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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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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的丑事也不是她们敢张扬的,纵然没有大管事雁九吩咐,又有哪个敢胡言乱语的,所以杨浩竟是一点不知。

当初他被捉回丁府诬陷成奸的时候,也曾逐一想过可疑之人,但是这位陆少夫人在他脑海中只是一转便被排除了,不只是陆少夫人平常掩饰的好,而且,他想不出陆少夫人构陷他的理由。丁承业对付他,明显是忌恨他渐受重用,丁庭训似已有意要他认祖归宗,担心会影响了他的利益。

而陆少夫人是丁承宗的元配夫人,她若帮着丁承业对付自己,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丁承业一旦做了家主,她这长房长媳更得靠边站,反不如自己这受了丁承宗知遇之恩的人主事,对她这一房反而要礼敬有加,她本极聪惠的人一个人,怎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来?

杨浩却未想到,聪明人做起蠢事来,比蠢人还要不堪。陆湘舞一朝失足,将自己的身子付与那浪荡子,就此泥足深陷,反被丁承业那无赖小子以两人奸情胁迫,早就不由自主了。

陆湘舞与兰儿上了马车,便向长街行去。杨浩也上了自己向车行租来的一辆寻常马车,吩咐道:“随那车子出城,但要拉开些距离,莫要被她们注意。”

姆依可眸波一闪,瞧了瞧前边那辆车子,轻声道:“老爷,您识得那个女子么?”

杨浩微微点头,姆依可眼珠一转,轻声赞道:“真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娘子。”

杨浩轻轻一笑,没有搭腔。姆依可顿时担起了心事,她可不知陆湘舞的身份,只觉路遇的这位小娘子体态风流,婀娜多姿,姿容不但妩媚,衣饰打扮明显也是大户之家的身份。杨浩不欲与她见面,却又随她出城,却难猜测两人以前的关系了。

如果这位俊俏的小娘子是自家老爷的旧相好,那……这样身份、姿容的女子,岂是肯为婢为妾的,此番老爷衣锦还乡,两人一旦旧情复燃,那唐姑娘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姆依可此时心中亲近的,除了杨浩只有唐焰焰一人而已,一觉杨浩态度暖昧,她立即起了护主之心,悻悻然道:“不过……这位小娘子虽然貌美,比起唐姑娘来,却是差了不止一筹半筹。”

杨浩自然晓得她弦外之音,他一路随着陆少夫人的车子出城,想起杨氏和冬儿来,心中悲苦不已,却被这小丫头的天真心思给逗笑了,他横了姆依可一眼,冷哼道:“自作聪明的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姆依可红了脸,吐了吐舌尖不敢应声。杨浩轻轻叹息一声,笼起袖子,一脸落寞地靠向椅背,闭起双眼淡淡地道:“我和她……并无什么干系,我只是……见到了她,便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罢了……”

车子出了城,在雪路上“吱吱嘎嘎”地颠簸着,陆少夫人坐在车内,手托着下巴,望着半卷窗帘外的一片苍茫旷野痴痴出神。

她现在还住在丁家大院,丁承宗被丁玉落带到下庄休养之后,陆湘舞心中有愧,不敢日日与他相伴,便寻个由头仍是住在丁家大院里,虽说此举招来不少非议,有损她一直树立以来的贤淑之名,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丁家大院的房契也已过户到他人名下了,开春之前就得全部交割出去,丁家在霸州的产业只剩下了丁承宗休养的那家下庄别院。丁玉落已经放出话来,绝不随那卖掉祖宗基业的忤逆子往开封去,要带着自家兄长在那幢下庄别院度日,弄得陆湘舞心中惶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陆湘舞心头一阵气苦,刚嫁到丁家的时候,她是何等尊荣的少夫人啊,可是如今……如今算是个什么身份,又能在人前摆出什么身份?那时候,正是新婚燕尔,可是为了丁家家业,丁承宗仍是时常外出,走一回至少就得十天半月,她正青春年少,又是天性活泼,自做了这少夫人,高墙大院都出不去,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被她看熟了、看厌了……

正是寂寞无聊的时候,她那小叔子向她花言巧语地发起了攻势。丁承业与她年岁相仿,又不似他兄长一般不拘言笑,端正无趣。说起琴棋书画、弄竹调筝,骨牌蹴鞠那些本事来,更是无一不精,一来二去,也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半推半就地任他占了自己身子。原以为自己把一腔情意都投注在他的身上,纵不能得个名份,也能得他呵护怜爱,长相厮守,谁知道……

