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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只得跺跺脚,头也不回地走回亲兵们已经扎好的营中。
呵。 我还不知道侄儿那点鬼心思?人家楚总督喜欢秀王府地筠儿,大宋朝的大长公主,怎么会瞧得上我一个丧夫的不祥之人?再者,军旅中时刻要商议军情,我身为一军统帅,总不可能躲着他吧!
陈淑桢笑笑。 轻轻拢拢额上碎发,一时间,刚健的女将军,变做了柔媚的小妇人。
楚风自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关于自己的花边新闻,中军大帐,前后左右点上了八盏鲸油灯,黑夜里照得尤如白昼。
琉球武器装备全是标准制式化,自己使用、出口占城、卖到行朝的都是这样,所以仓库中存货颇多,搬了五千套到漳州装备友军。
泉州、漳州都在福建沿海。 泉州海船可以直接开到城下。 漳州则由海入漳江走上很小一段就到,然后由漳州到龙岩、莲城、汀州直抵赣南这一路。 都是在丘陵、山地行军,完全靠人地两只脚板。
调侯德富偕兵科驻节漳州,负责联系自己带的陆师、指挥水师。 眼下,行朝水师在漳州东北方向的泉州海面,堵住了蒙元水师从杭州南下的海路,琉球本土是比较安全的,仅有的两条炮船,太平岛号在琉球和澎湖间巡航,钓鱼岛号调到漳州海面以备万一。
龙岩、莲城、汀州,大军每到一个城市就留下一个班的汉军加两百名畲汉义军,一为保守入海的退路,二则负责组织民夫,转运粮草军需。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携带粮食最为不便,特别是还要翻山越岭。 在统帅部会议上,楚风地解决方案是“就地筹粮”。
然后陆猛就差点吓死了:“总督大人,这是在故国境内,全是咱同胞老百姓呐!”
楚风没好气的说:“你想哪儿去了?就地筹粮,是叫你买,又不是去抢!”
反正琉球有的是黄金白银,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拿出来,一小块就能换几大车粮食,那么何必自己辛苦搬运粮食呢?带钱就行了嘛。 就算买得贵,也比千里运粮被民夫吃掉一大半划算。
结果也是很喜人的,比市场价高两倍的银子撒下去,沿途富户真地是“嬴粮景从、箪食壶浆”来了,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呀,送给那亲人琉球汉军呐……
宋朝商品经济发达,总的来说富户比前面后面的朝代都多,他们囤积的粮食实在不少,只是供应这六千人大军,仍然显得不足。 不怕,银子不仅能买粮食,还能换来劳动力,楚风花钱雇民夫,从漳州、龙岩、莲城、汀州一路接力转运,只要肯花钱,愿意来运粮食的老百姓,能肩并肩从赣南一直排到福建海边去。
就这么好的条件,每天行军速度六十里走上大半个月也到了极限,楚风不由得挠头想:那支从江西走到延安的军队,平均每天行军七十一华里,是怎么做到得呢?要知道,他们走过的有雪山和沼泽地,他们更不可能有汉军这样充足的粮食供应,而他们行军的时间,是整整一年!
楚风摇摇头,算起时间:二十号从泉州出发,二十五号到漳州,漳州到汀州直线距离两百多公里,若是后世坐飞机,要不了半个小时,就是在海上乘剪式船,也能朝发夕至,但在陆地上地山地、丘陵,实际路程是直线距离地两倍,足足近千华里,每天六十里,走了十五天才刚刚过汀州,进入了赣南境内。
唉,行朝中对自己也防着一手,请陈宜中写信劝文天祥收缩兵力,陈相爷不仅不写,还一再告诫自己是客军,和陈淑桢都要服从文丞相调遣……晕啊,他想到哪儿去了?只好自己写了信,买通了驿兵,五百里飞报传过去。
现在已是八月十号,文丞相啊文丞相,你千万要听我一言!
第123章 赣州城下
元军为进讨文天祥,于江西隆兴府(今南昌)设行中书省。 以塔出为右丞,麦术丁为左丞、李恒等为参知政事,调集淮东宣慰使彻里帖木儿率铁骑八千入建昌军,江东宣慰使张荣实精兵一万出临川,江西宣慰使行省参政李恒、招讨使也的迷失、万户昔里门麾下铁骑二万援赣州,荆湖路宣抚使程鹏飞率新附军一万五千援吉州,江西宣慰使行省右丞塔出、江东江西大都督知江州吕师夔步骑三万分略太和、万安诸县。
元朝五路大军,八万百战精兵以猛虎下山之势,扑向了赣南,他们从四面八方合围,弯刀长枪强弓劲弩指着同一个方向:兴国县文天祥同都督府。
赣州城下,赵时赏军已经围城攻打了一个多月,顿兵坚城之下,早已师老兵疲,士卒们两个月没发过军饷,伙食只有稀饭下咸菜,装备更是破烂不堪,但他们的士气仍然高昂:我们固然筋疲力尽,城中的敌人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只要坚持围下去,我们就能收复这座赣南坚城,并以此为支点,撬动赣南、甚至整个江淮的局势!
