知道吗?”
秦桑苦笑:“他整日酒醉、日夜颠倒,不会关心这些的。况且太后娘娘将那孩子拘在自己宫里亲自看管,连我都近不了身。”
“看来顾明珠就快出现了。”陈遇白淡淡的说。
顾明珠出现,朱雀令便会出现。
“是啊,很快这一切都将见分晓了。”秦桑笑得十分明媚,“今晚得国师大人一诺,我更无后顾之忧了。无论如何,多谢你了,陈遇白!”
陈遇白冷冷抬了抬手,她一笑,紫色衣衫一闪,如一道潋滟的紫光从窗口掠了出去。
陈遇白静静坐了片刻,起身去关窗,站到窗边看见天上遥遥的满月,却怔了片刻,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醉了。
方才为了赢过大皇子以内力强行压住,与秦桑说了这会儿话,又服了那几颗以阳柔阴的丸药,眼下酒意上涌,浑身如火烧一般……此刻好想见她。
倒不是身体如何难受,以前他曾受过比这严重许多倍的伤,可那时无人牵挂,现在……眼下他多想她就在身旁啊!他闭着眼躺着,任她大惊小怪的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