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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一起凑;大伙往一起凑!〃宇文士及声嘶力竭地喊着;一路杀向宇文安;在对方没成为刀下之鬼前;他和宇文剑成功抵达了目的地。三个人背靠着背;组成一个小阵冲向宇文修。在不知道被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润湿路上跌跌撞撞;当他们砍翻挡在面前最后一名对手的时候;宇文修早已身首异处。
〃往回冲;往回冲!〃有人在远处大声疾呼。宇文士及知道这次攻击失败了;掉头向营垒外冲去。四下里的高句丽人却不愿放走这伙强敌;一层层围了过来;杀透一层又堵上新的一层。
宇文士及的动作慢了一下;被人用弯刀在肩膀上扫出了一片红色。他忍痛拧身;横刀刺入对手的小腹。刚欲拔刀;却感到了小腿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是长矛;宇文士及清楚地感到刺入小腿部兵器的大小;他跌跌撞撞向前扑了几步;猛地回身;用横刀扫去了来袭者的半边脑袋。
热乎乎血和脑浆喷了他满脸;同时也唤醒了他的理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刹那间;宇文士及变得非常清醒。无论他的刀法多么凌厉;身边的死士多么忠心;死亡已经围绕着他的身体在徘徊。腿上的伤不是他身体上的第一处;也不是最后一处。每有一件兵器刺透战甲;他的体力就会被消耗掉一分。
高句丽有足够的人;足够耗到他血尽力竭而死的那一刻。
解决目前困境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李旭不顾一切派人来救他。可李旭会这样做么?在那一瞬间;宇文士及怀疑自己上了李旭的当。
从见到李旭的第一眼起;宇文士及就很欣赏这个年青人。像欣赏名马、宝刀一样的欣赏。为了家族利益;他试图把李旭纳入麾下。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劝告、利诱、挖苦、威胁;甚至在上次对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后;宇文家的报答方式依然别具一格。通过举荐李旭做郎将;他们成功离间了对方和唐公李渊的关系。
宇文士及知道自己从没把李旭当过和自己同等的大隋将领。这个出身如草根一样的少年威胁不了他的安全;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击对方;捉弄对方;以看对方出丑、让对方郁闷为乐。如果换了别人这么对待自己;宇文士及知道;自己肯定想尽一切办法置此人于死地。而现在;恰恰是上天赐给李旭的好机会。
如果我是李旭;宇文士及绝望地想。我只要按兵不动;就可以让宇文士及光荣殉国。然后再于山谷西侧徘徊几天;三十万远征大军就会灰飞烟灭。骁果营只有一万多新兵;他攻不下眼前这道山谷情有可原。在李渊及其在朝中同党的暗中斡旋下;皇上不会太深追究骁果营统帅的责任。
一阵悲凉的感觉涌上了宇文士及心头;他彻底绝望了。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种下的恶因;今天所有错误都结出了果实。自己的命运已经握到了一个毛头小子手中;而那个毛头小子跟宇文世家嫌隙甚深。
〃老子杀一个!够本!〃他声嘶力竭地扑上前;砍倒一个又一个高句丽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宇文剑和宇文安二人倒在自己身畔。刀光剑影中;宇文士及完全迷失了方向;他狂笑着继续前冲;面目狰狞如刚出地狱的厉鬼;哪里人多就冲向哪里。
快结束了;明晃晃的长矛已经递到了胸口。〃杀两个赚一个!〃宇文士及狂笑着;不理睬长矛;将砍豁了的横刀扫向最近的敌人。
〃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令宇文士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他感到脖子后一紧;有人拎小鸡一样倒拎着他的颈甲径迅速后退。几杆长矛交相刺来;一半落空;另一半都被此人用一把长得不像话的弯刀削成了两段。
〃混蛋;你是一军主将!〃宇文士及大声叫骂;双腿不由自主地交替后退;手中已经砍成了锯子般的横刀快速掠过身边高句丽人的身体。他知道哪个混蛋这么不礼貌地拎着自己的护颈皮甲;除了李旭那个混蛋之外;没人有这么大胆子;也没人有这么大力气。
去年这个时候;在辽水之西;也是这个混蛋反复冲杀;疯了般地救下一名又一名袍泽。〃咱们不能丢下任何弟兄!〃;当日;那个混蛋疯狂地叫嚷。今天;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又回来了;没多说一句话;却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诺言。
