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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爷爷奶奶那儿,丁三坡把消息往回一说,立即引起了阵阵热烈的反响。刘美丽成了家里的红人,爷爷奶奶都没口子夸自己儿媳妇娘家人的义气,刘美丽自然嘴上谦虚着,倒也不觉得如何受用,话说自从儿子丁大力成为“怪胎”以来,她在丁家的地位那是坚如磐石。
丁三坡和丁大力悄无声息回到自己家里。丁三坡要酝酿写给费要强的信,而丁大力则在一旁出谋划策。信里的字句爷儿俩要反复斟酌良久,最后确定了主要思路:那就是合力三队的变化,国家受益了,收购粮增多;集体受益了,公积金、公益金与提留水涨船高;个人受益了,收入比往年增加一大截……既然都受益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是正确的方向呢?
第二天一大早,队里的劳力几乎都出动了,大家伙有说有笑,先把粮食稻谷翻晒,队长会计等干部联系船只车辆(人力车)、指派卖粮队成员。
要卖的粮食很多,以生产队有限的车、船等工具当然不够,还需要人力担着粮食步行前往粮站。往年这种活儿队里都是抢着做,因为有补贴,或者是工分、或者干脆是现金,但在今年,没有什么补贴了,队长指派到了人,居然也没有推脱的,都乐呵呵地应了。
丁大力一大早拖了丁三坡出门,爷儿俩到公社里借了一架海鸥牌120照相机。然后父子二人分头行动,丁三坡做无间道,去别的生产队、甚至是其他的生产大队去打探消息,询问他们的收成与去年收成的差别。丁大力则拿着照相机,有意识地抓拍生产队社员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真诚笑容。
下午的时候,粮食开始装船装车,轮到挑担的社员也早早准备好了扁担、麻绳、簸箕。徐队长一声令下,长长的队伍开始出发。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各种各样的G命号子轮番齐响。你方唱罢我登场,偶尔一串走调声,立时博得阵阵善意哄笑。
合力三队卖粮队伍蜿蜒数百米,站在队伍最前方,一眼都看不到尾。而丁大力的照相机,则是以一个个的特写镜头,忠实记录了这一幕。
后世的时候,lian产承包ze任制以后,卖粮的主体已经不是生产队,而是农户个体,所以每次卖粮都要排着长长的队伍。但如今还是生产队作为最基础的核算单位,卖粮是集体行为,哪一个生产队轮到什么时候,这些都事先联系了之后安排好了的,所以,大队伍到了粮站,马上一担一担的谷子定级、上秤,社员与粮站工作人员都忙得不亦乐乎。
征购的公粮其实就是交农税,只不过采用的方式是“实物交纳,货币结算”,比如以去年而论,交一万斤谷子的公粮,结算成货币就是交了一千块钱的农业税。今年由于国家大幅度提高了粮食收购价,往年一般要占产量15%的征购粮,今年只需交12%左右就完成了征购任务——即农税,话说回来,这省下来的3%,可也是钱啊。
公粮缴纳完毕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余粮了。在规定比率内(80%…90%)的余粮是必须要卖给国家的,这就叫做计划内,而在这个规定比率之外的就是计划外,当然,只要不怕饿肚子,口粮也可以卖,问题是口粮卖了吃什么去?呵呵,这是玩笑话了。
粮站的工作人员显然非常吃惊,合力三队在去年夏粮入库的时候,公粮征购与余粮收购数量他们是知道的,要说今年少征购了大约3%的公粮,那也就是多节余七千多斤稻谷,可问题是去年的余粮数字入库之后,似乎还有源源不断的谷子在后面排队,七千多斤完了之后又是七千多斤,连续好几个七千多斤,怎么就没个完了。
第四十二章 性急赶县城
粮站的工作人员坐不住了,赶紧的汇报领导,因为很显然,超产部分,已经完全超出了粮站的支付能力——哪怕是今年收购价普涨20%…30%以上,粮站本身已经多预备了比往年还多得多的现金,但还是不够。
趁着同事跑出去找领导,粮仓门口剩下的工作人员笑着与徐队长打趣说:“徐队长,你老小子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吧,今年收购价是提高了,可你们也不能把上半年的口粮都卖了哇……下半年社员们吃什么,上你家吃大户?”
