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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做生意讲的就是低入高出,妙妙对此却很是懵懂。有些胭脂水粉、绸缎布匹,乃至珠宝玉器,品质做工相差本来不多,但是产地不同,价格有时却有天壤之别,妙妙少不更事,不知择其优而价廉者购入,这一来不知少赚了多少银钱,奴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有心安排些熟谙此道的人进来帮她,可惜……”
柳朵儿向妙妙冷冷地瞟了一眼,道:“可惜她却不领情,还道我有心剥夺她的权利,打起院使大人的幌子,牢牢把持大权不放。”
妙妙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嚅嚅地却不发一言,杨浩瞟了妙妙一眼,往椅背上一靠,神色自若地向柳朵儿笑道:“呵呵,你也不看看妙妙才几岁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殊为不易了,有些东西,总是要她慢慢来学才成。有你帮她,为她操心,固然是好的,可她本就是你贴身的侍婢,若是有你来插手,那她就会更加的依赖你,最后就会一步步蜕化回去,仍然是个事事皆须你来拿主意的小丫环,那时还如何为我做事啊?”
柳朵儿眉梢一挑,紧紧攥住了双拳,抑制不住愤怒道:“院使大人的论调着实有些奇怪,难道奴家能替大人把生意打理的更好,却也坚决不用,宁肯现在吃些亏,也要把她扶持起来?大人你……你根本信不过朵儿……是么?”
说到后来,她眼圈一红,险险掉下泪来,妙妙霍地抬起眼睛,猛地望向柳朵儿,心中只想:“小姐一直针对我,莫非……莫非不是为了揽权,而是恨我夺去了老爷对她的关爱与呵护?小姐她……到底喜不喜欢老爷?”
“朵儿,你想得太多了。”
杨浩端起茶,垂下眼皮抹着茶叶,淡淡地道:“诸葛亮足智多谋,料事如神,但他‘唯恐他人不似我尽心’,从政一生,事必躬亲,大权独揽,小权也不肯分散,于是阿斗们应运而生。大大小小年轻力壮的“阿斗”们,都倚在诸葛亮这棵“大树”下吃喝玩乐,坐享清福。
武侯自己固然是夙兴夜寐,活活累死,手下也未培养出一个可用的人才,以至于当他抱憾而逝的时候,竟然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偌大朝廷没有一个堪任将帅之才,前车之鉴啊。
鸡犬牛马,各司其职,事事以身亲其役,不亦劳乎!一个人能有多少力量,多少时间?即使你是天下第一,也要有天下第二、天下第三的人来帮助扶持,你才会成功。倘若疏士而不用,任你天纵英明,一番忙碌下来,怕也一事无成。何况,我说过,‘女儿国’交由妙妙全权负责,就算你有不满,也该等我回来再说。”
杨浩双眼微微一抬,凛然问道:“谁允许你擅作主张,指手划脚的?”
柳朵儿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愤怒地道:“院使大人这么说,分明就是有意针对我!”
“你不服?”
“不服!”
杨浩放下茶杯,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方才,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不立威则不服众,身为一方之主,必须要让手下人知道,你是说一不二的,不管有理无理,只能绝对服从。我在上,你在下,这一点,你永远也改变不了,所以你只能服从,不服……也得服从。”
妙妙见二人剑拔弩张的,却实在闹不明白二人倒底是为了什么缘故闹到这步田地,在一旁惶惶然唤道:“老爷,小姐,你们都消消气儿,有话好好说……”
柳朵儿听她一叫,更是火上浇油,把袖子一拂,冷声道:“还有甚么好说的,我们走!”说罢转身便行。
“慢着……”杨浩唤了一声,堪堪走到门口的柳朵儿立住身子,却不回头,冷声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杨浩慢条斯理地道:“你安排进来的人,我已叫月儿全都唤去,现在楼外等你,你把她们带走,一个也不许留下,以后,‘女儿国’中的事,你也一概不得插手,记住了!”
“你……你好、你好……”柳朵儿气得浑身哆嗦,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杨浩暗想:“今天终于闹翻了,我早知道我们会越行越远的,也好,以你高傲的个性,这一来不管妙妙是成功也罢、失败也罢,你都不会再沾‘‘女儿国’’一手指头了,只是不知……有朝一日你听到我的‘死讯’时,是会快意呢,还是会伤心?”