陆湘舞在心底苦苦一笑:“谁知道那个小冤家,到了手便不再珍惜。花言巧语地要了我的身子,又软硬兼施地迫我与他同谋,做了那谋害亲夫的无耻淫妇。可如今他掌了丁家的权柄,便再不把我放在眼里,平日里对娼寮里低贱的粉头,还要比对我亲热几分……

可恨我还执迷不悟,只道他还念着旧情,将五家解库盘给我父,是想让我父亲占些便宜。我费尽唇舌,劝说父亲变卖了绸缎铺子盘下解库,谁知道,五家解库说倒便全倒了,那些掌柜管事竟将解库财物抽离一空,只扔下一个空壳儿给我父亲,害得老父大病不起,我陆湘舞如今成了父母兄弟眼中的仇人,今日回去探望父亲病情,竟连……竟连大门都不能进去一步……”

陆湘舞泪眼涟涟,忽想起大管事雁九多年来一直督管五家解库,那些掌柜管事尽皆是他心腹,怎会尽皆逃了?莫不是……这样一想,她机灵灵便打一个冷战,再也不肯深思下去。如今她孤苦无依,举目无亲,唯一的倚靠只有丁承业一人了,如果丁承业真的是毫不怜惜地利用她,她可怎么活?

隔着一箭之地,杨浩的车子不紧不慢地辍在后面,眼看前边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杨浩轻声吩咐道:“往左边去。”

姆依可一听如释重负,欣然笑道:“咱们不追着她下去了么?”

杨浩望向远处那隐约的山峦,眼中渐有朦胧的泪光泛起:“不,我们……去鸡冠山!”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06章 夜寻

鸡冠岭上,两座坟冢被皑皑白雪覆盖着。

坟前扫出三尺黄土地,几刀草纸,映红了坟前枯黄的野草。

灰烬化为飞蝶,绕着坟前的香烛供果盘旋一阵,随风飞散,飘入寒寂寂的野树林。

杨浩跪在杨氏坟前,耐心地将金银锞子一只只地丢进火里,穆羽低头盘算一阵,举步上前,悄声说道:“大人,要不要找人来捡金拾骨,把老夫人和大娘从这荒山里迁走呢。”

“迁去哪里?”杨浩随口一问,穆羽便是一呆。

杨浩说道:“我不想让她们随着我东奔西走,迁来迁去,待我安定下来再说吧。其实……真要说起来,这里是我和她们的故乡。不管我到哪里去,落叶归根,总是要回到这里的,坟茔也应该建在这里。可是,这个地方,我永远不想再来,这里给她们……也留下了太多的苦难记忆。我想有朝一日。把她们带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永远留在那里,可是现在不成,我还不知道我能落脚何处呢。”

姆依可脱口说道:“大人,那咱们把老夫人和大娘迁去芦州如何?”

杨浩看着在火中渐渐化为乌有的金银锞子,淡淡地道:“那也得……等我能回去的时候再说。”

金银锞子丢进火里,火苗跳跃着,他的眸中似也有一簇火苗在轻轻地跃动着……

当灰烬已冷时,杨浩随手抓起一捧雪,在手中一握,那雪握成了一团,就像一只梅子米粽。他把雪团轻轻放在冬儿坟前,向那两座坟茔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转身便向山下走去,姆依可和穆羽忙随在后面。

山路崎岖,尽是积雪,上山不易下山尤难,杨浩走出未及几步,便高声唱起了一首歌,那首歌声调古朴、节奏简单,听在耳中却有种说不尽的苍凉悲婉:“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杨浩并不熟悉这首歌,歌只唱了几句便跑调了,但他唱的却是情真意切。那几句歌词反复唱起,裹着无尽的凄凉。姆依可轻轻地随在他的身后,听着他唱的歌,悄悄对穆羽道:“老爷唱的是什么,是一首祭歌吗?”

穆羽不懂装懂,说道:“那还用说,这么苍凉的歌,不是祭歌又是什么?”