徐队长很得意,掏出香烟派了一圈,然后帮粮站工作人员点燃,美美吸了一口,很无所谓说道:“口粮都留着呢,我算过了,今年一年的口粮人均可以留560斤……”
“这么多……”工作人员一不小心把嘴里的香烟掉到地上,赶紧捡起来,又问道:“那你们今年早稻增收的也太猛了吧……”
“那是,亩产958斤,增收三万两百多斤。”
徐队长哈哈大笑,丁大力早在旁伺候多时,镜头里,粮站工作人员的目瞪口呆、徐队长的恣意忘形,无不被“咔嚓”一声,全都框在了镜头里。
“小孩子又顽皮了,去去……”
徐队长正说着,粮站站长来了,寒暄之后表示说打白条,余额明天来拿,要不就是粮食担回去,明天再来一趟——粮站一直都是这么牛,往后还要更牛,你不服还不行。
徐队长也无所谓,七十年代末的人思想纯洁,粮站即没有赖账这种想法,徐队长也不怕拿了白条收不到钱,双方一拍即合,徐队长很爽快地答应了粮站站长打白条的要求,然后约定好了明天再来拿尾款。
合力三队的粮食正在一担一担的堆入粮库,丁大力则拿着照相机,搜寻着有用的素材,忽然之间,社员之中一位小脚老奶奶正蘸着口水数着手中的毛票,这么远的路,这双小脚跟着大部队从生产队一直来到粮站可够不容易。丁大力不假思索,拿起照相机把这一经典镜头拍了下来。
满面沟壑的老奶奶,老树枯枝的手里,两分、五分甚至只有一分的零票,麻木中掺杂着对生活的期盼……
丁大力仰天长叹,勉强抑制住要流下的泪水,继续梭巡在人群之中。
昏黄的灯光下,一本厚厚的账本,一把泛着油光的算盘,一支橡皮膏裹着原子笔芯凑合而成的圆珠笔,还有一屋子七七八八的社员。
胡会计正襟危坐,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渴了,有人端着茶杯奉上茶水,热了,旁边的蒲扇“唰唰”扇着,闷了,不用人伺候,多才多艺的胡会计自个儿会哼两曲小调。
人人脸上浮现着期待的神色,不怕胡会计不耍大牌,就怕胡会计不爽了少算几个子儿。
后半夜,熬夜的人挺不住了,纷纷提议杀一只鸡,往日一向怕社员冲到家门口骂他tan污的徐队长,这会儿二话不说,亲自杀鸡下厨沽酒作食。(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小酒喝着,鸡腿啃着,算账效率到底要快不少。
胡会计吃着喝着,问:“队长,公积金上缴算多少?”
“你吃糊涂了吧?规定是10…20%,可咱一向都是按10%上交的,你可别给我多算。”
“公益金算多少?还是按1%算?”
“别,这队里的公益金得多留点,就往大里算,2%吧。”
其他的社员听到这里,知道账基本上算的差不多了,一个个支着耳朵听得仔细。
“春夏两熟的收支基本已经算清楚了,”胡会计哆嗦着手又仔细核对了账本,说道:“人均大约有180……”
徐队长点点头,掏出一支烟,划了几次火柴都没划出火,干脆把烟往地上一扔,用颤抖地嗓音问道:“按照夏收产量预估一下秋收的收成,还有其他集体副业出产……你踏马爽快点,给我个准数……”
“这个数,是人均的……”胡会计根本就不用再计算,这些数字都在他脑袋里呢,直接就伸出了手,竖起三根手指头。
徐队长又掏出一支烟,但这支烟又马上被他扔在地上。
“我徐根民对得起三队的老少爷们了哇……”徐队长猛地大嚎一声,蹲下身子掩面痛哭。
据可靠资料显示,丁大力所在的沈南县三年前年人均收入160元。而当年(1979年),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超260元(此数据包含农户自主经营副业收入),该县货币净投放超500万元……
又是一天的大清早,丁大力早早起床,找到徐队长之后,俩人一块儿来到生产队队室,泛黄又带有污渍的账本被一页页摊开,丁大力的照相机拍个不停。
完成了这一切,丁大力又到大队里,搭上去县城的顺风车。
在县城的照相馆,丁大力用中华烟开路,得以让照相馆的老师傅加急冲洗出了胶卷,印照片怕是来不及了,直接到邮局,胶卷与信纸塞进了大大的牛皮纸信封。
丁大力没办法不急,随着国家大幅度提高粮食收购价,再加上某些省份自上而下的实行责任制,今年的大面积增产增收已成定局,在这样的背景下,合力三队的成绩实际上是很容易被忽视,就好像一朵淡淡的水花,即使曾经荡起来,但最终还是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生产责任制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发表劳什子调查报告,纯粹是“泯然众人矣”,发表报告的人就不是跃马横枪的先锋官,而是混杂在大部队里摇旗呐喊的小喽啰,甚至会被人视作zheng治投机。
