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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听风蓦地被他说破,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再也藏不住,脸忍不住红到了耳朵根,正要掩饰几句,却听瑞香道:
“听风你听我说,如今皇城危急,伊府中也并不安全。而三皇兄经涵容八字一事。已知我和海大人私交不错,断断不会让海大人好过。但是海大人是元老,即便三皇兄当真逼宫成功。父皇受胁而将皇位让给了三皇兄,三皇兄为固皇位得人心。自不会做杀尽前臣的事。对于海大人,也必须有个名目才能动…………那时若被他挖出海二小姐与人私奔。海大人最好地结局也只是告老还乡。所以,这个海二小姐,你必须好好地扮下去,哪怕三皇兄攻下了皇城,你也必须扮下去。所以,你如今既不能在伊府,也不能回海府,你需要去一个最为隐秘之地,明白吗?”
听风一向信他,听完这段话,也不及细想就点了点头,转而立刻摇头:“不行,我不在的话,王爷你……”小姑娘地神色明显是有些委屈,明明刚刚见面,却为何立刻要赶她走,虽然那理由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这里总会有下人有空照顾我,只是不及你细致罢了。”瑞香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道,“乖,等这事过去之后,我自会来找你。我一定好好的,答应你便是。海大人已经没了女儿,我们不能让他再失去再多,对不对?”
听风想了想,嗫嚅了一会,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瑞香抬手,敲了敲窗户,道:“凌杨……出来罢。”
声音未落,凌杨的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他要追踪起人来本无失手,又常年做瑞香的护卫,习惯了尾随,只是在人前懒得现身,一听皇城大乱,既然有伊吕莫岚云翎出去打探消息,他自然是守在伊府干他地本职而不轻举妄动了。
瑞香拉过了听风的手,道:“劳驾你,将听风送去护国寺罢。无论怎么藏匿都行,重点只是别叫人发现了。护国寺如今绝对是最为安全之地。”
凌杨默默点头,向听风低声道:“随我来。”
听风撇了撇嘴,又看了瑞香一眼,瑞香眼神清澈,温和地朝她点了点头。她一咬牙,道:“王爷,我……走了。等你来……”瑞香又点了点头,听风垂首半晌,终还是跺跺脚,跟上了凌杨的脚步。
瑞香眼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远,长出了一口气,晃晃脑袋,让混沌的头脑再清醒了一些,才提声唤道:“有人么?帮我取些笔墨来。”
没过多久便有下人拿了笔墨过来,柳眉想必还忙着,一时顾不着他。瑞香取了一张薄纸笺,用蝇头小楷写了几行字,便卷了起来看着出神。
听风一贯相信他,所以根本未在意他言语里不合理或者说说不清楚的地方,便乖乖去护国寺了。他也不过只要她去护国寺,剩下的事,自有其他安排。
哎,所谓的利用呢,利用谁,都是利用罢了,又能有区别。况且,各自之间,原本不过是各自的算计,这十丈红尘万里江山,若是真能任凭人算,倒也好了。
他看着那张薄纸笺,出神之间,竟忽然慢慢念起一首诗来,细听去,才知是一首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
天下·君临 第五十一章 五十弦
(即将完结。虽然结尾大概会被人说仓促烂尾,但是,我只能说,我已尽力。)
等到天再次黑下来时,伊吕、莫岚与云翎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辰里瑞香又迷糊着睡了一觉,等到柳眉轻拍他的肩膀将他唤醒,再睁眼时那三人都已在跟前。
瑞香下意识地要挣扎起来,柳眉连忙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躺着说就行了,我们都听着。”
瑞香忍不住莞尔,顿了一会才道:“情形如何?”