妙妙不安地道:“老爷,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与小姐争吵,不如……不如妙妙去代老爷向小姐陪个不是,请她回来,老爷与小姐再好好说话……”
“陪什么不是?走就走了,早晚都要走的,早走早干净。”杨浩若无其事地绕回案后,喝了口茶,瞟她一眼道:“方才朵儿训斥你的那番话,把你的想法说给老爷听听,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妙妙站住脚步,小声说道:“奴家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些年轻的女子,本来就爱说爱笑,其实只要不过分,客人也是喜欢的,所以奴家没有刻意约束,否则……一整天站下来,每个人没精打采的,奴家觉得……未必……未必就是好事。奴家刚刚管着这么多人,过于宽松也是有的,小姐训斥的对,后来奴家已有所改进了。”
“唔,那……明明质地相差不多,却不知择其价廉物美者购入,又是何故?”
妙妙鼓足勇气道:“老爷,小姐说的本来没错的,可是奴家曾经与月儿走过开封大小坊市,发现各处坊市的胭脂水粉、首饰头面、绸缎布匹,大多都是按着这一方法来采购的,我‘女儿国’若也这般去做,那便与众人泯然无异矣。老爷不是说,出奇方能制胜么?
奴家就想,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不管什么货物,我‘女儿国’都只买最地道的、生产的商家最有名的,哪怕价钱贵上一些,但是长此下去,咱‘女儿国’就能打出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让满东京的人都晓得,咱‘‘女儿国’’卖的东西,才是最地道、最名贵的。吝啬悭贪的人当然不会来买咱们的东西,不过豪门大户、官绅人家的夫人小姐,但想挑选最好的珠宝首饰、头面布匹、胭脂水粉时,就必得来买咱这印着‘女儿国’招牌的东西,所以……所以……”
“喔……”杨浩沉思有顷,微笑起来:“走精品路线,创独特品牌?呵呵,不错,真的不错,”他望了妙妙一眼,笑道:“方才当着朵儿,你怎不解释?”
妙妙捻着衣角不敢作答,杨浩摇了摇头:“你对的,就要坚持,不可因她是旧主而卑不敢言,你并不欠她甚么,你现在是在替我做事,这一点,你要记住了。”
妙妙涨红着脸道:“是,奴家记下了,老爷……你认为……奴家这般想法是对的么?”
杨浩笑道:“其实朵儿说的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不过成功之路,本无一定之规,这就叫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儿……”
杨浩说着,展颜一笑:“你做的不错,真的不错,‘女儿国’交给你,我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妙妙被他一赞,也不禁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腼腆说道:“奴家还想,恐做得不合老爷心意,请老爷回来之后就另请贤明呢。”
“不不不,这‘女儿国’以后就是你来管,旁人谁也插不得手。”杨浩深深望她一眼,一语双关地道:“这‘女儿国’,你就管上一辈吧,行不行?”
妙妙被他深深凝视那一眼,芳心怦然而动,脱口便道:“只要是为老爷打理‘女儿国’,别说一辈子,就算三生三世,再苦再累,奴家也甘心情愿。”
杨浩扬起双眸,只看见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第八卷 出采江南莲 第008章 钓饵
大清早,朝房里已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有人喝着茶聊天,有人倚坐在那儿打着瞌睡,还有几位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侧耳一听,议论的竟是一笑楼上演的几出戏文的优劣。
杨浩衣袍整齐,也不找个坐位,就在串糖葫芦似的一溜朝房里迈着八字步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有些官员见了,便与旁人耳语笑谈:“瞧瞧,那个愣头青也晓得此番立了大功回来,官家必有赏赐的,呵呵,已经沉不住气了。”旁边便传来一阵窃窃低笑。
这些官员去码头上送过一次,又去迎过一次,杨浩记不住他们,他们对杨浩多少却是有些熟悉的,有的官员见了他便拱手道贺:“哈哈,杨院使,此番粮草安然运抵京师,杨院使功不可没,今日临朝,官家定有赏赐的,本官这里先行恭喜,恭喜杨院使高升啊。”
“承您吉言,哈哈哈……此番运粮,群策群力,是魏王之功、朝廷之功,杨某可不敢居功自傲,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罢了,当不起这个赞誉,当不起啊。”
“嗳,杨院使居功至伟,何必自谦呢。说起来,杨院使如今官至右武大夫、和州防御,这官儿升的速度之快,在我大宋已是数一数二,这一次不知又要升个什么官儿,哈哈,杨院使如此年轻,仕途便是一帆风顺,真是羡煞旁人了,此番官家若再许你一个优差,那可是尽善尽美了。”
“哦?”杨浩神色一动,赶紧问道:“杨某入仕时日尚短,许多事情不甚了了。请教大人,不知这什么衙门的官儿才是优差呢?”
