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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人说得不错,正是如此。”凤翼持晚辈礼略微躬了躬身,眉宇间也不禁浮起一丝忧虑神色,“青州最近格外安静,几乎没什么大的战事。只是蝶姬如若得逞,必定引起中原内乱。霍连人借此机会,一举攻打过来,再加上心思活动的藩王们,到时候自然是群雄并起的局面。”
“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不过也还是存着不少忧患。”朱锡华乃两朝重臣,脸上的皱纹早已常年锁的良深,“近些年来,霍连人不断在边境骚扰,致使我朝损兵折马,边境百姓不得安宁致业,生产也屡屡受到影响。再加上藩王们有些不安分,骄矜不尊上的事时常发生,内忧外患不彻底清除,岂能安宁?”
“不错,只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慕毓藻顺着话点点头,正色道:“眼下须将皇上的注意力转到高鸿中那边,进而将几府的干系撇清才是最要紧的,蝶姬一事断然马虎大意不得。”
众谋士纷纷附议,皆道:“不错,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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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的明月却依旧大而明亮。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椒香殿后院的积年古树已经开始落叶,晚风吹的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慕毓芫恍恍惚惚来到抱夏亭,却见前方有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栏榭上,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星光月辉下将面容映照的格外清楚,却是个十八、九岁的温润少年。
那少年似乎有些焦急,起身叹道:“说好在这里等,芫芫怎么还不来?”
慕毓芫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欣喜之余正要过去,谁知旁边却走出个玉璎色的宫装女子,那女子单薄的装束衬得身姿纤细柔软,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正是年少时候的自己。
少年在远处拉住女子的手,从背后取出一个昆仑奴的面具,欢喜的递过去道:“芫芫,你瞧这是什么?朕亲手给你做的,喜不喜欢?”
少女的眉目是掩饰不住柔情,娇笑道:“呵,难怪这么丑。”
慕毓芫不用看也记得,在那被涂的五颜六色面具后面的秘密,然而当时的自己却并不知道。宫人们在整理皇帝遗物的时候,不小心将昆仑奴面具摔碎,想要重新拼凑起来才意外瞧见,那碎裂的面具内凹处竟刻着两个小字…………芫芫!少年帝后的恩爱种种清晰回映,是那般小儿女娇嗔婉转,是不知未来的山盟海誓,伤痛之余已顾不上责备,唯有碎心般的哭得哽咽难言。
有温暖的液体跌落在手背上,慕毓芫在往昔的回忆中惊醒过来,远处的少年和年少的自己却已不知去向。赶忙提裙疾步往前追去,然而却进到一间灯火明亮的大殿,锦绣帐堆里躺着几近弥留的皇后,周围是哀哀欲绝的各色人等。
皇后的嘴角不断嗫嚅着,向慕毓芫招手道:“芫妹妹,姐姐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将来若是皇上……”慕毓芫猛然忆起当日的情景,神色惊恐的往后倒退着,刚到门口却迎面撞上衣衫凌乱的蝶姬,不由左右为难的顿住脚步。
蝶姬的脚踝鲜血流的狰狞交错,阴恻恻的笑道:“宸妃娘娘,奴婢说过的话还记得吧?若是已经忘记,奴婢就再说一次给你听,好不好?”
慕毓芫此刻虽然已知是在做梦,然而无论如何却不能够摆脱梦境醒来,只好捂着耳朵摇头道:“不,我不想听!你别说了……”
“娘娘,快醒一醒……”耳畔是熟悉的声音,慕毓芫渐次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只见双痕正手执六菱宫明灯立在床边,关切道:“娘娘,被梦魇住了吧?怎么哭成这样?”
“双痕,我好害怕……”
慕毓芫失态的抱住双痕哭泣起来,她素来不是伤风悲秋的人,即便真的有什么伤心事也多半不为人知,双痕不知所措的哄道:“小姐别怕,梦里头的事情都做不得真,快醒过来就好了。”
六菱宫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那无法在噩梦中解脱的女子,原本柔弱的身姿越发显得憔悴,白日里的坚强和冷静亦消失不见。慕毓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在双痕的怀里轻微摇头,一任自己轻声啜泣。
第十五章 旧缘
启元殿内是死水一般的沉默,只闻“啪”的一声,绢绸糊皮的奏章被摔在地上,明帝朝御座下面看去,冷笑道:“很好,原来都是顶着忠臣的嘴脸,背地里却跟藩王们勾搭在一起,到底存着什么心?!”
