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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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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毓芫懒怠理会他,只让人召太医进来说话。宫人赶忙放下隔帘,张昌源乃是三朝为医的老人,进殿略微欠身算是请安,躬身道:“诸位娘娘不必惊慌,如今京中只是有些流言,并无确诊病例,眼下仅是做一些防范而已。”

慕毓芫颔首道:“有劳老太医辛苦了。”

张昌源忙道:“多谢娘娘关怀,都是老臣份内的事。”诸位妃子又问了水疫病状,以及平日该留意的地方,也都逐一耐心答过。

陆嫔似是想起什么来,朝谢宜华道:“方才贤妃娘娘不是咳嗽么,既然张老太医在此,这般好的脉息,何不赶巧替娘娘请下脉?”

谢宜华脸色一变,勉力微笑道:“没事,不用麻烦了。”

“贤妃只是嗓子有点儿痒,喝点儿冰糖梨片水便好。”慕毓芫蹙了蹙眉,抬手止住还欲说话的陆嫔,朝下说道:“老太医还担着水疫的事,还是先回去忙罢。”

因为贤妃与皇贵妃交情深厚,陆嫔原是想讨个好的,却不料二人都是不领情,忙讪讪陪笑道:“是,都怪嫔妾想得不周。”

杜玫若扫视了三人一圈,低头抿嘴沉默。

众妃子又说了些闲话家常,遂起身告安回宫。双痕送人至大殿门口回来,跟随慕毓芫进到寝阁,抚着胸口小声道:“还好娘娘反应的快,不然贤妃娘娘可就不方便了。”

“哎……”慕毓芫轻声叹气,“看来,平日还得更加小心才行。素日贤妃不适,都是让俞幼安去请脉,从没出过纰漏,没想到今天却有这么一出。”

双痕笑道:“陆嫔也太过殷勤了。”

慕毓芫走到铜镜前坐下,回头道:“没事就好,先不用再说他。让紫汀进来整理下发髻,这几支足金步摇实在太沉了。你再把早起的衣裳拿过来,既然人都散了,我也乐得自在一些。”

紫汀进来笑问:“娘娘想换个什么样的?”

慕毓芫自行去着云鬓上的钗环,发髻已有些许松动,反手抿了抿,对着錾花铜镜笑道:“又有什么分别,你看着随意挽一个好了。”

紫汀服侍他十余年,深知喜好,加上手上功夫着实巧致,不到片刻,便又换了一个闲适的流云盘桓髻。重新簪上攒心点蓝珠花,将松散发丝抿好,手上取了一支佛手纹镶珊瑚珠栀子钗,沿着发根稳稳的固定别好。正在低头询问慕毓芫,却被闯进来的双痕吓了一跳,轻笑嗔道:“慌慌张张的,谁在后头撵你不成?”

双痕顾不上答他,急道:“娘娘,贤妃娘娘在大门口摔了。”

慕毓芫奇道:“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无故摔着?”

“不是……”双痕连连嗐声,“原是大家一块儿出去的,听说是宝妃娘娘先没有站稳,踩到了贤妃娘娘的裙摆,后来两个人都摔倒了。宝妃娘娘说摔得厉害,让人赶紧去请张老太医过来。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呐?”

“晚了,来不及了。”慕毓芫摇了摇头,“想来宝妃多半是起了疑心,看出贤妃有所不妥,应该早让人去传过张昌源,估计现在人已经到了。”

双痕急道:“那……,若是皇上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肯定会知道的。”慕毓芫挥了挥手,让紫汀到门口看着人,“宝妃原就跟贤妃有过节,再加上贤妃跟我走的亲近,眼下机会难得,他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扇风点火,这件事情瞒不住了。”

“是啊,张老太医可不会瞒着皇上。”

果然,不刻便有消息传回来。张昌源赶到当场,宝妃只说自己没有贤妃伤得重,让老太医先替贤妃诊脉,贤妃也没有理由再拒绝。结果贤妃曾经服食过禁药,大约是当时用量不少,虽然时隔久远,但是遗症痕迹依旧明显。众人恍悟贤妃多年不孕之由,私下皆是议论纷纷。宫妃私自堕胎、禁孕都是大忌,论重可算谋害皇储之罪,皇帝得知消息震怒不已,下旨掖庭令即刻锁拿贤妃看押。

早在先帝天淳年间,掖庭令掌事曾受恩于同晖皇后,往后更有十几年照拂,也算的上是多年的心腹了。因而贤妃虽被禁足在锺翎宫,慕毓芫也并如何不担心,只是想着事情了结,才又开始头疼烦恼起来。在寝阁内思前想后,摇头叹道:“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此刻不便过去,不然说了也还是白搭,且再稍等一会儿。”

双痕锁眉道:“娘娘虽是好心,可也别惹得皇上迁怒娘娘才是。”

“没事,我心里自有分寸。”慕毓芫微笑安慰他,将双痕的话又回想了一遍,忽而心头微明,大致有了一点朦胧的主意。

双痕问道:“娘娘,可要准备什么?”

