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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4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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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与折子渝、折惟正、木恩等人策马飞驰,远远就见铁牛率兵押着一行人正向他们走来,看那些人衣着,俱非军中士卒,杨浩快马加鞭,当先迎上前去。老远看见杨浩,铁牛就大声嚷嚷道:“大哥,城中一共逃出来五户人家,七十三人,俱被兄弟给抓回来了。”

杨浩勒住马缰向那些人看去,一听说此人就是军中主帅,那些男女老幼一拥向前,纷纷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地哀求道:“太尉开恩,太尉饶命啊,我们都是城中良善人家,并非契丹庆王一党,太尉大人明鉴……”

这些人都抢上前来乞命,内中却有一个女子向后闪去,迟迟疑疑的想要避到别人后面,这样的举动立时引起了杨浩的警觉,众人这一跪下,那个女子便是一呆,虽然她反应甚快,马上也跟着跪了下去,可是杨浩已经把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杨浩心中顿时一震:“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马脚下一群叩头求饶的,杨浩只做未见,他勒着马缰原地兜了半个圈子,忽然用马鞭向跪在人群最后、紧紧低下头颅的那个女子一指,沉声道:“你,近前来!”

※   ※   ※

浚县,岳台,黄河堤岸。

李煜扛着一只沙包,气喘吁吁地爬上堤岸,将沙包往地上一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发黑,心跳如擂鼓一般。他真是累坏了,他一辈子干过的体力活也没有这几天多,他往常只用来抚摸美人肌肤、只有来研墨拈笔的手现在已经磨得都是水泡,他以前都需要最干燥最柔软的锦幄才得入睡,现在一头倒在潮湿的泥地上,片刻功夫就能像死猪一样酣声如雷。

可是,他无话可说。赵光义正从他身旁大步走过,双手各挟着三个沙包,健步如飞,好象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当今的大宋皇帝能够亲自站到堤岸上,冒着随时被洪水卷走的危险护提,就算旁人都累成了死狗,谁还能有什么怨言?

“吭哧!”

原荆湖国主周保权脚下一滑,一个狗吃屎跄到了堤坡上,他费力地爬起来,把沙包一步一步拖上堤岸,然后往李煜身旁一靠,呼呼地喘着大气。他的袍子皱巴巴的,浑身都是泥巴,任谁看了怕也不相信这就是当初的荆湖之主、如今的右羽林统军使周保权。

两个曾经的帝王相视苦笑,就在这时,堤上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两个精疲力竭的文弱书生像中了箭的兔子,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失声道:“出了什么事?决口了么?决口了么?”

他们的叫声被欢呼声完全压制住了,堤岸上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军民,新补筑的河堤屹立着,滚滚洪水驯服的在河道中流淌下去,天空已经放晴,赵光义站在堤坝高处,热泪盈眶。

堤坝护住了,否则他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就算丢下开封百万民众逃出生天,也要向天下臣民下“罪己诏”,如果再结合那个若有若无的传言,他的帝位将岌岌可危,而今……总算是熬过了这个难关,而且因祸得福,此番舍身护堤的壮举,必将名载史册,赢得无数民心。

“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然间,不知是谁带头高喊一声,所有的人都仆倒在地,向站在那儿的赵光义高声呐喊起来。

赵光义激动地大声说道:“我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中枢,重中之重,为保东京,朕何惜此身,幸赖众卿军民同心协力,上天亦为之庇佑,这个难关,我们闯过去啦!”

“万岁!万岁!万万岁!”更高昂的欢呼声响起。

赵光义满脸红光,他向下压了压双手,如是者几次,欢呼声才渐渐停止。

这时,赵光美带着几名开封府衙役,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到了他面前,大声禀报道:“官家,浚县县令阚三道已被我开封府缉拿归案。”

慕容求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名道:“阚三道身为朝廷命官,临危怯命,携家眷独自逃走,置浚县数万子民、开封百万百姓于不顾,置朝廷社稷、官家安危于不顾,罪大恶极,应处极刑,臣请官家下旨,处死阚三道,以正国法。”

“阚三道?他就是阚三道!”

“杀了他,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丢下黄河去!”

“他全家都该处斩,以为天下官吏之戒。”

“这个狗娘养的!”

