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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曦再一次让她失望了,虽然这个人没有像一般男人那样对她表现出赤裸裸的欲望,但她的摄魂眼能看穿人的灵魂,她知道这位教主并非真正的绅士,只不过他全部的欲望都集中在权力上,无暇打女人的主意,他甚至和屠戮了同族的蒙古人合作,只为能做南方汉人的皇帝!
难道世上就没有真正的正义,光明神的神迹永远只存在于经书典籍中吗?苦闷之际,有消息从徽州传来:一队来历不明、身份诡异的人向婺源进发,其中有位老者,形貌和江浙总督文天祥十分相似,他身边发号施令的年轻人,则有可能是大汉皇帝本人!
和张珪约定南北同时发动的日期还有半个月,婺源已经准备充分,但各地“吃菜事魔”的教徒还没来得及充分动员!方曦方寸大乱,塞里木淖尔便主动请缨,到这里来会会那位在短短数年中崛起海上,囊括东南半壁江山的传奇皇帝,并答应方曦一旦有机会,就用摄魂眼将他擒下,为他造反称帝立下第一功。
就这样,塞里木淖尔出现在徽州通往婺源的官道上,并成功的接近了楚风,一路上所见所闻,大汉君臣从来没有谈论如何增加税赋搜刮百姓,而是总在商量怎样使百姓更加幸福安康,直到现在,她惊讶的发现像大汉皇帝居然不从税收中获取利益,这样的统治者实在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除了吕师夔、张亮臣胡作非为的婺源以及附近州县,大汉帝国的百姓显然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百姓,大汉的吏治比任何国家都清廉,毫无疑问,光明在这里笼罩大地,黑暗无处藏身。
教中典籍上记载,智慧和光明来自东方,那么,华夏是给世界带来光明的火焰吗?塞里木淖尔陷入了沉思……
自打听说眼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就是帝国皇帝,花白胡子的老者是大名鼎鼎的文天祥,面带阴狠之气的文士是李鹤轩,吴边眼就完全石化了,就算没挨分筋错骨手也没享用大小擒拿术的招待,他也动不了分毫。
帝国情报司司长,被称为活阎王的李鹤轩亲自动手审问,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这么些年也就滥杀无辜的党项奴李恒一人而已,吴边眼区区一个皂隶泼皮,能和北元江西参政二品大员灭宋功臣等量齐观,想必与有荣焉。
“走,咱们到婺源县衙门去会会吕师夔,倒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打着我的旗号,在这里胡作非为!”楚风一声令下,卫士们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人服侍一个,提着七八个混混、衙役下楼。
“天老爷,怎么得了哇,还有女眷咧!”楼下,客栈老板不停的擦着冷汗,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他咬掉了舌头:只见吴边眼手下七八条汉子,被那公子的家仆们鹰拿燕雀般提在手上,长长大大百十斤的汉子,提着浑不费力,好像提着个二三十斤重的小娃娃!
吴边眼也有今天?店老板和伙计惊得大眼瞪小眼,还是位抱着鱼鳞册页正巧在这里查点的甲生,大着胆子来问:“敢问几位大爷,是要把吴大哥他们提到哪儿去?”
刚才卫士没能及时擒下吴边眼,个个心头有火,再说这甲生有管理地方维持秩序的职责,方才闹的天翻地覆也不上来瞧瞧,显然和吴边眼有勾结的嫌疑,于是便横眉毛绿眼睛的答道:“还能去哪儿?县衙门!”
妈呀!打了衙役班头吴边眼还不算,还要杀上本县正堂杀官造反呢!甲生会错了意,连滚带爬的跑出客栈,一边往县衙门跑,一边大声叫道:“不得了,有人要杀官造反,救命啊!”
杀官造反?听到衙门外边沸反盈天,正在后院点视奇花异石的吕师夔倒也罢了;靠胡诌两句诗、写得一笔字在故宋混到个县官,又在范大都督手下留用至今的张亮臣,就吓得浑身直哆嗦,像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
“我说亮臣贤弟,你转个什么呢?”吕师夔见张亮臣跟个车轱辘似的乱转,一双老鼠眼睛四下打量,心头不由得好笑。
张亮臣一张肥白的脸微微发红:“下官,下官是在找狗洞,等会儿好逃命。”
吕师夔一挺装满肥油的大肚子,失笑道:“几个蟊贼何足挂齿?想本大都督当年刀下也不知斩了几许,如今随着的亲兵还有二十个,便点起了杀出去,任他几个蟊贼也杀个干净!”
