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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目相看,这里面付出的汗水和血泪可想而知。
如果是刘子光是当今天下人心中的偶像的话,那胡雪岩就是二十年前那一代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偶像,年少英俊,执着无悔,更令人敬重的是对爱情的忠诚,自从李敏死后,他数十年独身,身边连侍女都没有,光是这一条就是刘子光比不上的,刘大帅不论是出征打仗还是遇难逃亡,都不忘顺便收个小老婆啥的。
面对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前辈,刘子光自然不敢装大,他疾走两步,行晚辈之礼要给胡雪岩行礼,却被胡雪岩一把托住:“国公爷折杀小民了。”
胡雪岩的声音极富磁性,听着就让人舒服,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这么富有亲和力的人,怪不得能发大财呢,刘子光忙道:“子光现在不过是带罪之身,哪里是什么国公爷,胡老掌柜莫取笑了。”
胡雪岩呵呵一笑道:“阁下乃国之柱石,镇国公的头衔非你莫属,这是万千百姓对你的尊称,不是几个奸佞小人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到时候圣上自然会封还所有爵位,所以现在称一声国公爷也没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子光哈哈大笑,说:“那就随老掌柜的意吧,都站着干什么,快快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先寒暄了一阵,胡雪岩很健谈,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善于寻找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和这样的人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聊着聊着,就谈到目前的局势上来了,胡雪岩问刘子光日后有什么打算。刘子光长叹一声,故伎重演道:“刘某实在不愿意因为个人的荣辱使天下陷于兵荒马乱之中,下一步唯有流亡海外而已。”
胡雪岩道:“国公爷义薄云天,可钦可赞,但是此举却将数十万忠于你的军民陷于危险境地,试想一下,国公爷远走他乡了,甘肃山西河北还有青岛这些兵将将何去何从?臣服于朝廷的话必将招致一场清洗,届时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我想这不是国公爷的初衷吧。”
刘子光长叹一声:“那有能如何呢,皇上毕竟是皇上,我终归是臣子,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兴兵作乱总是要被天下士子口诛笔伐的,别看现在百姓因为我的死讯而带孝游行,真要打起仗来可没那么多支持者了,就是坐拥半壁江山又如何,两厢里打来杀去都是汉家儿郎,徒便宜了西夏满清那些外人。”
胡雪岩道转身对一直倾听他们说话的女儿道:“敏儿你去外面走走,为父和国公爷有要事商谈。”
印象中一直是女强人印象的胡懿敏今天如同温顺的小猫一样基本没怎么插嘴,听见父亲发话赶忙应了一声,回避了,彭静蓉多聪明的人,不等刘子光发话便道:“胡姐姐,我陪你去海边走走。”
两个女子走了,屋里只剩下刘子光和胡雪岩,胡老掌柜这才正色道:“国公爷,不瞒你说,我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种人。”
刘子光大惊:“这话从何谈起?”
胡雪岩道:“三十年前的大明,出了一位英雄人物,他将海外的先进技术引进了大明,并且亲自创建了一所大工厂,生产出了无数结识耐用的工具、兵器,铺设了中原第一条铁路,组建了军队奋战在抗清第一线,他也曾试图改变政局,辅佐太子登基和阉党后党对抗,但是和你一样,不够狠心,不够坚决,最终只能退出政坛,做个富家翁而已。”
刘子光明知故问:“这个人是谁?”
胡雪岩道:“这个人就是你的岳父彭建国,我觉得你们翁婿两人都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改变了大明,你也改变了大明,而且你带来的这种变革,比彭老长主引发的变革要大的多,你们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根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君王,之所以不愿起兵南征,是因为其他一些方面的原因,比如军饷不足什么的。”
刘子光暗道自古篡位的奸臣哪个心中又有君王呢,不过胡雪岩看人确实比较准确,自己和岳父都是穿越者,自然和他们大明子民不同,穿越者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要么默默无闻的在穿越最初就死去,要么就会轰轰烈烈的改变世界,彭建国改变了大明,自己也改变了大明,但是他们两人做的都不够彻底,那就是摧毁皇权统治,建立共和。
既然胡雪岩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子光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坦诚的说:“不瞒老掌柜,现在青岛城的粮弹都只够一个月了,港内的战船也只有单趟航程的燃煤,炮弹只有一个基数,从江南运粮饷的路早就断了,下个月的饷钱一个子都发不出来,河北山西甘肃更是如此,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我拿什么打仗?”