离赵光义近的都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方才气极骂出粗话来的这位也是位大官,还是个翰林。他激动啊,要不是阚三道这个王八蛋带着老婆孩子跑了,丢下这段河道不管,官家怎么会把满朝文武召来,与大堤共存亡?

在十数万大军、当地百姓、满朝文武的共同努力下,这次汛情总算过去了,可是这几天他们担惊受怕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了阚三道的身上,臣民百姓一致要求将阚三道处死,许多大臣都激动的声泪俱下。

赵光义冷冷地看向阚三道,阚县令听着骂声如潮面色如土,双腿像打摆子一样哆嗦个不停:“糊涂啊,我真是糊涂啊,天下之大,我能逃到哪儿去,怎么当时见那洪水滔天,鬼迷了心窍一般就只想着逃走呢?真要守在堤上,死了也是一个忠臣,如今……如今怕是死无葬身之地,还要留下千古骂名。”

赵光义忽地一伸手,从殿前都虞候戴兴腰间拔出利剑,一步步向阚三道走去,阚三道惊颤了一下,忽然挣开衙差的手,一头抢跪于地,以额触地,探颈受死,再不敢仰起脸来看上一眼。

所有军民都屏息看着,曾经,有一处州府也曾因主官防汛不利发生水患,当时还是先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因那州官是杜太后的兄弟,当今的国舅,总算免予一死,罢官为民了事,而那副主官通判大人,却被当街砍头,尸身抛入洪水以警效尤。

如今,阚三道所守的县治,较之当初那发了水患的地方不知重要了多少倍,他又弃职逃走,罪加一等。士民百姓、满朝文武,没有不恨他入骨的,他又能得到什么结局?

李煜和周保权并肩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就见赵光义大步走到跪伏的阚县令面前,冷声喝问:“阚三道,你可知罪?”

“臣……罪该万死!”

阚三道双手反剪身后,以额触地,连撞三下,“咚咚”作响:“求官家赐死!”

“好,好,好,你知罪就好!”赵光义仰天大笑三声,手中剑一挥,猛地劈了下去。

好锋利的剑,“唰”地一下,便斩断了紧缚住阚县令双手的绳索,绳索一断,阚三道手臂一松,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迟疑着挪动双手,慢慢移动身前,颤巍巍抬起头来,看看自己双手,又仰起脸来愕然看向赵光义。

赵光义将剑掷还戴兴,说道:“人,皆有畏死之心。但死,绝不是世间最可怕的事。你是一个读书人,应当知道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既任一方牧守,就该把百姓都视做自己的子民,倾心爱护。阚三道,你眼见洪水滔天,以为堤坝已不可守,可危急关头,还知道返回家去,接了自己的父母妻儿一同逃走,可见你虽然畏死,但是死在你心中的份量还是不及你父母妻儿来的重要,朕这一次并不处罚你,也不罢你的官,只希望你能以此事为教训,把你对父母的孝、对妻儿的爱,施于朝廷和你治下的百姓。”

阚三道惊愕不已:“官家……”

赵光义道:“你,还是这浚县县令,如今堤坝虽然守住,却只是应急建筑,如何修缮堤坝,永保一方安宁,你还须克尽职守,小心对待。”

死里逃生的阚三道想不到皇帝竟会如此宽宏大量,他感激涕零,一头仆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号啕大哭道:“官家,微臣马上举家迁到堤上居住,不修好这河道堤坝,保一方百姓平安,臣永远也不离这道堤坝,生,我要留地这堤坝上,死,也要埋骨在这堤坝上,做大宋的忠臣、做陛下的忠臣。”

“陛下以至尊之躯,为万民护堤,是为大义。臣子之罪,慷慨释之,是为大仁。古之贤王,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了,我大宋何其幸也,何其幸也。”

卢多逊摊开双手,振臂大呼,一声万众响应,声遏云宵。

赵光义淡淡一笑,返身说道:“回城!”

慕容求醉紧紧跟在赵光义身边,赵光义大步如飞,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要做忠臣,朕怎么能不成全他这个险些置朕于死地的大忠臣呢!”