伊吕叹了口气,摇头道:“根本不用分析,一看便知如今棘手得很,处处都于我们不利。阿翎将媚儿的话转告了,我们亦去北方军中查看过,的确人数比之其他三军少了许多,但是也不是我们可以对付。至于杜若疾其人……”他缓缓道,“平常来往不多,而且四方军将领,又有谁会当真将其他同仁当作敌人去研究。要怎么对付他这样的人,我实在丝毫把握也没有。”
“皇城如今不过是仗着地势之利顽抗,坚持不了多久。之前皇上身边的近卫军御林军全部大批换人,如今亦有无数临阵倒戈,幸亏统领忠诚,及时发现,否则只怕皇城早已被攻下。”云翎手指掰着桌子,一点点摩挲,“而如今最重要的问题,也是三殿下的军队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丝毫没有进犯外郭城的理由,那便是,我们没有丝毫军队可供调遣。”
瑞香闭眼想了想,轻声道:“北疆……”
“偷偷将北疆军队带回一部分倒也不是不可以。”莫岚接口道,“只是。为了不让藏仪起疑,必须悄悄带,然而数目又不能带少了。这一来一回得费不少时间,等到我们回来。只怕皇城已经被攻下。”
“所以,只需要父皇撑到援军回来还没驾崩,就还有机会,对不对?”瑞香忽道。
另外四人沉默,良久之后。伊吕道:“对!”
瑞香咬了咬牙,轻声道:“我有办法。”
四人顿时屏息凝神等他说,却见他一手指向桌上,道:“那里有一封信,我刚刚写就,你们只须想办法将它送进皇城中去,我们就还有办法拼死一搏。”
一封信便能起死回生?伊吕等人不禁面面相觑,虽然不是没见识过瑞香之能,但是如今情势严峻。实在非同往常,瑞香常常说他喜欢赌,可这一次同以往的赌局都不同。竟是以整个大钧江山做了赌注。
“可是……”伊吕沉吟道,“我们怎么才能将它送去皇城中呢?”
瑞香轻轻道:“这个其实很好办。因为这封信本身便是写给三皇兄军中……嗯不。也不算三皇兄军中,应该说。是目前颖皇叔或者三皇兄都比较器重的某个人的。只要这封信到了任何一个逼宫军中地士兵手里,都可以辗转到达那人手中。”
听他越说越奇,云翎都忍不住急问:“那人究竟是谁?”
瑞香长长呼了口气,手指又不由自主地揉起了额头,道:“五十先生。”
“五十先生……”云翎怔怔,“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一旦到他手上,我们就有机会。”瑞香道,“虽然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一点上不是我这个多疑之人的风格,但是如今,只能这样,相信他了。”
“好。”莫岚拍案而起,“既然你都说相信他,我们也都相信你。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即刻动身去北疆调遣援军回来!”
“你拿什么调遣?”瑞香睁开眼睛,好笑地看着他,“你还有兵符么?还有兵权么?有何皇城已乱地证明么?难道你想只凭你当年在军中的一点威信,便能随便让将士们相信三殿下谋反,乖乖放弃守疆而跟你回来?”
“这个……”莫岚张口结舌,抓耳挠腮地说不出了话。
“这个,还是要等这封信。”瑞香看着他道,“如今这封信是当务之急,若是你实在急着做些事,不如去送信罢了。”
“好,我去。”莫岚一下抓起那封信,转身便要走,瑞香又道:“伊统帅,莫岚粗枝大叶,这事单交给他,我不放
伊吕点头道:“我明白。”说罢便起身,跟着伊吕一起去了。
顿时只剩下了瑞香与两个女子,柳眉看看瑞香,又看看云翎,终于还是秀眉微蹙,道:“王爷可饿了,我去拿一些宵夜来。”说着也不等回答,便走了出去。
云翎一直盯着瑞香地脸,沉吟许久,才道:“五十先生,这个名字,我似乎无意中听过……总觉得熟得很啊。”
“锦瑟无端五十弦。”瑞香轻笑道,“你可想到了什么?”
“五十,弦?”云翎反复念着这一句诗,忽然惊愕站起,强自压抑颤抖的声音,“连惟弦?”
她忍不住在房间里转圈:“不会这么巧罢?他,他不是伊吕的师父么?为何要襄助三殿下?”
“他不仅襄助三皇兄,还襄助颖皇叔。”瑞香轻声道,“我曾经见过一些卷宗,说伊吕的父亲,曾经与颖皇叔一起治理过明澜江水患。而连惟弦早年走南闯北,听风曾说,他的师父,曾说有过一件他哪怕舍弃性命也做不到地事。连惟弦收伊吕为徒,也曾说过是欠了伊吕父亲的情,而他早时与我略有交情,也曾说过,他有时不过身不由己,却在能帮我的时候都尽量帮过我,但是有些事他又不得不做,你可想到了些什么?”