胡雪岩点点头,刘子光继续道:“红衫军的老底子就是早年的铁卫和八百奴工,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死的也当了富家翁,哪还有锐气去打仗,现在的红衫军延续了老红衫团的传统,好勇斗狠,打仗勇往直前,但这是建立在丰厚军饷的基础上,他们对我只是简单的个人崇拜,没有了军饷,他们会不会为我卖命还是两说。而且我军打仗,炮火为先,没有了江南制造的炮弹,红衫军的优势并不大,反观朝廷军队,有江南富庶之地的财政支持,武器弹药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后备兵员也充足的很,只要我一起兵,舆论导向就会立刻转变,毕竟几千年忠君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一朝一夕无法改变。综上所述,和朝廷对抗的胜算不大。”
胡雪岩道:“这就是了,江南的财力物力远远超过北方,从我们日升昌的业务上就能看出来,北方的经济总量在十年内难以达到和南方抗衡的地步,假如你刚才要起兵南征的话,我就会觉得你这个人过于浮躁,不过你还是没让我失望啊,看来小敏说得没错,你不光是能征善战的帅才,还是懂得国计民生的高人。”
刘子光心道胡老头你耍我啊,明知道不能开战还啜叨我起兵,这是何道理,不过人家老爷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有后话,他讪笑两声道:“老掌柜缪赞了,子光不过是遇事喜欢多思考罢了。”
胡雪岩道:“想当初我们日升昌选择和你联合,其实已经料到有今日这个局面,因为像你这样的英雄,绝非屈居人下的角色,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胡家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京城事发之后几个时辰,各地日升昌就做出反应,让来接管的太监只捡到一个空壳。庐州和京城的银库早就搬空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子光由衷的赞叹了几句,胡雪岩忽然神色一转,正色道:“这样一来,日升昌多年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从此世上将不再有日升昌,我们胡家牺牲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流亡海外,你不是说军饷不够么?老夫这里有,初步为你准备了这个数字。”
说着胡雪岩伸出一只手指。
“一千万两?”刘子光问道。
“非也,纹银一亿两。”
12…34 流亡
一亿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
万历年间大明朝的岁入在四百万两左右,泰昌年间由于满清入侵,西北蝗旱,岁入锐减到一百八十万两左右,天启朝开始以后,满清忙于吸收消化北部占领土地,给了江南休养生息的时间,岁入又涨到三百万两,而朱由校亲政以后,刘子光东征西讨,大明威震海内,国民经济更加得到长足发展,以天启十四年为例,岁入达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千五百万两之巨,这还不包括从证券市场融资的那些银子,所以说天启中兴这个说法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而胡雪岩拿出来给刘子光充当军费的银子竟然比大明朝巅峰时期的岁入还要多六倍以上,可见大明首富的财力之雄厚了,就算刘子光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免为之咋舌。这还只是初步准备的,要是把后续的也算上,那不得赶上大明朝半个世纪的财政收入啊,干脆这仗也别了,直接拿银子把大明给买下来算了。
一亿两银子,就是一千万斤,五百万公斤,五千吨银子啊,用火车运都得上千节车皮,用轮船装也得三千料的大海船运上几个来回,老胡家一股脑拿出这么多钱来给自己,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条件,打死刘子光他也不会相信。
有了如此充足的财力支持,这场仗的胜算大大增加了,但是刘子光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惊喜,反而摇摇头道:“银子只能当军饷发,买不来粮草军械还不是和废铁一样,只要南方封锁边界,控制交通,不许片板下海,不许寸铁过界,再多的银子换不来物资,发给士兵也无处消费,作用不大啊。”
胡雪岩道:“这些老夫早就想到了,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有银子,九成九都能解决,南方买不到粮草军械没关系,咱们可以从旅宋买军火,从南洋买大米,而且完全封锁边界是做不到的,现在的大明经济有五成要依靠海外贸易,断了贸易哪里来的赋税,所以朝廷绝不会出此下策,江南的布匹丝绸茶叶主要出了海,转到北方卸货谁能知道?陆上千里边界更是无法封闭,想要什么买不到啊。”