“这不是祭歌。”杨浩忽地停下脚步回头一笑:“这首歌叫《子夜四季歌》,很好听的歌,是冬儿最喜欢唱的一首歌。以前,她只有在最开心的时候,才会偷偷地一个人唱这首歌。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开心地唱给我听,现在,我只是唱给她听而已。”

杨浩转身前行,又从头唱起了歌词记得支离破碎,歌声也完全不在调上的《子夜四季歌》:“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姆依可慢慢地走在后面,看着杨浩萧索的背影,听着他哼唱的落寞的歌声,不知怎地,两只眼睛便慢慢地蓄满了泪水,心中有种莫名的哀伤。凭着一个女孩儿家的敏感,她似乎能读出杨浩悲苦的心情,可是却又说不出、道不明,于是那难言的滋味便只化作了两行泪水……

穆羽走着走着,不经意间看到,不禁吓了一跳,他看看杨浩没有注意,便小声嗤笑:“女人家就是喜欢哭,大人都没落泪呢,你哭个甚么劲儿?”

姆依可扯起衣袖擦擦眼泪,横他一眼道:“我高兴,你管得?”

※   ※   ※

“大官人,老身打听明白了。丁大少爷和大小姐,如今住在王下庄。王下庄是丁家的一处下庄别院,环境清幽雅致,而且离霸州城很近,这是为了方便延请名医。唉,这处庄园,如今已是丁氏名下的唯一一处庄田院产了。”

“婆婆辛苦了,王下庄里除了丁大少爷和大小姐,还有些什么人?”

“那庄子不大,除了村中佃户,就只是丁家一处庄园。庄园不大,只是三进的院落。有四个长工,一个灶娘,一对看门的老公婆,再加上小青、小源两个丫环,此外就只有大少爷和大小姐了……”

“小源?她原来不是侍候大少夫人的么,怎么拨来侍候大少爷了?”

“这个……老身就不知道了,老身使唤了几个泼皮去帮着打听,那些小猢狲,哪里晓得豪门大院里的细致事儿。”

“唔……多谢婆婆,今晚,我要出去一下。”

夜深人静,王下庄。

为了迁去京城后,有雄厚的资本使他们迅速融入当地的商贾圈子,丁承业和雁九竭尽其能,不遗余力地搜刮,恨不得在临走之前把地皮都刮走三层,弄得是众叛亲离,众人侧目。丁家父子两代人,数十年才创下的好名声,以及与佃户、长工们融洽的关系,全都被这对狼狈一夕之间败坏殆尽,不过他们并不在乎这种自毁根基的行为,他们的心已经飞到比霸州豪华百倍的开封府去了。在他们想来,背后有唐家强大的实力支撑,一到开封府很快就能打开局面,成为那里的士绅名流了。

当丁承业从祖祠中请出祖宗灵位,连这座耗资巨大的祖祠也变卖掉时,丁玉落赶去阻挠未果,已当场斩钉截铁地表示,决不随他这个丁氏家族的罪人赴京,她要留在霸州侍候兄长。丁承业乐得兄长和姐姐不在自己面前碍眼,顺水推舟便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说,丁承宗是丁家的长房长子,丁玉落虽是一介女流,如今却还没有出阁,面子上不能太难看,丁承业再不计较血缘亲情,也不能做的太过份,于是这处小庄院便没有发卖出去,而是把它留给了丁大小姐。

月亮悄悄爬上了半空,丁玉落从哥哥房中出来,踽踽地踏着一地清霜似的月光,悄悄走出廊下,缓步进入镂空亭顶的一座木制小亭,自镂格间仰望着天空那轮皎浩的明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然她不断地延医用药,使尽了法子,可是大哥的病况一如既往,始终不见好转,她现在也已有些绝望了。天空中的明月清清冷冷,看着令人心静,她却只有一阵阵的心寒。

丁家已被那不成器的兄弟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丁家这棵参天大树纵然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粗壮有力,还是那么枝繁叶茂,但它既已被连根拔起,这种假像还能支撑多久呢?丁玉落原还指望着大哥的病情能有好转,只要他能醒过来,便能以丁家长房长子的身份把家族的统治权名正言顺地拿回来,遏止丁承业这种愚蠢疯狂的行为,可是……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她丁玉落纵然心比天高,纵然一身才学尤胜须眉又能如何?她是一个女儿身,这便注定了在这个家里,永远也轮不到她来当家做主,哪怕那主事人眼睁睁地把丁家拖向深渊,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想到痛心处,丁玉落满心愤懑无处发泄,忽地一拳捣向亭柱,“砰”的一声响,亭上积雪簌簌落下,一阵痛楚从拳头上传来。她心中郁积的苦闷似乎找到了舒解的方式,忽然又是重重几拳,狠狠地打在亭住上。拳头上的肌肤已经蹭破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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