那官员笑道:“这第一等的,自然是外放出京,做一方大员,牧守一地的主吏。要在京里做官的,那自然就是枢密、中书一类手握大权、炙手可热的衙门,或者三司使那样掌管我宋国税赋钱米的财神爷喽。”
杨浩摆手道:“嗳,这些都不痛快,有什么衙门,是专门同地方上和其他国家打交道的,能在他们面前摆足咱宋国官儿的排场,那才威风八面,吐气扬眉。”
那官儿一呆:“院使大人是说礼部主客司、四方馆一类的迎来送往的衙门?那……那有什么好的?”
杨浩奇道:“怎么不好,出入总是摆着最大的排场,那还不够威风?咱宋国如今愈来愈是强大,周边诸国谁不敬畏三分,做了这样衙门的官儿,手持节钺,代天出使,就连他们的皇帝都得以礼相待,嘿嘿,本官是做过钦差的,此番又随魏王千岁巡狩江南,发现这样的官儿最是威风。想当初在芦岭,我这官儿犹如夹在风箱里的老鼠,受够了西北强藩的窝囊气,现在做个威风八面的大官儿,叫他们见了我也得卑躬屈膝,那才快意。”
旁边一个官儿正在眼热杨浩的升迁速度,听他这么一说,简直就是个大棒槌,偏生这大棒槌的官运比自己好的许多,便挪揄地开玩笑道:“哈哈,那杨院使不如就向官家请求,来我鸿胪寺做官吧,我鸿胪寺的官儿不但威风,平常还轻闲。一旦奉旨出京公干的话,还有钱粮补助,地方官员、馆驿都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不管到了哪儿,你都代表着大宋朝廷,轻易的没人敢惹你,正合院使大人所求。”
杨浩双眼一亮,赶紧问道:“这位大人高姓大名啊,也在鸿胪寺做官吗?不晓得这鸿胪寺都负责些什么,竟然有这般威风?”
那官员见这大棒槌对朝廷官制竟是如此无知,忍不住笑道:“本官是鸿胪寺丞,姓焦,名海涛的便是,闽地人。咱们这鸿胪寺。掌管诸国朝贡之事,当然威风啦。什么四夷朝贡、宴劳、给赐、迎送,什么四夷君长使节朝见呀,颁辞赐见封册诰命呀,往来出使交聘礼物呀,这些都是很风光的事,论起地位来,我鸿胪寺卿位列九卿之一,那也是绝不逊色于人的。有时候,蛮夷小国的君主来我大宋晋见,都要向我鸿胪寺官员行礼,你想想,大小那也是一国之君呐,风不风光?”
“风光,风光,果然是一等一的好衙门。”杨浩连连点头,惹得周围听见他们对话的那此官员忍俊不禁。一旁侍候的两个小黄门也听清了他们的对话,见杨浩如此受人捉弄,还傻乎乎的不解其意,也不禁笑成了掩口葫芦。
“咳”,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就像一阵风穿过松林,整个朝房里迅速安静下来。杨浩扭头一看,就见赵普冠带整齐,非常沉稳地走了进来。
“赵相公,见过相公,恩相今儿来的可早……”一堆人纷纷向赵普见礼,赵普微微颔首示意,直至看见了杨浩,脸上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杨院使,此番南下,屡立大功,今日还朝,官家必然嘉勉,恭喜,恭喜。”
“赵相公夸奖了,下官愧不敢当。”
“呵呵,当得,当得,有甚么当不得的。”赵普抚须往左右一看,微笑道:“此番南行,巡视各方风土人情,不知杨院使有什么所得呀?”
“下官……”
“上朝还有些时间,来,咱们坐下慢慢谈。”赵普举步便向朝房深处走去,杨浩闻言只得跟在后面,这朝房是一溜儿的排房,越往里去,高职的官员越少,也就不嫌拥挤了。到了最后一间房,里边静悄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样的地方,在朝房里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一种规矩,只有宰执一级的人物才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