刘子光道:“即使如此,筹集物资也需要时间,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无法发动南征,如果您非要我现在就起兵的话,我还是爱莫能助。”
胡雪岩道:“这个自然,老夫送你八个字: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现在流亡海外,等朝中奸臣把这天下折腾的不成样子再回来收拾旧河山,到时候事半功倍,大军南下势如破竹,战争所带来的损失将会降低到最低点。”
胡雪岩所说的八字方针正是刘子光现在所执行的策略,他们两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刘子光道:“老掌柜,等天下初定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日升昌的票号一定会再次遍布天下。”
胡雪岩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老夫要得不是这个。”
“那老掌柜如此大力支持在下,所求的是什么?”刘子光狐疑道,心说胡老头你不会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胡雪岩却忽然岔开话题道:“你知道为什么老夫会给女儿取懿敏这个名字么?”
刘子光道:“据说是为了纪念先夫人。”
“不错,当初她是权倾朝野的李太师家的二小姐,我只是一个穷书生,而且她即将入宫为妃,可谓前程锦绣,但是她却放弃了荣华富贵,甘愿跟着我一起流落街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就在庐州城外的草棚子里产下了我们的女儿之后,因为缺医少药而早早的去了,为了纪念她,我给女儿取名懿敏,就是纪念爱妻李敏的意思,女儿很懂事,从小靠吃百家饭长大,不到三岁就跟着我做生意,吃不饱饭,受人欺辱了从来不哭,脾气倔强的很,这点很随她母亲。”
胡雪岩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了,刘子光不敢打岔,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忽然胡雪岩一笑:“说远了,让国公爷见笑了,老夫就这一个女儿,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胡家富甲天下,自然不缺有人上门提亲,可是这丫头眼光甚高,普天之下她就看中了一个人,偏偏这个人又是她闺中好友的丈夫,所以……唉,看着女儿痛苦,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怕丢人了……”
话还没说完,那边刘子光已经趴下了:“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原以为刘子光会装傻充愣,至少装模作样的推脱几句,没想到人家竟然如此直接,反倒弄得老胡很多预备好的词没来得及说,一时间都愣了,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不讲含蓄了么?
刘子光道:“胡小姐乃是女中豪杰,子光早就仰慕了,只是碍于已经成婚,所以不敢高攀,将一腔真情藏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今日岳父大人既然提起,子光自然不敢矫情八五八书房,啥时候办婚事就听您老一句话了。”
等事情商量妥当,两人从后堂出来的时候,都面带喜色,胡雪岩高兴的是终于帮女儿找到了归宿,同时帮日升昌找到了稳固的靠山,刘子光高兴的是又娶了一房好媳妇,以后家里的账目有人操持了不说,还外带一亿两的嫁妆,这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再找胡懿敏和彭静蓉,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必胡大小姐已经料到爹爹会向刘子光提起亲事,羞得不敢见人了,原来往日强悍如斯的胡大掌柜原来也有这般小女儿心态啊,想来真是好笑。
次日,刘子光再次升帐聚将,向大家宣布自己将流亡海外,令青岛守备鲁英不得对抗朝廷,必须接受巡视山东钦差大臣孙启超的调度。
命令一出,众皆哗然,本来以为青岛是作为距离南方最近的红衫军基地,要成为誓师南征的起点呢,没想到大帅竟然就此流亡了,那这些部下将何去何从呢,一大帮粗豪的汉子竟然眼中带了泪水,哭拜于地,苦劝刘子光不要抛弃他们。
但刘子光去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