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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3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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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继勋瞟他一眼,笑骂道:“男人嘛,谈风月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夜大人的喉咙痒个什么劲儿,你就不要假正经儿啦,青楼画舫之中,你也是出入常客嘛。我听说,你上月刚纳了一妾,是一个极俏美的小船娘,今年方只豆蔻十三年华,还是虚岁儿?啧啧啧,老牛果然喜欢嚼嫩草,现在却装起正经人来啦……”

夜羽被他当着杨浩的面揭破老底,登时臊了个满脸通红,可是杨浩他得罪不起,皇甫继勋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同样得罪不起,只是干笑两声,支唔着想把话岔开去,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杨浩接口笑道:“是啊,此风流韵事也,夜大人何必羞涩,说起来,夜大人尚未过知命之年,也不算老。在我家乡,有一夫子,叫查语茗,这老夫子年逾八旬,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美貌姑娘为妾,有人曾赋诗调侃,说他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此等风光,遐想无限啊。”

皇甫继勋抚掌笑道:“妙,妙啊,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比喻端妙,这一个压字更是绝妙,只是这位查先生如此高龄,恐怕压下去就起不来了,哈哈哈哈……”

焦海涛和夜羽听了也不禁露出笑意,杨浩目光微微一闪,趁机又道:“是啊,乡间一夫子尚有如此艳福,羡煞旁人了。哦,对了,皇甫将军说国主近几年不曾纳过妃嫔么?那可奇怪了,本官赴宫中饮宴时,曾见一宫装丽人,看其发髻,不似嫁过的妇人,看其装饰,却又不是宫中的侍婢,这可有些奇怪。”

夜羽有了查语茗那八十老翁作比,已经不那么尴尬了,闻言接口道:“左使大人,那也没有甚么奇怪的,每个月,朝臣的命妇、千金们都要入宫觐见娘娘的,左使所见,想必是哪位大臣的内眷。”

他拱拱手,赞道:“我国主与娘娘皆平宜近人,最喜与民同乐,时常还要出宫游玩、入寺庙上香礼佛的,各位朝臣的命妇、千金更是时常接见,赏赐礼物。哦,对了,林仁肇林大将军的甥女儿莫姑娘,就是随林夫人进宫晋见时得了娘娘的欢心,如今已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情同姊妹呢。”

“林虎子的甥女儿?”

杨浩心中不由一跳,林虎子?娃娃说过子渝曾与林虎子计议,欲借唐军趁宋内部空虚出兵袭之,却被鼠目寸光的李煜所阻。自己在宫中恰见一女,与折子渝有九分相似,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上他的心头:如果子渝不死心,开封断粮的危机被破之后她不曾返回西北,却重又到了江南,那么……我在宫中所见那个有九分酷肖子渝的背影,恐怕真的是子渝了,如果真的是她,她来唐国、混入唐宫,要做些什么?

如此一想,杨浩真是如坐针毡,折子渝所图甚大,所做的事也甚大,她想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的命数。在开封,她不动声色地便为宋廷引来一场几乎撼动社稷的大灾难,天知道她潜来江南又是什么目的,万一惹出什么泼天大祸来,岂不伤及她的性命?涉及军国此等大事,一旦事败,可不会有人怜惜她是女子啊。

杨浩越想越是紧张,折子渝虽与他早已分道扬镖,可那是折子渝因为唐焰焰而负气离开,杨浩对她的感情却始终未变,而且自觉有亏于她,为此还凭添几分愧疚之意,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折子渝引火烧身的。在他的印象中,宋国灭唐大概就是这两年的事情,战火一起,就算是一条池鱼尚要遭殃,何况子渝混迹于唐国宫廷,绝非一条无辜的池鱼,而是兴风作浪的一个妖精啊。

杨浩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金陵城去,看看那莫姑娘到底是不是折子渝,面上却还不便表现出来,只是沉吟说道:“莫姑娘?喔……我所见的那美貌女子,当时只她一人入宫,并无其他命妇相伴,想来就是夜大人所说的莫姑娘了。”

“那应该就是她了。”皇甫继勋有些垂涎地道:“莫以茗姑娘的确美貌非凡,这就难怪杨左使一见难忘了,嘿嘿,不瞒左使大人,林仁肇这个甥女儿,也是前不久才到的金陵,在下初见她时,也颇为她美貌动心。”

他惋惜地摇摇头,叹气道:“以她的身份和美貌,本也配得上本将军,只是……某与她的舅舅那个死老头子一向不对路,要不然……倒真想使人上门提亲来着。”

