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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的那些侍女也个个俏丽,娇躯过处,异香自出,郁然满座。雾寰影鬓,绰约恍若仙游,崔大郎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她们上得楼去,才一拍大腿道:“哎呀,这样排场,朵儿姑娘只怕要吃亏。早知如此,咱们也该好生准备一下,总不成一出场便让人比了下去。”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呵呵,你急甚么,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静观其变,稍安勿躁。”
吴娃儿与楼上许多官员名士都是熟稔的,上得楼去寒喧浅笑,妙语如珠,楼上气氛顿时更形热闹,杨浩在楼下见不到楼上光景,只是与许多看客一起再往远处望去,不一会儿,那两艘画舫同时到了楼前,雪润双娇同时登场。
“雪儿姐姐。”
“玉儿妹妹。”
雪玉双娇素来交情最好,踏进楼来便相互打了声招呼。雪若姌怀抱琵琶,身段儿高挑,但是脸上居然蒙着淡淡一层薄纱的,只见一双杏眼明眸下翘挺的鼻子、娇媚的小嘴影影绰绰,却叫人看不清楚,反而更加撩人。
这雪若姌性子似乎比较冷淡,只同交好的润娇玉打声招呼,便带着自己的四个侍女往楼上走,远远比不得吴娃儿那种满面春风,见人便笑的妩媚姿态。不过专为四大行首而来的游人却未因此扫兴,光看润娇玉的模样就值回票价了。
慢束罗裙半掩胸,蝉翼罗衣白玉人。身着一袭半袒胸的大袖罗衫,头发盘成“惊鹄髻”的润娇玉,额间一点梅花妆的花钿,红唇皓齿,凭添几分清丽。她的身材曲线曼妙异常,既觉丰腴、又觉苗条。丰腴的是臀、苗条的是腰、修长的是腿、高耸的是胸,凑在一起偏无一点突兀。
崔大郎的目光随着润娇玉那销魂款摆的臀部,一直追到楼上去,这才叫道:“哎呀哎呀,三大行首都到了,柳姑娘要是再不来,那架子可就摆的太大了。”
与此同时,楼上陆仁嘉也冷哼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宾客们都听到:“听说今日秦大人邀齐了四大行首,吴姑娘和雪玉双娇都已到了,那位柳姑娘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莫非还想要人三顾茅庐么?”
这楼上一时增添的吴娃儿、雪玉双娇和她们带来的那些娇丽侍女,一时皜齿朱唇,星眼晕眉;香腮莹腻,体态轻盈;粉妆玉琢,灼烁芳香;靥辅巧笑,神飞倾城;伴在那些达官贵人左右,手嫩胸白,扶肩昵语,当真是秀色可餐,媚态如春,大家正眉开眼笑的当口儿,听陆仁嘉一说,才省起四大行首尚缺其一。
就在这时,只听前楼口儿一个清幽的声音道:“朵儿来迟一步,尚祈诸位大人恕罪。”
众人纷纷扭头向那里望去,就见楼梯口站着一主一婢,婢着青衣,怀抱一筝,主穿白裳,不染纤尘,浑身素雅全无雕饰,与吴娃儿反朴归真的模样倒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起吴娃儿的娇憨之态来,她脸上虽强带欢容,一双黛如远山的眉儿轻锁如烟薄愁,却是挥之不去。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暇玉,误落风尘花柳中!柳朵儿主婢二人走的是长堤,而且正赶上所有客人都望着湖滨,观赏雪玉双娇登岸入楼,以致她悄然上楼,竟无一人察觉。
吴娃儿登楼时,士绅名流频相招呼,昵呼“娃娃”之声不绝,纵比起吴娃儿和雪玉双娇出场的神气,柳朵儿也是不如,岂止是黯淡无光,在人家耀眼的光环下简直是说不出的凄惨。
她一主一婢,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颇有一种冠带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味道。楼上的喧嚣热闹顿时一静,有些人的目中已露出不忍和怜惜的神情来。秦翊和罗公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柳姑娘来了,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吴娃儿本料柳朵儿此来,必也摆出极大的排场,眼见她如此情形,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之色。她眸波微微一转,狐媚之色隐现,嘴角便浅浅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哀兵之术,就想赢我?哼!”