“嗯,你去找文贵人一趟。”慕毓芫招手让他走近些,附在耳边交待了几句,嘱咐赶紧去办,又唤吴连贵进来,“只说我身上不舒服,让安和公主进来一趟。”

“是。”吴连贵也知事情紧急,赶忙出去。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四十章 缘错(下)ˇ 

贤妃服药禁孕的消息传开,宫内顿时一片哗然。皇帝对贤妃不算偏宠,然他位分较高,兼之脾性温柔淡然,在后宫里是有名的和气娘娘。往日里,宫人都惋惜他福薄没有子嗣,谁知道居然是如此缘故,皆是纳罕不解。

而对于杜玫若来说,这个消息实在足够让自己惊喜,惊的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喜的是…………宫妃私自禁孕是大忌,此次贤妃定然难以脱罪。当时,见贤妃断然拒绝陆嫔的好意,后来连皇贵妃也出面干预,心中便有些奇怪,仿佛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虽然自己不知详细内幕,但也明白其中定有不妥,于是拼着摔伤自身,借机踩住贤妃裙角将他绊倒在地。因为贤妃位分尊贵,寻常小太医过来容易被拒绝,还特意让玉荷去请张昌源,事情很是顺利,自己果然没有白白摔那一跤。

玉荷自外面进来,悄声道:“娘娘,奴婢在外头听了些闲话。”

“少不了的,有什么稀奇?”杜玫若以为是贤妃的议论,也没怎么在意,心内正在琢磨皇帝那边,到底会怎么处置贤妃一事。

玉荷将撵宫人都出去,压低声音,“是有关皇贵妃的事情。”见杜玫若猛地抬头,忙往下道:“外头有人传言,很可能是皇贵妃做过手脚……”

历来宫妃之间都是争斗不休,有时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私下却是暗里藏刀,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杜玫若闻言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倒不是不可能,不过看皇贵妃平时的态度,对贤妃并不像是虚情假意。况且,贤妃得宠不多,皇贵妃没必要如此做,犯不着多年处心积虑。若说放在从前的朱贵妃身上,或许还有几分可信,拿这种手段来对贤妃未免太过,多半是底下的人嘴碎罢了。”

“也是。”玉荷点了点头,“只是奇怪,是谁这么大胆放肆胡言呢?平日里就数熹妃嘴最碎,莫非是他?再者,那个杨婕妤虽然常来请安,但看着也不是本分的,他又跟皇贵妃住在同一宫里,说不定是人不可貌相呢。”

皇宫内的女子,谁会没有自己的私心?比如惠妃、陆嫔、文贵人等等,看起来固然本分老实、沉默寡言,可谁又能保证他们心面如一?不管如何,对皇贵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话。杜玫若轻声笑了笑,“管他是谁,都惹得皇上心烦才好。”

此时此刻,皇帝的确很是心烦。贤妃之事固然让他震惊,毕竟历来宫妃都是盼着怀上龙种,虽然贤妃性子冷淡,但也没想到他偏激到要自绝身孕。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因为忙着朝堂上的事,上午没来得及过去锺翎宫问话。谁知刚刚用过午膳,弹劾汉安王的折子便飞呈上来,内容五花八门,让皇帝震怒之余不禁啼笑皆非。

御驾行到锺翎宫门口,先有掖庭令掌事迎上来,请安过后道:“遵照皇上旨意,只是将贤妃娘娘押在侧殿,并没有做任何审查问询。”

明帝不耐烦挥手,“都下去罢。”

众人正要刚走到仪门,正撞见一名清瘦女子走过来,秋香色暗纹起花宫裳,下着豆绿宫绦如意绵裙,屈膝裣衽道:“臣妾给皇上请安,金安万福。”

明帝稍稍有些迟疑,对面前女子几乎没有印象,待多禄在耳畔提醒了一句,方才问道:“唔……,文贵人有什么事?起来说罢。”

“臣妾听说,贤妃娘娘……”

明帝冷笑打断他,“怎么,你打算替他求情?”