张何氏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老得黄土埋到下巴颏的年纪,但她还巍巍颤颤的提着篮子,从村里走向宋军的营地。
篮子里,装着热气腾腾的米糕。 想起那些当兵的孩子们,捧着米糕狼吞虎咽的样子。 张何氏脸上沟壑纵横地皱纹,就灿烂的舒展开了。 这些孩子们吃米糕的馋劲儿,和我的小牛儿多像啊,他要是没死在鄂州城下,现在恐怕也随着文丞相,在攻打赣州城吧?那些当兵的孩子,都是咱赣南百姓的子弟兵啊!
前天看见他们出来采野菜。 才知道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已经吃了大半个月地稀粥!咱赣南百姓虽穷,能让揍鞑子、保家乡的孩子们饿着?赵时赏将军。 忒也瞧不起咱们了!
张何氏回到家里,在空荡荡地米缸里狠狠舀了几大瓢,兑了清冽甘甜的山泉水,用小石磨细细的磨了,去邻家借来红糖放进去,在蒸笼上蒸得白白胖胖,趁热拿到军营。 分给那些饿坏了孩子们吃。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张何氏家里的米缸再没有一粒米了,她自己连早饭都不曾吃,饿着肚子把米糕送往军营。
这些香喷喷的米糕,是老人家滚热的一颗心呐!
不止是张何氏,她的身后,王家婶子、李家大娘,一个个挎着篮子、背着背篼。 装着赣南人常吃地米糕、米饼,陆陆续续的从家中出来了。
文丞相麾下十万义兵,几乎赣南百姓家家有子弟参军,百姓们倾其所有劳军,他们相信,在吉州、在太和、在万安。 乡亲们都是这样干的,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饿着。
开玩笑,保扶大宋、守卫家乡的子弟兵,咱赣南百姓能让他们饿着?
各村送来劳军的米糕米饼,对三万大军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将士们在稀饭咸菜之外,也许五个人、十个人才能分到一块米糕。 但他们小心翼翼的把米糕掰开,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每个人都细细的嚼碎了。 良久。 才恋恋不舍地咽下,连手指头上沾着的。 都要仔细舔干净。
他们都是雩都、兴国、会昌等赣南州县的子弟兵,他们知道这么一小块米糕,对贫苦的赣南百姓意味着什么——那叫做“倾其所有”!
又一轮攻势展开了。 大宋宗室、监军赵时赏亲自擂响了大鼓,攻城将士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势,顶着城头上的箭雨、顶着滚木擂石,向城头上猛扑!
义军地装备异常简陋,没有甲胄,他们靠血肉之躯抵挡敌人的长矛弯刀;没有弩机,什么神臂弓克敌弓,对于义军都是神话传说,他们用单木竹片弯成的弓,和城上蒙古精兵的双曲复合角弓对射;没有精良的武器,他们就用削尖的毛竹、磨利的铁锨和敌人的长枪大戟厮杀搏斗……
最可恨的,不是城上的蒙古兵、探马赤军,而是那些汉奸组成地新附军。 他们是宋朝地经制军队,本应是保家卫国的主力,现在却拿着汉人工匠做出地长矛弓箭,对着自己的同胞施放!
破城之后,我定将这些无耻的叛徒杀个干净!赵时赏一边擂鼓,一边欣慰的看到义军士兵攻势如潮,坚固的赣州城在这潮水的冲击下,已然摇摇欲坠。
义军左营第三都都头吴国忠,第一个登上了赣州城头。 他避过垛口毒蛇般探出的一杆长枪,粗壮有力的大手攥住枪杆往后一扯,堞垛后面敌兵就被他扯了出来,借着一扯之力,吴国忠身子往前窜,躲开了另一柄弯刀的劈砍,右手手刀向斜上方一撩,给那元兵来了个开膛破肚,肚子里零零碎碎的东西流了一地,狂号着栽下了城去。
此时吴国忠的左手还抓着那杆长矛,长矛的主人和他面目相同,是个新附军,见平日里凶狠残暴的蒙元主子像条狗似的被杀掉,他此刻早已吓得傻了,握住长矛的两只手抖抖索索,上下牙齿格格打架。
同文同种的汉家儿郎,却投降鞑虏为虎作伥!吴国忠毫不客气的一刀横削,偌大一个人头飞起三尺,尸身兀自握着长矛缓缓倒下。
吴国忠在垛口将手中刀一扬:“兄弟们上啊,赣州城破了!”