杨浩在楼下坐着,侧耳倾听楼上谈笑,忽觉楼上动静一止,唇边不禁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应该是朵儿到了,先抑后扬,也是一种手段。这男人的同情心一旦泛滥起来,嘿嘿嘿,看看崔大郎这冤大头的模样就知道了,哪个男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呢,这一手应该赚些同情分了吧……”
※ ※ ※
柳朵儿在秦翊和罗公明两位朝廷大佬的陪同下姗姗向前,主人如此,旁人倒不好不起立相迎了,陆仁嘉虽说狂妄,可是在这朝廷二三品的大员面前也不敢托大,人家不只官儿大,道德文章可也不逊于他的,只得陪着站起,心中更是恚怒。
柳朵儿出场黯淡无光,却换了个秦翊与罗公明双双相迎的待遇,较之吴娃儿三女可就又胜一筹了,但她倒未恃宠而娇,刚刚落座,便擎杯起身,向殿中一干人等致谢:“秦公当朝宿老,国之鼎柱,妾慕名久已。在座诸位莫不是朝廷重臣,便是当今名士、一代骚人。三位姐姐也是名声远震,冠绝一方。贱妾风尘薄命,得蒙垂顾,实是感激不尽,这一杯水酒,借花献佛、聊表朵儿心意。”
秦翊莞尔笑道:“朵儿姑娘客气啦,老朽久慕芳名,思未得一见。今即将离京赴任,幸得姑娘前来,得能一唔,也是老朽的福气,呵呵呵,来来来,吾等满饮此杯。”
罗公明特意得杨浩嘱托,央他今日饮宴定要邀柳朵儿前来,还道这位贤侄喜欢了人家,他也知道这位柳姑娘饱受京城群芳的排挤,在士绅中也不及吴娃儿人脉广泛,有心帮衬一二,饮酒之后便抚须笑道:“朵儿姑娘兰心慧质,歌舞双绝,老朽也是闻名久矣,今幸相逢,得见姑娘容颜,相对芳姿,心神俱醉,果然绝代佳人也。”
朵儿睨了陆仁嘉一眼,见他只是捻须冷笑,便把眼一垂,浅笑应答:“贱妾青楼薄植,岂敢置贵人胸臆?老大人过奖了。”
有秦翊、罗公明维护,陆仁嘉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发难,酒宴正式排开,宾主同欢,其乐融融。这样场合,四大行首再如何艳冠群芳,其实也是陪衬,秦翊即将上任,诸友同僚前来相贺,既是交情,也是增进感情,四大行首陪坐谈笑,侍酒布菜,既要服侍人,还要心眼活泛,随时接答,免得冷了场面,但是又必须点到为止,不能喧宾夺主。如果一上来就把主人抛在一边,四大行首争风相斗起来,那就太不识趣了。
这样的本事四大行首都是驾轻就熟,陪客侍酒,妙语如珠,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人们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同僚士子们该敬的酒也已经敬了,这才渐渐转向完全的娱乐。
陆仁嘉终于等到了机会,立即哈哈一笑,扬声说道:“今晚佳人荟萃,名士云集,又有妙手脍炙,美酒佳肴,怎可缺了歌舞诗词助兴耶?大家不如行个酒令如何?”
杨浩听了不禁叹了口气:“这些所谓名士才子,其实娱乐手段少得可怜啊,这个老家伙是谁啊,怎么跟当初在广原遇到的那个姓陆的夯货一样乏味无聊?”
行酒令考较的是学识的渊博,其实并不简单,除了秦翊、罗公明等几个有身份的高官,四大行首自然也在其列,酒令儿一圈圈行下来,输了就要罚酒一杯。
照理说,吴娃儿诗词功夫在四大行首中最高,柳朵儿略逊一筹,可是今日行酒令,本不以诗词见长的雪玉双娇似乎也进入了状态,常有佳句应对,一时间便显得只有柳朵儿一人诗词功夫不到家了。所以柳朵儿只得频频举杯,不一会儿就两颊酡红,隐现醉意。
“小姐,方才我见那姓陆的和他一班朋友暗中捣鬼,在后边写好了答案,悄悄递到雪行首、润行首她们手中。”
妙妙伶俐,一旁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气不过,悄悄过去告知朵儿。柳朵儿暗暗苦笑,其实她早已存疑,只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怜香惜玉本是雅事,难道还是责怪他们作弊不成?毕竟在官绅们看来,不过就是行个酒令罢了,谁理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朵儿摆摆手,示意妙妙退下,说道:“各位老大人,朵儿酒力太浅,这酒令是行不得了。”
罗公明见她面红如血,醉态可掬,有心放下酒令,陆仁嘉在旁边拍掌笑道:“慢来慢来,众位才女,我等看得有趣,且再行一轮令吧。”
他已先下一城犹不罢休,于是又行一轮酒令,朵儿依旧是输,在陆仁嘉等人带着讪意的笑声中,这一轮酒令总算是结束了。