慕容求醉心领神会,忙道:“臣明白,过上三五个月,臣……一定让他死得风风光光,做一个受官家感召,幡然悔悟的忠臣表率。”

赵光义领着文武百官赶回汴梁城,这一遭回城可是热闹非凡,满朝文武,但凡官位在四品以上的大员全被他拉上河堤同生共死去了,他们的家人个个提心吊胆,如今总算是回来了,所有官员家眷,连着阖城士绅名流,俱来西门外相迎,浩浩荡荡不下十万之众。

赵光义一到,欢呼声、万岁声冲宵而起,又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扑上前去,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亲人,一俟寻着,一家人就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赵光义坐在步辇上,听着那山呼的万岁声,头一次体会到帝王除了无上的权利之外的无上荣光。

权力与荣耀已尽皆拥有,这样的人生应该已经圆满了吧?唔……不不不,还差一些,还有西北,还有幽云,还差一些开疆拓土的大功功业,待我尽收西北之地,夺回幽云十六州之后,我就是千古一帝,功盖汉唐,呵呵呵呵……

赵光义微笑着令人卷起帘笼,含笑向呐喊膜拜的士绅百姓们挥手致意,忽然,他的目光一闪,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如花玉面,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的绝色美人儿,正拉着李煜的手,流盼低语……

赵光义的心头顿时一热:天下之主,是否也该有个天下无双的美人儿陪在身边呢?

“王继恩!”

“臣在!”

王继恩外放为河北道刺史、河北西道采访使的诏命已经下了,所以他现在要称臣,而不能再以奴婢自称。旁的大臣都有亲人迎接,那些大臣一到了城门边上也都主动地向边上走去,寻找着自己的家人,而王继恩在京里没有家眷亲人,所以虽着外臣服装,却仍按照老习惯,哈着腰,亦步亦趋地随在赵光义的銮驾旁,一副奴才相,待赵光义一唤,他便马上抢前一步答应一声,不过这声“臣”倒是改得够快。

“继恩呐,朝官家眷们本月觐见皇后之期是哪一天呐?”

王继恩核计了一下,答道:“回官家,应该是后天,官家怎么……?”

“喔……”

銮驾向前行去,那令人一见难忘的俪影已经看不见了,入目都是满城士绅们的笑脸和挥舞如林的手臂,赵光义茫然若失地一笑,说道:“这一次,满朝文武随朕上堤抗洪,官员内眷们在城中担惊受怕,也都吃尽了苦头,这一次官宦内眷们觐见娘娘时,朕也去见见她们,嘉奖一番,以示安抚……”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21章 戏凤

折子渝、木恩等人赶到,见杨浩引着一个女子和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向了一边,不禁相顾愕然。众人都向铁牛望去,铁牛忙道:“不关我的事,大哥一见那女子,就叫她上前答话,然后那粗壮汉子就跳出来维护,紧跟着大哥就把他们领到一边儿去了,我也不知道大哥在搞什么鬼。”

众人不约而同又向折子渝望去,她和杨浩之间似有情、似无情,不无暧昧之处,军中将领就算比较愚直,也已有所感觉,这时自然都想看看她的反应,折子渝被他们看的暗恼,面上有些挂不住,却故作平静地道:“节帅想必有所发现,我们在这里稍候便是。”

杨浩引着那一男一女走开了些,逼视着那个惶然躲闪着他目光的年轻女子,忽然问道:“你是……陆姑娘?”

这女子竟是丁承宗休弃的妻子陆湘舞,丁承宗休妻,杨浩是知道的。在他以为,陆湘舞早已回了娘家,却不想竟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她,纳罕之下,便令她上前答话,陆湘舞乍见故人,羞于相见,迟疑不肯上前,杨浩手下的士卒一见这被俘女子敢不听节帅号令,便即上前拖她,这时那魁梧大汉跳出来维护,杨浩这才察觉有异,于是把他们唤到一边进行盘问。

“我……我……”听他叫自己陆姑娘,陆湘舞心中一惨,双道泪水爬上脸颊,她吸了吸鼻子,扬起头道:“奴家……奴家见过杨大元帅。”

曾经的主仆,今日境遇地覆天翻,想来也实在奇妙。杨浩沉默片刻,苦笑道:“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湘舞见他没有嘲讽讥笑的意思,也没有一见她便鄙夷地拔刀相向,心中这才略宽,便把自己不堪的遭遇低低向他叙述了一番。

原来当日陆湘舞被丁承宗一纸休书赶出丁家,却因为丁老二设计坑走了陆家的产业,害得陆老爷子气病而死,当时是她从中牵线,所以陆家不认她这个女儿,将她赶了出来。数九寒冬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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