宇文士及觉得心里有些暖;他感觉眼中有热东西在滚。〃还能走么?〃身后的人气喘吁吁地问;宇文士及点点头;在对方松开自己颈甲之后;用脊背死死贴住了此人的脊背。
〃旭子;把分散的人收拢到一起!〃喘过一口气来的宇文士及大声建议。背后的人身体停滞了一下;然后快速斜移。下一个瞬间;宇文士及贴着李旭的后背杀入了另一伙高句丽人当中。李安远、李孟尝、张秀、赵易安;还有一个个他熟悉或不太熟悉的身影跟上来;加入战团;驱散高句丽人;把陷入绝境的袍泽们聚拢成团。
高句丽人渐渐支持不住;缓缓向后退去。越来越多的骁果踏过木栅栏;将高句丽人挤向山谷深处。双方都有生力军加入战团;彼此又开始胶着;然后互相拉开距离;给弓箭手腾出用武之地。然后;各自后退;退出对方的羽箭杀伤范围外。
〃禀将军;咱们攻破了一垒!〃杀得浑身是血的李孟尝靠过来;气喘吁吁地汇报。
〃停止追击;原地修复营寨!准备再战!〃李旭的声音再度从宇文士及身后传来;听上去依然有些稚嫩;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将士们凛然受命;丝毫没想到去置疑自己的郎将大人。就在半柱香时间前;那柄不肯放弃一个弟兄的黑刀;已经真正赢得了大伙的尊敬。
第三卷 大风歌 第二章 虎雏 (六 上)
虽然援救得及时;跟着宇文士及率先冲入敌军营垒的五百弟兄还是阵亡了近四百人。活着被救下来的一百余名幸存者几乎个个带伤;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修养已经不能再投入战斗。而眼前这条无名的山谷很长;雄武骁果营只拿下了其入口处很小的一段。短时间内;他们已经没有力量继续发动攻击。而能不能将浴血奋战夺过来的营垒守住;从目前的情况上看;答案并不乐观。
几乎所有情况都对隋军不利;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首战中出现了这么大的伤亡比例;雄武骁果营的士气居然没有被完全击垮。也许是因为市井出身的骁果们的心志本来就比一般人坚韧;也许是因为方才主将奋不顾身的行为短暂地感动了他们。无论是出于哪种因素;总之;士卒们执行命令的动作开始变得积极。而那些身后有着不同背景;抱着不同目的加入雄武骁果营的中、低级军官;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主将表达了他们的支持。
这不是先前旭子靠铁腕和威压而获得的支持;这种支持发自大伙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将如胶漆一般把整个雄武骁果营粘合成一块铁板。
宇文士及敏锐地察觉到了将士们心态的变化;他有些替旭子庆幸;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丝隐约的忌妒。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帮李旭出谋划策渡过眼前难关。狭长的山谷阻断了消息传递的道路;回撤的东征大军如果不知道在山谷对面还有一支援兵在;他们绝对不敢在上谷另一侧逗留太长时间。如果两支隋军在三天之内不能顺利会师的话;摸不清敌情的东征军主帅绝对会选择绕路而行。那样;三十万大军就等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整个宇文家族也会因为三十万将士的死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帝陛下已经原谅了父亲一次;不可能原谅第二次!〃宇文士及郁闷地想。肩膀、左肋和右侧小腿等处伤口传来的剧痛令他不时呲牙咧嘴;但短暂的疼痛过后;他的脸色很快就会再次恢复到僵硬状态。
这种表情看上去特别像他在强行忍痛以免自己发出呻吟;无意间为他赢得了几道赞赏的目光。在任何时代;军人都欣赏硬汉子。特别是他这种自幼锦衣玉食的家伙;只要身上表现出一点儿普通人的硬气来;赢得的尊敬往往是别人的双倍。〃大人若是疼的话;不妨喊出声;天热;这盐水必须浓一些才好用!〃随军郎中孙文晋笑着叮嘱;手里的葛布上下移动;很快将几处伤口周围的污血清理干净。
〃不;不是;不疼!〃宇文士及断断续续地解释。周围的人太多;为了避免影响军心;他不能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这种欲言又止的表现更让人误解他在忍痛;几个中级将领纷纷围拢上前;对监军大人的硬气表示叹服。
〃监军大人是条硬汉子!〃校尉李孟尝伸手在宇文士及裸露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赞道。对方肩头皮肤的细嫩程度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李孟尝将自己的手快速缩了回来;难以置信地望了望粗糙的手掌;紧跟着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惊叹:〃乖乖;监军大人平日吃的是什么好东西呦;这皮肉;比小娘们还水灵!〃