陆仁嘉见朵儿醉眼朦胧,冷冷一笑,端起杯来向吴娃儿使个眼色,吴娃儿会意,立即盈盈起身,嫣然笑道:“难得诸位大人兴致如此之高,娃娃新近得定庵先生惠施几首绝妙新词,不敢自珍,且唱与各位老大人共赏,如何?”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26章 苏轼斗东坡
吴娃儿这首词,就以竹筷轻敲玉盏,清音唱起。杨浩可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词牌,那词儿一唱起来也听不明白几句,就见崔大郎凝神听着,微微点头,估计这词儿写的还是不差的。
吴娃儿此人就如一个矛盾综合体,她娇颜如同稚儿,体态却妖娆妩媚,而声音却洞箫般悠扬,带着一丝女性特有的磁性,悠悠扬扬,如遏行云,坐在楼下的人听去也是如在眼前。那音质澄净空明,十分动听,一曲歌罢余音绕梁,好半晌殿内殿外才齐声喝彩。声震屋瓦。
人人都晓得柳朵儿与吴娃正在斗法,只是前些日子二人不分胜负,后来柳朵儿渐渐屈居下风,如今吴娃清音妙唱,如同天赖。而歌与舞,正是柳朵儿的最强项,她一定会起而应战,是以都把目光向她望来。
谁知柳朵儿醉态可掬,一样随之喝彩,却并无应和之意。陆仁嘉忍不住捻须微笑,眼中隐泛着得意的目光道:“朵儿姑娘,吴行首已唱了一曲老夫的词,算做是抛砖引玉吧,朵儿姑娘歌舞双绝,何不也来应和一番呢……”
柳朵儿浅浅一笑道:“承蒙抬爱,只是朵儿已有了些醉意,此时实不宜于诸君面前既歌且舞,雪姐姐的琵琶、玉姐姐的舞蹈,俱是一绝,不若请两位姐姐为诸君献艺,朵儿先醒醒酒,若是介时诸位大人尚有余兴,朵儿总是要现丑的。”
雪若姌和润娇玉一擅操乐,一擅起舞,本来名气相当,只在吴娃之下,自柳朵儿到了汴梁。只一年功夫就稳稳地站在她们头上,对柳朵儿她们一直是有些不大服气的,今见柳朵儿斗志不盛,似已失了锐气,二人不禁相视一笑,雪若姌便道:“既如此,且请柳姐姐饮茶歇息,雪若姌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笑,权算作是抛砖引玉吧。”
雪若姌说着,落落大方走向前去,早有人搬过锦墩,奉上琵琶。雪若姌的琵琶确实弹得好,珠走玉盘,行云流水,其精妙处……杨浩打个哈欠,对这种传统乐器,他的欣赏水平有限,确实听不出啥来。
“咚、咚咚、咚咚咚……”,雪行首弹罢琵琶,吴娃儿和润娇玉娇声喝彩。随即润娇玉便在众望所归中登场,鼓声一响,润娇玉微倾首、稍敛眉,双袖背于纤腰之后,一脚抬起,摆了个起手势。乐曲声一起,润娇玉轻抬玉足,将踏未踏时,背后双手便自下向两边一甩,长袖飘带既若流云、又似羽翅般翩然飘起,神情含羞妩媚,舞姿极为优雅。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炎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绿腰舞”大大有名,许多艺伎伶人都会跳,在场的客人也绝不陌生,但是跳得如润娇玉这般舞技精湛,出神入化的却绝无仅有,一时间彩声雷动。楼下的听客却大多和杨浩一样,也打起哈欠来,因为他们看不到,倒是那些闻风而来,驾着小船儿在水上观赏的人,远远看到润娇玉水袖如飞、翩若惊鸿的舞姿,禁不住也跟着大声喝起彩来。
陆仁嘉一直想看柳朵儿出丑,不管她是起舞也罢,抚琴也罢,或是清吟一阙好词,与他交好的几位朋友都准备鸡蛋里挑骨头,好好贬斥一番,他们都是一方名流,就算柳朵儿的表现比起其他三位行首来并不稍逊,只要被他们说的一文不值,在其他人心中也自有份量,许多人不免就会怀疑起自己的鉴赏水平来,不敢胡乱赞扬了,这就是评委的权威性了。
所以润娇玉一舞方罢,他立即鼓掌笑道:“今日为秦公饯行,四大行首毕至,各献绝技,真是一桩韵事啊。朵儿姑娘,现在,你总该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才艺了吧。”
“朵儿岂敢推却。”柳朵儿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来,扬声说道:“秦大人得授淮南、湖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此去迢迢万里,诸位友好皆来相贺,情意拳拳,令人感佩。小女子愿为大人及诸公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