杨浩听说这莫以茗刚刚出现在金陵不久,心中疑窦更深,很想马上赶去验明她的正身,可是游采石矶是他的主张,他又不便马上张罗回去,便起身道:“杨某酒力有限,再喝下去,今夜只怕就要留宿在这谪仙楼了,呵呵,二位大人,咱们不如趁着酒兴再往矶上一游,回来后喝壶茶,便回金陵城去吧。”

皇甫继勋哈哈笑道:“左使大人真是个急性子,某才说要陪大人去见识一番江南美人,大人这便坐不住了。”

杨浩有些好笑,随口应道:“这个,山水之美固然让人留连,美人之美,更是蚀骨销魂呐,你我岂非正是同道中人么?”

皇甫继勋狎笑道:“正是,正是,而且……这美人身上,亦有山水,比这采石矶的山水还要秀美十分,叫人沉醉忘返呐,哈哈……”

他大笑起身,一把架起夜羽,笑道:“走啦,莫要在这儿装佯,咱们与杨左使先去逛逛此处山水,再一同回金陵寻一处所在,欣赏那美人山水去。”

“呃,这个……皇甫将军……老夫……”

夜羽满脸为难,被皇甫继勋拉着,“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随着他们往“谪仙楼”外走去看山水了。

沿江边栈道,一路欣赏着滔滔江水,杨浩一行人过了“行吟桥”,便到了建于东吴时期的“广济寺”,游赏一番,献了香火,四人又到“蛾眉亭”饮茶。

“蛾眉亭”据险而临深,凭高而望远,景色秀丽。亭前左前方临江之处,是一块平坦巨石,称为联璧台,此石嵌在葱郁陡峭的绝壁上,伸向江中,险峻异常。传说李白就是在这里跳江捉月,一命呜呼的。

杨浩等人亭中闲坐一阵,便沿亭而行,准备离开采石矶,行至半途山径,正有一个僧人提水上来,那僧人气喘吁吁地刚停下歇息,就见杨浩一行人走下来,前方几名兵士一路驱赶行人让路,路人都纷纷走避到径旁草地上去,山坡陡滑,那僧人提着水,穿一双麻鞋站到碎石草地上去便有些吃力,杨浩见了便唤道:“此路人人行得,莫要为我们扰了他人游兴。”

那兵士耀武扬威正在呼喝,没有听到杨浩的劝阻,皇甫继勋立即叫道:“没听到杨左使的吩咐么,不要驱赶他们了,路径虽窄,我们还走得。”

那麻衣僧人正要避向路边,听了声音便停下脚步,目光向他们微微一转,站住了身子。杨浩行至他身旁时,这僧人忽然稽首微笑道:“贫僧听那位将军呼唤大人为左使,却不知大人这左使,是哪一处衙门里的职司?”

杨浩略略打量了他一眼,见这僧人三十五六岁年纪,脸有些黑瘦,双眼却很有神,便驻足笑道:“和尚是出家人,也对俗家的官职感兴趣吗?”

那僧人笑道:“贫僧对朝廷官制略知一二,这左使的官职,贫僧从未听过,所以有些好奇。”

一旁夜羽便道:“这位是宋国鸿胪寺左卿杨浩杨大人,钦奉天命,宣抚江南,是以尊称为左使,你这和尚是广济寺的僧人么?寺中自有一口‘赤乌井’,何以却来山下取水?”

“哦?原来是宋国的官人,那就难怪了。”

那僧人目光在杨浩身上一转,微笑着又向夜羽稽首道:“贫僧本是一名秀才,屡试不第,心灰意识,这才自行削发为僧,因不是‘广济寺’中僧侣,又无座师,不能在此处挂单,是以只能在山上结庐而居,这水也只好自行去山下取。”

皇甫继勋笑道:“原来是个野和尚,庙不曾有,那你连法号也是没有的了,你既无座师,又无高僧为你剃度,这也算是出家?”

那僧人又瞟了杨浩一眼,微笑道:“出家人修行的是一颗佛心,是否有高僧剃度又有何妨?披了缁衣的未必便是出家人,没有度谍的也未必不是出家。至于法号,贫僧倒是为自己取过一个法号,叫做……若冰!”