“臣妾人微言轻,不敢奢望为贤妃娘娘求情。”文贵人虽然微低着头,举止气度却很自然,“贤妃娘娘身为锺翎宫主位,臣妾平日与娘娘相处良多,深知娘娘为人,窃以为此事其中定有蹊跷。”

明帝饶有兴趣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哦,说来听听。”

文贵人朝旁边看了看,待多禄等人退开方道:“贤妃娘娘虽然多年不孕,但若说是他自服禁药未免不通,哪会有妃子不想有龙裔的?贤妃娘娘心性清净,难免不通宫内繁琐事务,或许是被人做什么手脚,才会……”

“是么,那你觉得是谁?”

文贵人忽然跪下去,伏地回道:“众人皆知皇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交好,虽然两位娘娘非亲非故的,私下却是亲如姐妹。”声音渐次低微了一些,“臣妾听到外间传言,都说可能是皇贵妃娘娘……”

明帝勃然大怒,“放肆,是谁让你编出此等谣言?!”

“臣妾也是听说。”文贵人似乎很是害怕,不敢抬头,“皇上英明圣断,千万不要冤枉了贤妃娘娘……”

“来人,让他滚开!”明帝忍住怒气,拂袖往内里偏殿走去。

谢宜华一袭素色宫服迎出来,因为犯下大罪,云鬓上的贵重钗环均已摘下,只别了一支素银镂空菱形栀子簪,反倒更合他本来的清淡容色。见到皇帝很是平静,并没有如何惊慌失措,淡声行礼道:“臣妾谢氏,给皇上请安。”

多禄等人并没有跟进来,殿内宫人也都退散了。明帝在静谧中沉默着,绕步走到身后,等着谢宜华不自在转过来,方才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谢宜华淡淡道:“臣妾有罪,无话可说。”

明帝朝他仔细看过去,纤细秀雅的容颜,虽然谈不上如何惊艳绝伦,却自有一种特别的柔和似水气韵。忆起多年前庆都之事,那日谢宜华亲眼得见皇贵妃真容,顿时花颜失色,竟然失神将手中玉簪摔碎在地。想到此处不由好笑,妃子中胆敢不心系自己,却能在后宫里数年平安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也不是让自己上心的,既然有他存在的价值,只要不生出是非,自己也不在乎多养一名妃子。本来历代汉安王忠于朝廷,加上他与皇贵妃相处甚好,不比当初萱妃,不管有没有身孕也都可以。但是私自绝育另当别论,再加上此时还是一幅不动容的样子,由不得不生气,因而冷笑道:“你胆子倒不小,可有半分将朕放在眼里?皇室血脉,岂能让你来做抉择的!”

谢宜华并不动容,缓缓道:“皇上子嗣良多,有寿王、齐王那等国家重器,还有佑綦、佑嵘几位聪明皇子,臣妾有无所出有何分别?既然臣妾犯下祖制宫规,还请皇上依例降罪便是。”

“呵,朕还不知贤妃如此能言。”明帝冷声一笑,“照你这么说,你没有皇嗣,让朕平日也少些操心,还是在为朕着想了?”说着向前走近一步,俯在耳畔道:“你以为朕傻了、糊涂了?你是为什么选秀进宫,朕心里一清二楚!”

谢宜华脸色微变,“请皇上降罪臣妾,不必再问。”

明帝轻声一哼,冷笑道:“世上竟有你这等可笑的人?明知是假的、不存在的,却心甘情愿欺骗自己,还十年一日,真是枉费众人赞你敏慧通透!你到底是聪明呐,还是傻呢?”

被皇帝一语道破多年心事,谢宜华似乎有点虚脱,退后扶住椅子手站稳,声音却依旧笃定,“不管这一生是聪明、还是傻,总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心中无愧,纵有今日也不后悔。”

“住口!”明帝忽然莫名动怒,喝道:“朕今天就让你后悔!”

“呵,但凭皇上处置。”谢宜华反而笑了,抬眸正对着皇帝的视线,有种洞悉心事的明了之色,清声道:“皇上若是真心怜惜皇贵妃,就不该让他伤心难过,让他一腔真情真意化作苦水,难道不对么?”说完平静的福了福,转身没入内殿。

明帝忍受着胸腔内的无名业火,心内气血翻涌,双拳关节握得亮白,只想把周身物件都摔个粉碎。正在当口,却见多禄从外间跑进来,低声禀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过来了。”

慕毓芫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手上牵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正是八皇子佑嵘和十一公主佑馥。比较之下,八皇子与皇帝更为亲近一些,领着妹妹上前行礼,怯声道:“父皇,儿臣给你请安。”

“唔,都起来罢。”明帝扶起一双娇小儿女,强自缓住心潮。

慕毓芫并不知先时争执,只柔声劝道:“皇上,贤妃虽然犯下过失,可是看在他悉心照顾佑嵘、佑馥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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