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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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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跟着忙碌了半日,此时方才得空,问道:“娘娘,做什么穿得如此素净?无缘无故的,又去凤鸾宫做什么?奴婢不懂,心里糊涂的很。”

“今儿是皇后娘娘的阴辰,等会咱们去祭奠一下。”

“去凤鸾宫祭奠?”新竹看着身后一堆东西,迟疑道:“又不是逢十遇整,往年不都是各自在宫内祭奠么。再说,皇贵妃娘娘刚刚生产,宫内正喜庆着,皇上那边也不会铺张白事。咱们特意过去,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谢宜华淡淡微笑,意味深长道:“咱们不去,别人也会赶着去的。”

正如新竹所说,皇帝没有隆重置办祭奠之事,只在映绿堂院子里设上香案,领着朱贵妃和四公主稍作悼念而已。谢宜华带着东西请见,给明帝见了礼,让新竹放下祭奠之物道:“往些年的时候,皇贵妃娘娘都要亲自过来。今时尚在月子之中,所以特意让臣妾带着祭物,替她给皇后娘娘上一炷香。”

明帝听她说完,颔首道:“嗯,你过去上香罢。”

朱贵妃面带悲色,拿起手中绡纱丝绢擦拭着,“姐姐早早仙去,如今已是整整八年了。”说着转头看向四公主,“寅雯也长大成人,若是姐姐能够亲眼见到,不知心里该多高兴呐。”

四公主眼圈泛红,低下头轻声哽咽。杜玫若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劝道:“公主别太伤心,只要公主好好的,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公主若是心中想念,再多去上几炷香,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也就是尽到心意了。”

“正是。”朱贵妃跟着点头,看向杜玫若道:“还好有你陪着寅雯,时常相劝着,也不至于太寂寞,姐姐也能放心一些。”

杜玫若忙道:“有皇上和贵妃娘娘在,臣女怎敢居功?臣女得皇后娘娘收留,有幸陪伴公主身侧,也帮不上什么,每每心里只是惶恐的很。”

四公主上香完毕,走回来拉住她的手道:“玫若,快别这么说。这些年来,你总是如同亲姊一般照顾着我,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谢宜华见四公主说得情切,心内不由叹气。再回头去看皇帝,正端着茶坐在椅子内出神,也不知是在追忆皇后,还是想起别的什么事情。殿外有小太监进来,禀道:“启禀皇上,午膳已经预备好了。”

明帝“嗯”了一声,“让人呈上来罢。”回头看见谢宜华,又道:“既然来了,你也跟着一起用膳好了。”

此话正中谢宜华下怀,连忙答应下来。侧首见朱贵妃的脸色不大好,也只装作不知道,跟着皇帝回到内殿,席上已经备好各色素菜。毕竟是皇后的阴辰,众人都不好多言说笑,只是默默吃菜,唯有朱贵妃一直夹菜忙个不停。

明帝喝了半碗清淡的雪笋汤,简单吃了几口菜,摆了摆手道:“不用再夹,朕已经吃好了。”勉强浮起一点微笑,“你们不用停,自个儿拣喜欢的吃罢。”

“皇上…………”杜玫若也放下了银箸,起身说道:“早起公主说嗓子干的很,特意泡了一盏东白云雾春,那茶开的慢,此时应该才刚刚泡好。臣女让人沏几盏过来,大伙儿都润一润可好?”

“嗯,去罢。”明帝点点头,显然心思不在此处。

谢宜华也推说用好,拣了位子坐在旁边。小宫女端着玄漆金边托盘上来,内里四盏翡色兽纹薄胎茶盅,五瓣葵口样式,做功漆花都很是精致。杜玫若先请皇帝用茶,又端了一盏递与朱贵妃,谁知两人手上不慎一碰,眼见手上茶盅就要打翻,朱贵妃不由吓得惊呼起来!

“娘娘当心!”杜玫若赶紧往自己身前一拨,滚烫的一盏热茶,顿时全都洒在她的手上,雪色肌肤烫成赤红,上面还粘着几片茶叶在滴水。

朱贵妃有些过意不去,站起身问道:“啊呀,烫坏了没有?”

明帝放下手中茶盏,瞧了瞧道:“烫得有些厉害,找几味清凉镇痛的药膏,好生涂抹上去,约摸得多养几天才行。”

杜玫若微垂螓首,忙道:“臣女没事,多谢皇上关怀。”

“手都红了,还说没事?”四公主显得更着急些,忙帮小心擦掉茶叶,扶着她到旁边坐下,又一叠声的让人取镇痛药膏,嘴里抱怨道:“你也太勤谨了,这些事让小丫头做就好。”

谢宜华闻言心中一动,留心打量过去,杜玫若虽然蹙眉忍着疼痛,脸色却不见得有多惊吓。再看朱贵妃仍是余悸未定,正在蹙眉打量杜玫若的手,娇怯怯道:“都烫成这样,手上疼得厉害罢?”