今晨接到地方监察官员的密折,内中罗列着近年收贿的朝中大员名单,其中以高鸿中收受辽王大礼最让皇帝震怒。藩王们日渐跋扈、轻视朝廷,原本就是皇帝隐处的一块心病,眼下居然有朝廷要员与其接触过密,内中含义自是不言而喻。兼之查到蝶姬生前与高鸿中府上有来往,种种联系交织在一起,皇帝阴郁的神色已隐隐折出杀机。
“皇上…………”太傅梁宗敏坐在下首,今日下午被皇帝急召,议论到此刻已经几乎天黑却没个结果,小心斟酌着说词道:“要说起来,朝中官员生辰的时候,有王公贵族送之厚礼也不足为奇。如今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藩王自然不会承认什么,此时严查下去难免会打草惊蛇……”
明帝朝下掠了一眼,冷声问道:“那就看着他们鬼鬼祟祟?”
皇帝的声音已大大不悦,在场的几名要臣都不免有些不安,都就近交头接耳商讨着办法,吏部侍郎傅广桢起身奏道:“微臣倒有个浅薄的见识,此事自然是要查的,却还得另想妥当的法子才行。”
明帝的神色略微好转,微笑道:“傅卿素来足智多谋,想必已经是成竹在胸,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傅广桢清了清嗓子,细细回道:“先前朝廷将藩王们的爱将留驻京畿,原本就让他们心里窝着火,此刻派人下去难免会遭到不测。到时候,藩王们随便找个借口,什么流寇匪徒之类,皇上又能拿他们如何?因此,莫若让妥当的人自地方上京,沿路一气细查过来,方才是上上之策。”
见皇帝脸上已有赞许之意,梁宗敏也附议道:“傅侍郎的主意甚妥,另外在让各地监察严力观察着,双管齐下不愁事情没有进展。只是,到哪去寻那么合适的人呢?”
这个人既要对朝廷绝无二心,且又要办事干净利落,还不能是地方上官低职卑的寻常人等。皇帝因此而陷入沉思,蹙眉半日道:“后宫谢婕妤身子不大好,就让谢秉京以长兄身份进京,再合适不过了。”
众臣恍然大悟,纷纷赞道:“皇上圣明,果然法子巧妙。”
谁知明帝却不理会众人的马屁,沉下脸道:“若不是他们朝廷存下二心,朕又何至于想出如此妇人主意,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底下臣子们的笑容还来不及褪去,都不免有些讪讪的尴尬,皇帝旁边的青衣太监上前劝道:“皇上息怒,既然已经想出妥当的法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今天是朱贵人的好日子,后宫娘娘们还在等着皇上开宴,奴才已将车辇预备好了。”
“多禄?”明帝迟疑了一声,问道:“王伏顺又到哪里去偷懒了?难道他比朕还要劳累不成?”
多禄不敢辩驳,忙陪笑道:“奴才的师傅受凉烧热,怕把病气传到皇上身边,所以遣奴才来服侍着,等好转些就过来。”
明帝并没有多问,起身道:“既然病了,就让他好好养着。”
多禄忙道:“奴才替师傅谢恩。”
众臣都纷纷起身相送,明帝往后面走得几步却停下来,转身朝傅广桢问道:“不知傅卿家中有几双儿女,可都已经婚嫁?”