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便是吕师夔这样人的最佳写照,和蒙元交兵每次都一溃千里,对饥寒交迫无奈才揭竿而起农民,他却凶如虎狼,当年大都督任上也不知剿杀了荆湘多杀反元义军。
吕师夔毕竟是北元的江东江西大都督,想必他手底下很有几个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勇士吧!张亮臣闻言便定了心,眼珠不再乱转,身子也不装车轱辘了,连串的打躬作揖:“下官身家性命全靠大都督保全,大都督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吕师夔点起人马,张亮臣也把衙役们组织起来,一路叫嚣着杀出县衙正堂,只见十来个男女从西边大街过来,衙役头子吴边眼和七八个手下被提在手里动弹不得,也不知是死是活。
吴边眼是张亮臣的亲信,无论搜刮百姓还是寻找奇花异石,多有经他手的,张亮臣见此一幕哪得不怒?再看看对方老老少少十来个人,自己这边壮汉都是五六十,就胆也壮了气也粗了,走上前戟指骂道:“呔,哪里来的山贼土匪,岂不知吕师夔吕大都督在此,安敢如此放肆!”
对方微笑不语,张亮臣指手画脚的骂了半天,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咦,吕师夔怎么不开腔,让咱成了独角戏?
他回头一看,只见威风凛凛的吕大都督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来没到临安陛见楚风,但左边的文天祥那是好多年的老相识了,只不过彼时在故宋朝廷一为忠臣一为奸臣而已。
以文天祥地位,尚且对那年轻人执礼甚恭,那么他的身份除了大汉帝国皇帝之外,还能有别人吗?
张亮臣不知道这些啊,他还没明白现在的形势,兀自吹捧吕师夔:“大都督果然静如处子,不发则已一发必动如雷霆,尔等小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吕师夔,你还不知罪么?”花白胡须老者的话,让张亮臣怒火狂燃,猛的跳起来指着他骂道:“大都督名讳,也是你叫得的?来人呐……”
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见背后咚的一声响,在无数百姓的目光注视中,吕师夔出乎意料的跪下了,恭恭敬敬的道:“吕师夔恭迎皇帝御驾,大汉万岁万万岁!”
“你、你、你……”张亮臣像是被割断喉咙的公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看连连磕头的吕师夔,再看看负手而立浑不在意的年轻人,这位县太爷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假冒圣旨,欺压百姓,所谓花石纲尽是你二人虚言欺哄此地百姓!吕师夔、张亮臣罪恶昭彰,拿下了!”楚风一声令下,张亮臣的衙役们脑袋转得快的,早已抛下兵器跪着磕头,稍微转得慢点的就挨了几下狠的,吕师夔甚至指挥亲兵们先把衙役捆起来,再捆张亮臣,最后把自己也捆起来。
“吕大都督,这、这是怎么回事?”张亮臣哭丧着脸,兀自弄不明白,怎么进献花石纲的事情,成了二人欺瞒陛下、诈哄百姓呢?
唉~吕师夔耷拉着脑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和皇帝对抗?吕师夔素称脓包软蛋,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呐,还不如束手就擒,表现好一点博取同情罢。
衙门前大街上人声鼎沸,看热闹的百姓面面相觑,眼看着在婺源县里横行霸道的吴边眼被人像提小鸡似的提在手里,本县正堂大老爷点起衙役兵马出来,却连小指头都没动一下,就被捆成了粽子,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八府巡按?江浙总督?吕大胖子怎么叫万岁呢,难道真是大汉皇帝御驾亲临咱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了?
楚风也不管那么多,先不忙着审案,一家伙跳到衙门口的石狮子背上站着,对百姓大声叫道:“我,楚风,大汉帝国皇帝,向你们宣布,花石纲的事情完全是吕师夔、张亮臣假传我的意思,在这里欺骗百姓搜刮钱财,他们犯的罪自然按照大汉律法处置,你们的损失,也会全部得到赔偿!”
挤在人群中的客栈老板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帝国皇帝,说书先生口中的一代圣君!
他带头叫起来:“皇上仁爱,我等百姓感激不尽!能除了害民的赃官就是天幸,哪敢望皇帝赔偿呢?”
“对,哪敢叫皇帝赔偿?”“不要皇帝赔偿!”“捉了赃官就行啦!”