八分的邮票因为信件超重,丁大力不得不一下子贴了三张。直到邮局工作人员点头认可,丁大力才算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的时候,丁大力发现家里分外地热闹,据说今天生产队的干部来丁大力家预支了一千斤稻谷和一百块钱(五口人),又据说刘美丽觉着钱非常地烫手,暗示他们家连同公公婆婆家,还透支了队里的一千多斤稻谷。
第四十三章 文章始见报
实际上,丁大力家名义上透支的是稻谷,真正算起来的话,则应该是“贷款”。生产队把余粮卖了,队里社员家若再缺粮,是需要通过生产队花钱去买所谓的“返销粮”,这部分钱生产队其实也没有,是从信用社贷到的款子。不过,这里头弯弯绕绕的,社员们都懒得去算,还是习惯于称透支多少多少斤的稻谷。
目前为止,丁大力家里已经不怎么缺钱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毕竟是依靠自己的双手,硬是从田里刨出来的收入,所以,刘美丽就显得异常激动,比当初卖兔毛的时候犹有过之。下田回家以后,一个人就在家里扳着手指头数,要请谁谁来家里吃饭。这其中,娘家的兄弟姐妹是主力,关键都是帮忙干了活的。对此,爷爷奶奶和小叔也非常赞同,若说起来,家里包干的产量,丁大力的外公一家子,出的劳力还要多过他们丁家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这几乎成了今后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传统,每当农忙季节,家人亲戚是走动最频繁的时节,比春节还要热闹,你帮我家,我帮你家,借此机会置办点酒肉,做完农活喝上几盅小酒,极大地促进了亲戚关系乃至邻里关系。
丁大力很乐意地操办了一桌酒席,总计花钱十八块九毛二,亲戚都很满意,直夸这顿饭比之酒席不遑多让——要知道,哪怕是到了八十年代,魔都最高档的饭店里,包含有八块钱一瓶茅台酒的酒席,其价格无非三十元不到。
于是,亲戚走了之后,刘美丽转眼翻脸,还追着丁大力要打他屁股,说他是败家子。又云,谁家一顿饭要吃掉将近二十块钱的。丁大力哭笑不得地躲在父亲身后,冲着老妈喊道:“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些东西都是吃到你爸妈和哥哥姐姐弟弟肚子里的,好不好……”
“好,好你个头……”刘美丽被气笑了,总算坐下来喘口气。
“好了好了,你也消消气,力力做事有分寸的……”丁三坡也在边上劝着,尽管他心里也着实肉疼,不过,做父母的就是这样,父亲要打骂孩子,母亲就要护着,反之亦然。
丁大力觉得眼下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溜出去到爷爷奶奶那儿。小叔丁五坡吃饱喝足了照例在他的兔窝里。眼下为止,兔窝里拥挤了有八十多只兔子,最近又剪兔毛剪得勤快,虽说等级上不去,可每次也是一笔小收入。
“小叔,预支点儿。”丁大力开口要钱,丁五坡为难道:“你看这里挤的,你老叔我正想办法要扩大呢……不是说不给,小叔真急着要用钱……要不,你先拿两百?”
两百块?非常不错了哇!
据小叔所说,这还是因为急着用钱拿不出更多,看来,丁五坡把兔舍经营得不错。丁大力心满意足从小叔这里拿了两百块钱,又在小叔的账本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回到家里,丁大力“啪”的把厚厚一大叠二十张大团结甩在老妈面前。
“你俩一人一半!”丁大力豪气干云道。
“兔崽子,讨打!”老爸老妈一齐扑过来。
“啊!”丁大力惨叫。
就在丁大力信寄出去的五天之后,江南省we委的机guan报《江南日报》上面终于登载出了署名“费要强、丁三坡”的文章。丁大力算了一下时间,从费要强收到来信,再组织材料,形成文稿,最后上交,再由更高层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