城中的百姓们,早已暗中串联,家家拿出准备好的铁签子、磨利的勺子、削尖烤硬的木棍,等着接应王师。
没办法,蒙古鞑子太过狠毒,汉人十家才准有一把菜刀。 百姓们只剩下这样简陋得不能称为“武器”的东西。
不仅是十家合用一把菜刀,鞑子还任意抢掠、杀人取乐,甚至由一个鞑子兵管五十户、一百户汉民,下属汉军姑娘若要结婚,第一夜得睡到鞑子床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只待儿郎们打进城,就冲出家门和鞑子拼了!听到城外震天地呐喊声。 从窗子缝看到街上的鞑子兵、汉奸兵慌乱的跑来跑去,如同死了爷娘的倒霉样儿。 百姓们的心就砰砰直跳,他们日日想,夜夜盼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义军登上了城头,赵时赏两臂已经脱力,手中地鼓槌却擂得越来越有劲。
忽然间。 将台上的赵时赏面如死灰:西北方向,响起了隆隆地马蹄声!
李恒、吕师夔统领的两万铁骑,在赣州城破的最后关头赶到了!
城上城下的义军面如死灰,前有坚城,后有强敌,他们的命运在这一刻被打入了地狱的深渊。
“快,快挡住他们!”赵时赏重新擂响了战鼓,声嘶力竭的喊道。
挡不住了。 义军们围攻坚城一个多月,早已筋疲力尽,毕竟不是朝廷经制军队,他们空有一腔热血,训练、武器、战技远远不如蒙古精兵,在李恒、吕师夔铁骑冲击下。 仓储组成地防线节节退后,无数赣南子弟倒在了血泊中。
看着这一幕,赵时赏目眦欲裂,好不容易才见到的胜利曙光,就这么从他的手指间溜走了,胜利是多么的不易,而失败却如此的惨痛!
攻克赣州,已经没有希望了。 “鸣金收兵,徐徐后退”,赵时赏下达这个命令后。 喉头一甜。 一口鲜血再也包不住,喷洒到战鼓的鼓面上。 殷红的血,如点点梅花。
已在城头拼杀了好一阵子的吴国忠,听到收兵地锣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一看,才发现敌人的铁骑往来冲突,已将义军的本阵冲得七零八落,狼牙箭、弯刀、甚至马蹄,都成为收割生命的镰刀,装备简陋的义军士兵,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地倒下!
他强忍着心头的酸楚,招呼士兵从赣州城头跳下,临走前,他最后摸了摸赣州城上的堞垛,也许,也许这辈子再也摸不到赣州城的女墙了……
守城鞑子呜哩哇啦的欢呼起来,新附军也跟着主子用汉话欢呼起来,很奇怪,异族屠杀了同族,他们欢呼的是哪般呢?或许,是庆幸自己能够继续跟着主子,分享他们屠杀汉家同族后得到的血食?
听到城墙上的欢呼,城中百姓先是一喜,待听清楚那是鞑子的怪叫后,顿时心如死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刀、木棍,辛酸地泪珠成串滚落。
遗民泪尽胡尘中,南望王师又一年!
张何氏挎着空篮子,慢慢地走回村里,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军营,赣州就要收回了,鞑子就要被打跑了,她笑眯眯地,掉光了牙齿的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忽然间,背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义军的阵营在后退,在崩溃!鞑子的铁骑,如砍瓜切菜般把赣南子弟一个个撂倒,他们在屠杀,他们在追杀!
巨大的恐惧一下子攥住了张何氏的心,她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败了,咱们的子弟兵,文丞相麾下赵监军的大军,就这么败了?
鞑子铁骑,追赶着溃退的义军,他们像恶魔一样扬起兵器,肆无忌惮的收割生命,从背后将义军士兵接连砍倒。
有惊慌失措的士兵,像张何氏这边跑来,身后,鞑子铁骑蹄声隆隆,敲击在他的心头……
远远看着那小兵恐惧的面容,张何氏昏花的老眼里,就映出了自家小牛儿的面容,一股精神力量让她支撑起老弱的身体,张开双臂拦在了鞑子马前。
马上的蒙古兵,轻蔑的一挥弯刀,借助马的冲力,毫不费尽的斩下她头发皓白的头颅。
那个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