老百姓就是这么淳朴可爱,只要对他们好一点点,就会引来极大的感激,把他们当作人而不是奴隶,就会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楚风笑着摇了摇手,待声浪渐渐平息才说:“大汉律法明确,官员失职造成百姓损失,由官库赔偿,对我的官员们没有好好治理地方,这应该是我向各位说一声抱歉啊!现在我宣布,首先停止一切花石纲的征集,其次,从明日开始接受受害百姓登记,并派员到各乡各村查实,三天后开始赔偿损失!”
“吾皇万万岁!”“大汉万万年!”老百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大官,不,皇帝,准确的说,他们一生中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七品县太爷,哪个县太爷不是眼睛望天鼻孔冲人?如今大汉皇帝真正才像个圣明天子呢!
有妇人远远看着石狮子背上的楚风,那是越看越欢喜:“要是我家姑娘能嫁给他,那就做梦都笑醒了呀!”
“切,做梦吧!”街坊大婶撇撇嘴,“也不看看你姑娘什么模样,能赶得上皇帝身边那姑娘一分半分?”
塞里木淖尔则若有所思:一位权力不受任何限制——因为不从民间赋税获利,他甚至不依赖地方缙绅,凭借完全忠于自己的武装和无尽的金钱,他能取得比突厥桃花石汗,阿拉伯帝国哈里发和蒙古大汗更为强大的权势,他可以将所有人变成奴隶,随心所欲的压榨,然而他却选择了限制自己的权力,他居然向百姓道歉,居然赔偿百姓的损失!
试问成吉思汗屠城无数,可曾在乎被屠杀的千千万万人,可曾在乎他们的血泪哀号?
“如果这样的统治能在我的家乡、呼罗珊波斯故地实现,离教中圣典上记载的明尊降世,普照大光明于世人,又有多少区别呢?”塞里木淖尔想到故乡在蒙古铁蹄下挣扎的族人,再看到现在不停欢呼、衷心拥护皇帝的汉地百姓,就不由得想:什么时候,波斯才能出这样力挽狂澜的大英雄呢?
大流士、居鲁士的时代,毕竟已离波斯太远了呵!
公堂中,随着吕师夔跪倒在地,声称自己只是鬼迷心窍,一心想着报效皇帝,只是没做好细致工作才引起民间动乱,怎么处置吕师夔、张亮臣,就引起了一场争辩。
李鹤轩厌恶的看着两个大赃官、昏官,抱拳道:“吕师夔、张亮臣在此地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可算得罪大恶极,不好好惩治以儆效尤,难免还有后来者。所以我建议将二人处以极刑,传首各地,令天下百姓知道我大汉皇帝不与民争利,不强取民间一草一木。”
吕师夔闻言全身瘫软,李鹤轩如此建议,文天祥必定不会阻挠,想当年这位故宋丞相写的《指南录》中,便有句“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逐不可收拾,”那吕师孟就是他的兄长,兄弟二人同为大宋奸臣,还曾经陷害过文天祥,岂能指望他现在替自己说好话?
谁都没想到,文天祥居然一振袍袖对楚风作揖道:“所谓忠孝仁义忠字当头,吕师夔所作所为虽然是妄自揣摩圣意,却不能否认他一点报效吾皇的忠心,凌虐百姓固然应该严惩不贷,但若是令天下人以为忠字不要了,为献媚皇帝却反得重惩,未免违背了惩前毖后、以警世人的立法初衷。”
是啊,千百年来,忠君是为臣者的第一要务,大汉帝国不论怎么讲新儒,还是要忠君的——否则楚风不是教唆别人来反自己?天底下断没有这样的傻瓜。
文天祥的想法,也是从儒家最看重的忠字出发,要是本意为效忠陛下(尽管也带着邀宠升官的私心),却因为过程中其他问题被追究严惩,难免令其他人心灰意冷。
“且如今北方未曾平定,史天泽史天倪史氏两万户、董文炳董氏军门等等军功世侯第一代辞世,第二代第三代尚有许多领兵在外,留着吕师夔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去了此人虽不足惜,老臣却担心北方军门世侯对我大汉有了疑忌之心,谓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请皇上三思。”
文天祥说罢,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个赃官,退到一旁垂首肃立。
吕师夔则欣喜若狂,他实在没有想到,结怨甚深的文天祥,居然会替自己辩护!心里头阿唷皇天的不知叫了多少,更暗暗发誓,一旦重出生天,对文天祥一定要重重的报答,黄金、白银、丝帛、美女,往他府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