皇甫继勋仰天大笑:“哈哈,若冰和尚,你要和本将军打禅机么?本将军可没有这个闲情雅兴,让开让开,本将军要回金陵,去欣赏你这和尚万万欣赏不得的山水去了,哈哈……”

若冰和尚微笑着往旁边闪了闪,皇甫继勋便大摇大摆地走下山去,杨浩行至若冰和尚身旁时,忽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走出几步路,杨浩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那僧人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似的,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那僧人还立在原地,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见他回头,那和尚并不移开目光,只是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便双手合什,微笑着向他一拜……

杨浩微一踌躇,夜羽已赶到身旁,殷勤说道:“左使请慢行,山路陡峭,千万小心……”

杨浩无暇多想,只得转身走路,走到矮山下时,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僧人还立在半山腰上,远远地眺望着他……“

一个念头不由浮上了杨浩的心头:“这个若冰和尚,一定有些古怪!”

※   ※   ※

头发一绺绺地落在地上,最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颗铠亮的光头,一只大手便按在这光头上,伸手抚挲光头的,是一个慈眉善目,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

“阿弥托佛,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鸡鸣寺弟子了。不管做人还是参禅,都要有德有行。德,可以洗涤你的杂念,滤清你的本心,不使你迷路在茫茫苦海之中。而行,则是秉持着德,去行善举、做善事,积功德,方成正果,得大自在。老衲为你剃度,你便是老衲的弟子,依着辈份,你是我鸡鸣寺德字辈弟子,老衲便赐你法号——德行,你须谨记老衲的教诲,知道么?”

“德行谨遵师尊教诲!”

那颗佛光普照般的大光头深深跪了下去,叩在两掌摊开、掌心向上的蒲团上,态度极其虔诚,不过说出来的话就有点不上道了:“不过……师傅啊,法号只能是两个字的么,就不能三个字吗?”

“呵呵,那倒不是,法号怎么取,都由得各位座师。只不过自古以来,两个字的法号在任何一家寺院里也已足够使用了,天长日久,各家寺院约定俗成,就都用了两个字,如果一家寺院僧众太多,用来排资论辈的字已经起不出合适的法号,那也不妨用三个字的,当然,还有些师傅为了能经义诠释的更加明白,也会给徒弟取三个字的法号。其实,师傅和你的法号已经是三个字了,我们出家人,正式的法号前面都有一个释字的。”

“呃……师傅啊,释字平时不常叫嘛,徒弟是说,能不能在释字之外,给徒儿取个三个字的法号?”

老和尚白眉一皱,有些不耐烦了:“德行,你为何非要取三个字的法号?”

“呃……徒弟觉得……三个字比较威风嘛。”

“那为师给你取四个字的法号,岂不是更加威风?”

“那更好,那更好,多谢师傅!”

老和尚抬起手来,屈指如佛陀拈花,在他光头上攸地弹了一个嘎嘣脆的脑锛儿,轻斥道:“你这徒儿忒也话多,难道你想叫释迦牟尼吗?”

“那也……呃……”跪在地上的和尚干笑两声道:“徒弟知错了。”

“善哉,善哉。”

老和尚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高僧形象:“德行啊,你刚刚剃度,还只是一个小沙弥,今后就留在老衲身边,随老衲修行佛法,如何?”

德行跪在蒲团上,说道:“师傅,弟子本富家子弟,家境优渥,今既虔诚向佛,便想从头做起,磨炼身心,入寺时,弟子曾见寺左有菜园,几位师兄正在劳作,虽然辛苦,却正合师尊以德涤心志、以行积功德的教诲,所以……弟子想去菜园,先从一个行字做起。”

宝镜大师一怔,他是鸡鸣寺中住持方丈,地位尊崇,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收徒弟了,因为这个徒弟容貌清秀,天生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较之女子还要俊俏几分,叫人看着十分顺眼,而宝镜大师贵为金陵第一禅寺的方丈大师,时常接待达官贵人,身边带的小沙弥气质长相如何,也算是一个门面,这才动了爱才之心,亲自为他剃度出家,不想他却主动要求去种菜,这个要求实在是……

转念一想,这德行说的话冠冕堂皇,如今首座和戒律院住持两位师弟都在场,自己身为主持方丈,实在不好拂却,他一个富家子弟,未必吃得了那苦,过些时日再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就是,于是微笑道:“善哉,善哉,你有这份心思,便已存一颗佛心了,好吧,那为师就准你去菜园修行一段时间。至于菜园的那几位僧侣……呵呵,佛法和戒律方面,你不妨向他们询问请教,不过却不可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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