此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群臣不免揣测皇帝有纳妃的念头,傅广桢亦不免也有此猜想,忙回道:“微臣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现都在内阁当着闲差,也没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业绩。另有内妾生养的三女素心,已经十九,那是个没福气的平常孩子,如今尚且待字闺中。”
明帝似乎很高兴,笑道:“傅卿太过自谦,可别急着把女儿嫁人了。”
傅广桢年少时颇有几分多情,与府中丫鬟山盟海誓、许下姻缘,在没过的门路之前便生下一名儿子,结果被相熟的京城子弟当作笑谈。那丫鬟李氏后来被纳为妾,待遇却是甚薄,又因儿子年少夭折,在生下幼女后便郁郁而终。傅广桢因其母而不喜此女,傅素心在府中倍受冷遇,也就比底下的丫鬟强些。
如今听皇帝的话大有含义,傅广桢心下不由大喜,若女儿因此能被钦点为妃嫔,岂不是意外之想?原不曾期望女儿会有如此的隆遇,忙道:“是,微臣谨遵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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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馆大殿已经热闹开来,远远可以听到妃子们的欢声笑语,于清秋消肃夜空里平添几分花香气。朱贵人执意领着人出来,迎接笑道:“姐姐们在里面等得心焦,皇上还是快点进去吧。”
“呵,你也学会饶舌了。”明帝上前扶朱贵人起来,恰巧树上一片残叶晃悠悠的落在她的肩头,顺手弹开笑道:“原本这件织金的彩线雀呢赏给宸妃,另外一件银鼠轻裘给你,结果两件都到你身上了。”
朱贵人扶正耳间沉水翠玉坠子,仰头轻笑道:“那是姐姐疼我,难道皇上也要吃醋么?或者,是皇上担心姐姐没衣衫穿?”她原本年纪幼小,笑起来自有种小儿女的娇憨无忌,“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将银鼠的那件送给姐姐,今秋肯定冻不坏的。”
“你呀,越说越离谱了。”明帝摇了摇头,又笑道:“朕带你进去问问宸妃,责她素日没有教导好礼仪之罪。”
朱贵人轻声一笑,“只怕…………,皇上舍不得。”
妃子们纷纷站起身来行礼,明帝抬手笑道:“今天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虽然说是朱贵人的生辰,可她年纪最小,咱们依旧让她来斟酒热闹。”
熹妃身着秋香色的瑞鹊占枝华服,身上的装束依旧是雍容华贵,面上含着看不出表情的微笑,朝侧旁的大公主嘱咐道:“去把早起准备的贺礼拿出来,祝你朱母妃生辰大喜,年年岁岁都吉祥如意。”其时,朱贵人与大公主的年纪相差甚近,两个人都觉得那声母妃有些别扭,大公主略微行礼便放下东西退回去。
熹妃病后的脾性比先前收敛许多,平日总是沉默少语,兼之大公主与宸妃走得十分亲近,众妃反倒比从前更加畏惧她。因此惠嫔等人也赶紧送上贺礼,朱贵人吩咐人斟酒代谢,陆容华等人自然站起来不敢受,皆是自己接壶满杯祝酒。朱贵人又特意嘱咐了几句,冲慕毓芫笑道:“这里面都是温酒,姐姐喝些也不妨。”
明帝担心道:“少喝些,以后自然有的是时候,别逞强了。”
“不妨事的,都是些蜜水似的黄酒。”慕毓芫放下手中的绿玉斗角觚,顺手替明帝拣了块胭脂芙蓉糕递过去,含笑道:“姐妹们有些不善饮酒,臣妾怕她们醉倒,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酒水。”
明帝接过芙蓉糕咬了两口,朝她笑赞道:“不错,比平日的松软些。”
慕毓芫握着绢子轻咳了两声,接过双痕手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眉目间好似十分疲惫,只淡淡笑道:“是陆容华亲自做的,皇上想吃不妨多去知秋堂坐坐。”
明帝不免朝陆容华身上多看了两眼,陆容华忙站起身道:“承宸妃娘娘不嫌弃,让臣妾做了几样给朱贵人贺喜,还好皇上和姐妹们都吃的惯。”
熹妃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玛瑙戒指,在旁边侧首轻笑道:“容华果然比先前伶俐的多,手艺也愈发的好,真是…………”回头见大公主在旁边扯自己衣襟,只好改口道:“真是难得如此有心,得空也让寅馨和寅瑞过去饱饱口福。”
陆容华忙转过身来,顺着她的话笑道:“不敢劳大公主和二皇子走动,喜欢吃什么花样的只管说,嫔妾做好就送过去。”
“好了,吩咐开席。”明帝抬手让众人归位,正想问问慕毓芫准备了些什么,却见她脸色难看的蹙着眉,忙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难受就别撑着,朕陪你到后面歇息会,让她们先吃着就是。”
“别扫姐妹们的兴,臣妾自己回去。”慕毓芫强自挣扎着站起来,却觉眼前一片金星闪耀,胸内也是翻江倒海忍耐不住,竟然双脚发软又坐回椅子中去。
众妃都吓了一跳,谢宜华忙过去搀扶道:“娘娘,先不要管这宴席了。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罢。”
“嗯。”慕毓芫抿着嘴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明帝瞧着她憔悴虚脱,站着都摇晃吃力,等不得宫人们抬藤架便已站起身,将其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走去,留下满殿滋味复杂的嫔妃们。
太医诊脉不多时,宸妃娘娘遇喜的消息便传遍六宫。嫔妃们或喜或忧,都各自怀着一腔心事,只是都明白今夜等不到皇帝了。明帝沉浸在欢喜中,柔声道:“宓儿,咱们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顿了顿有些担心,又道:“太医说你平日操心太多,该不会累出什么病了吧?不行,朕让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