〃轰!〃几个中级将领全部笑了起来;肆无忌惮。有人干脆大着胆子在李孟尝拍过的地方;摸了一把;边摇头;边用鼻子嗅自己的手掌上是否留下了香气。
〃监军大人好嫩的皮肉!〃
〃啧啧;真的比小娘们还细!〃
〃监军大人若不是驸马;一定会有很多女娃儿倒贴着跟过门!〃
众人哄笑着;嬉闹着;对营垒外三百余步处活动的高句丽兵马视而不见。
宇文士及最烦的就是别人说他生得女人相;此事若是发生在平时;他一定想办法将拿自己开玩笑的始作俑者砍了脑袋。但现在;他非但一点没感到生气;反而觉得跟周围这伙粗痞很合得来。听任大伙笑闹了一会;他从毡塌上支撑起脑袋;笑着骂道:〃别光知道想娘们;想想怎么过了眼前这个山谷要紧。若是下午还是像上午那样赔本打法;大伙都把卵蛋赔上也不够!〃
众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庄重;苦中作乐的本事大伙都有;但临敌应变的本领每个人都不足。虽然他们的年龄都比李旭大了不少;但实战的经验却不比李旭这个十七岁的娃娃郎将多到哪去。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有人试探着建议道:〃要不;要不咱们找几个身手好的爬到两侧绝壁上去;从上边向下扔火把?〃
〃去你***;这么高的峭壁;猴子才能爬上去。即便爬上去了;火把也不会有准头。万一被风吹歪了;真的叫引火烧身!〃督尉李安远骂骂咧咧地驳斥。眼前的峭壁足有七、八百尺高;如果站在上面向下看;估计双方将士都成了小蚂蚁。这么远的距离;连神射手都不能保证射中目标。从上面往下丢火把;怎么可能收到预期效果。
〃那可不一定;这几天一直刮的是西风!〃张秀跳过来跟李安远抬杠;〃即便火把被风吹歪了;也只可能吹到敌营去!〃
〃指望着风帮忙;你还不如直接在自己营里放火!〃李安远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跟张秀很熟悉;平时斗嘴惯了;所以给对方的主意挑刺几乎成了本能。
〃我正要建议郎将大人火烧连营呢!〃张秀抬起下巴来;得意洋洋。火烧连营是他从《三国志》中看到的记载;眼前山谷中树木甚多;若点起一把火来…。张秀痴痴迷迷地想着;仿佛已经看见了数万高句丽大军在自己的锦囊妙计下灰飞烟灭。
〃张校尉;你看看那是什么!〃盘旋在宇文士及心头的烦恼也被大伙的举动冲淡了几分;指了指不远处反射着阳光的地段;他低声问道。
〃河;乌骨;乌骨水…〃张秀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沮丧的表情刹那写了满脸。乌骨江直穿峡谷而过;眼下正是水流最充沛的季节;即便有人蓄意纵火;也根本不可能在江边烧得起来。
大伙又慢慢恢复了安静;对于眼前的困局;每个人都束手无策。如果这场战斗发生在平原上;骁果营的将士虽然训练不足;但靠着战马和长槊;亦有希望在对方阵地中闯开一条通道。可目前双方的战场只有几百步宽;非但无法采用骑兵突袭战术;即便是步兵强攻;每次也只能上去千十个人。
一上午时间;伤亡八百多名弟兄的代价;大伙只破了敌军一垒。照这个进度和阵亡比例;突破整个山谷至少需要十天;前提还得是再有一万援兵从辽东城赶过来!
有人把目光偷偷看向李旭;希望他能拿个主意;眼下;这个少年已经成了大伙的主心骨。可自从稳住了营垒后;此人就站在木栅栏旁;望着远处的高句丽人一动不动。将领们先前的嬉闹;还有现在的议论;仿佛他都没听见;或者是听见了却不甚关心。
李旭岩石般站着;西风吹得他的头发如丝线般缕缕腾空。他的目光盯在三百余步外;那里;高句丽人如蚂蚁般忙碌着;用石块和木栅栏加固着一道又一道营垒。层层的营垒间;是蚁群一样的高句丽将士。对方已经开始重视自己这支援军;不断有新的旗帜从山谷深处移动到高句丽人所控制的最前方地段。那些匆匆赶来的高句丽士兵大多数都穿着铠甲;铠甲上的铁叶子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是重甲步兵;防守战的王者。李旭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战斗会越来越坚苦。缺乏训练的骁果们几乎没有可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即便山谷对面有大隋兵马及时赶到;无法沟通的两支隋军也难以做出有效配合。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怎么组织下一场进攻;而是让宇文述老将军知道咱们就在山谷的另一侧!〃旭子终于回过了头;冲着大伙艰难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宇文士及苦笑了一下;回应。难得一次;他不再打击李旭;而是主动对其意见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