云翎咬住了嘴唇,忍不住连呼吸都摒住。
“连惟弦,是见过了伊吕的父亲与颖皇叔治理水患,他当时做不到的事,便是拯救那时被水患危害的百姓罢。听风曾说她师父当年是,少年自负凌云笔,加上文武双全,难免觉得世间一切都可得,而当他看着水患无能为力,却有颖皇叔出手摆平,他自然会有一种……感激崇敬的心情。”瑞香淡淡道,“所以,只怕他当时答应过伊吕父亲和颖皇叔,以后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必不推辞!伊老统帅要他收了伊吕为徒,而颖皇叔……只怕就是……”
“……”云翎知道他的这番推测算得入情入理,却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想来,有很多事,都是他暗地启发。”瑞香说着,心中却想起那滴血认亲,多半,也是连惟弦故意引他去想。“像连惟弦这样地人,总是一诺千金的。所以,哪怕知道颖王所行不义,他还是会听从吩咐。这一次三皇兄逼宫,多半也是受颖皇叔的唆摆,那么这位五十先生在敌军营内,就一点都不希奇了。”
“那你写给他地信……难道是劝他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翎说完便摇头,“不,这种话,是说服不了他的。”
“我是……威胁。”瑞香似笑非笑,“威胁他做一些完全不背叛颖王和三皇兄地事,甚至是立功地事。这是威胁,但是要求的事完全不难做到,那么我觉得,他会做。”
天下·君临 第五十二章 刺客
“威胁?你有什么可拿来威胁他?”云翎只觉自己隐隐觉得了一丝不安,“你别告诉我……”
“对啊,就是听风。”瑞香半闭起眼,“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了。所以我告诉他,若不按我说的做,听风如何,我不保证。”
“瑞香!”云翎再也忍不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瑞香全身连一丝动弹都没有,只静静道,“我已经遣人将听风送进了护国寺,并好好看守。护国寺中很隐蔽,如今连惟弦在军中,没有能力亲身出来查看。而三皇兄既然逼宫,既然想做皇帝,就不能违背祖训,护国寺,他还是不敢搜的。连惟弦之前将听风藏在了海大人府上,他只消派人暗查一下,就会发现,听风已不在。而我所在的地方,听风也不在!”
云翎瞪大眼睛。
“连惟弦曾引我为知己。”瑞香继续道,“他何尝不懂我?他自然懂得,我是那种,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能利用者皆为我所用的人。他四处都寻不到听风,便会知道我这次是动真格的,为了他的小徒儿,他会按我说的做,尤其,我要他做的事,并不背叛,也绝不违背他自己当年的承诺。”
“你这样做,又将听风置于何地……”云翎叹息道,“听风是个多么单纯的女孩子,只一心一意待你好,连回报都未曾要求过……”
“就是因为如此。”瑞香的声音忽地提高,又忽地低了下去,“她不该在我这里耽误了自己。”
“你总是如此。”云翎苦笑道,“你总觉得自己活不久,所以任何人都不用把你放在心上。所以任何人都不要在乎你最好,所以你只纵容你身边每个人去做他们想做的,却只是一味推离所有人。…你纵容他们的所有,却只不喜欢他们。更不喜欢自己……”
瑞香安静听着,等她说完才笑笑,柔声道:“阿翎说是这样,便是这样罢。我累了……阿翎等着伊吕与莫岚的消息罢,我想……先睡会了……”
云翎咬着唇看他。却见他果真闭起了眼睛,呼吸也算平稳,当真是想睡觉了。她一向刚强,无论人前人后都喜欢一味地刚强,哪怕没有人看她,她也要刚强给自己看,所以几乎从不流泪。可是只是这样的瑞香安静睡着的样子,竟让她眼眶一点点热起来,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好几滴水都落了下来。
“笨蛋……什么地方都聪敏无比,偏偏只有这里看不透……”她轻声咬着唇骂,“我当初。亦不过是怕,所以逃……”
说到一半。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狠狠跺了几下地,终于转身出了去。
对地。当初的云翎其实只是怕而已,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地情分,彼此之间太过熟悉,那时的她虽然不像如今一样可以这样明确地说出来,却也已经隐隐感到瑞香的那种念想:因为觉得自己活不长,所以他甚至希望不要有人去在乎他…………哪怕他自己其实很希望自己有人在乎,可就是如此的矛盾,让云翎害怕…………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