杜玫若只是温婉微笑,一脸诚然道:“也不怎么疼,只要没烫着娘娘就好。”

“那也不能这么说。”朱贵妃略带歉意,回头对文绣吩咐道:“原先有一盒子龙脑冰片玉檀膏,仿佛还没有用完,清凉热伤最是见效,快让人去取了来。”

原本安安静静的映绿堂,立时热闹成一锅粥。谢宜华既插不上手,也说不上话,心内更对杜玫若无限猜疑,只是静默不言。等到忙得差不多,方才插空道:“手上的药膏别留太久,隔几个时辰洗一洗,再抹上新的会好得快些。”

杜玫若扶着手起身,回道:“多谢贤妃娘娘嘱咐,臣女记下了。”

谢宜华微微一笑,又对明帝道:“早起听双痕说,昨儿小澜哭了大半夜,皇贵妃娘娘也没安歇好,臣妾想再过去瞧瞧。”

“哎,都已经十来天了。”明帝锁眉叹气,抬手止住她,“你先别急,让多禄去备好车辇,朕也过去一趟。”回头瞧了瞧,嘱咐四公主道:“你们两个好生呆着,若是有什么事的话,让你朱母妃裁定着就是。”

如往常那样,谢宜华到泛秀宫不过稍坐,便推说有事先行告安。一路上满怀心事回来,只说想要清净一会,遂让殿内宫人全都退出去,自个儿坐在窗边出神。新竹见状有些担心,上前问道:“娘娘,是哪儿不舒服么?”

“哎……”谢宜华临风叹息,看着眼前花颜飘渺的景象,“今日果然没有白去,那杜家丫头定是存心的,小小年纪心思也太深了。”

“娘娘是说,她故意把茶洒在自己手上?”新竹很是不解,低头思量了半日,“奴婢不明白,她若是想引起皇上注意,怎么不在递给皇上时打翻?那样的话,皇上不是要担心一些?”

“那样太过着痕迹,便不好了。”谢宜华轻轻摇头,淡笑道:“朱贵妃一门心思在皇上那里,岂有不疑心的?再者,若是不小心烫着皇上,不是弄巧成拙么?”

新竹似在思前想后,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只是朱贵妃浑然不解,当那杜玫若多么护着她,还让人去寻什么珍品药膏,真是可笑的很。”谢宜华倚在四锦海棠纹绣枕上,让身上稍微舒坦一些,“比方上次送什么夜明珠,后来知秋堂的宫人也说,杨婕妤白日晚上相差太多,简直就像是两个人。这等刁钻古怪的法子,多半也不是朱贵妃想得出来的。”

“如此说来,不又是一个萱妃么?”

“不然。”谢宜华想起旧事,唏嘘道:“萱妃虽然依恋着皇上,可她到底也是闽东王的爱女,心气骄傲许多,少有这等琐碎的手段。说到底,终究还是身份上吃了亏,才会落得那般结局。”

“可是,娘娘你不也是…………”新竹一脸担心,没有说完。

“所以,哥哥才乐得做个富贵闲人。”谢宜华淡淡一笑,心里却是诸事翻腾涌动不息,“那杜玫若城府深重、心思不明,皇上又那般重用杜守谦,来若是真的入宫,不知要生出多少棘手风波来。如今皇贵妃娘娘抱恙,一时照顾不周,便生出这许多异事,咱们也该帮着一些。”

谢宜华的这些话,泛秀宫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不过没过多久,慕毓芫便听说了一件新鲜事。右丞相的夫人宁氏,前几日偶然受凉感染风寒,渐渐卧榻缠绵,因为整日想念在宫中的女儿,特求皇帝下旨允其回府。自杜玫若幼时进宫,杜夫人对她数十年不闻不问,如今突然如此挂念,实在是让人纳罕不已。

“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想不明白。”慕毓芫刚刚坐完月子,每日参汤鹿茸的滋补着,精神好转许多,已能下地在寝阁内闲闲走动。

双痕低头一笑,“谁知道,或许真的想念了罢。”

“你笑什么?”慕毓芫细细打量着她,怀疑道:“看你的模样,必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别鬼鬼祟祟的,还不快点说出来?”

“哪有?”双痕忙辩,拾起绢扇上前轻轻摇着,“娘娘才刚好些,别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好好养足气血再说。前儿还和紫汀她们上香,让佛主多多赐福,果然最近小澜王爷也好些,看来是香火灵验了。”

慕毓芫见她只是混打岔,又气又笑道:“你少装神弄鬼,咱们自小一块儿长大,能有什么事情瞒的过?你不说,难道我不会问别人?”

“都说没有。”双痕还要掩饰,只听外殿通传四公主驾到,连忙笑道:“娘娘还是好生躺着,奴婢出去迎接四公主,陪着娘娘说会家常话。”

谁知她还没起身,四公主就已等不及闯进来,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咬着嘴唇上前见了礼,问道:“慕母妃,可是你让玫若回去的?”

“这是从何说起?”慕毓芫甚是奇怪,见她神色不似往常,连忙吩咐双痕让宫人都退出去,方才说道:“你是说那杜家丫头,不是因为杜夫人病重,所以才特意请旨回去的么。我也是今早才听说,怎么如此问呢?”

四公主有些词穷,想了想道:“可是后宫之事是慕母妃辖理,父皇哪有空闲管这些小事?别人都说,是慕母妃不喜欢玫若,所以才让杜夫人接她回去的。”

“别人?”慕毓芫听出点不对的地方,“杜玫若是你的侍读,与我有什么瓜葛?况且,这大半年我少有见人,与她连照面都没有打过。”说着仔细看向四公主眼睛,慢慢笑问:“你方才说的别人,又是谁?”

四公主被问得无话,涨红了脸赌气道:“凭她是谁,也用不着慕母妃操心。”忽而有些哽咽起来,红着眼圈道:“自从母后去了,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这些年来,多亏玫若陪在我身边,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们也忍心把她弄走?!”

“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慕毓芫气极反笑,冷声问道:“依你如此说,这些年不光我没有照料过你,连你父皇都不曾丝毫关心过?你难道是杜玫若养大的?”

双痕见她动气非常,忙劝道:“四公主都是气话,当不得真的。”

“寅雯…………”慕毓芫推开双痕的手,平缓气息道:“我与那杜玫若有何过节,为什么要撵她出宫?你不论青红皂白,便非要说是我的意思。也不听劝,也不听人解释,到底是谁在你面前挑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一点事理都不能分辨?!”

四公主抽抽噎噎一阵,方道:“既然不是那样,就请慕母妃去说个情,让父皇允许玫若回宫来,像以前那样陪着我。”

慕毓芫递了方干净丝绢过去,让双痕扶着她坐下,“让杜玫若回去,是杜夫人特意请的旨,人家毕竟是母女一场,自然要在病床前尽些孝道。你若真是惦记那丫头,等杜夫人病情好转些,再向你父皇请旨也不迟。”

“什么母女一场?”四公主将丝绢拂在地上,止泪冷笑道:“说来说去,慕母妃还是不愿意帮忙。反正,我只有玫若这一个姐妹,断然由不得你们摆弄!”

“好,你说的很好!”慕毓芫刚刚将气息压下去,此时不免又升腾上来,“杜玫若才是你的亲姐妹,你父皇十来个子女,反倒都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了。”

“我不管,总之一定要让玫若回来!”四公主捂着耳朵大吼,眼泪簌簌往下掉,抬头看见一脸沉色的明帝,也不知道在外站了多久,怯怯声道:“父皇……,你让玫若回宫来罢。”

“够了!”明帝淡声打断她,穿过珠帘进来,“让杜玫若回去,是朕准的杜夫人的旨意,你慕母妃根本就不知道,这般大吵大闹做什么?!还有那些糊涂话,哪点像一个公主的样子,朕真是白疼你了。”

“父皇,可是玫若她…………”

“她什么她?”明帝先瞧了瞧慕毓芫,又回头道:“杜玫若此次回去,乃是照顾患病的杜夫人,等过些时日好转,你再召她回宫也就是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也值得跑来顶撞你慕母妃?这些年来的养育情分,你就半点不记得了?!”

四公主不敢抬头,小声道:“是,儿臣知错。”

“既然知错,就给你慕母妃赔个不是。”

“慕母妃…………”四公主一袭桃红色撒金彩绣宫装,头挽双鬟少女发髻,像足先皇后年轻之时,只是气度显得稚嫩许多。

慕毓芫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一定是气糊涂了。那朱唇皓齿的少女走过来,宫衫裙带翩然盈动,依稀是儿时姐妹的模样,正在朝着自己微笑,“芫妹妹,这些金刚延年归血丸,最合适久病之人服用……”

…………恨,控制不住的恨!慕毓芫撑着身子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大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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