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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懒儿一摆手,不屑地道:“砍了他的狗头。”
立即有一名骑士飞身下马,提着血淋淋的弯刀走上前来,四下武士持刀戈虎视眈眈,露佛部落一众男女谁敢妄动,眼睁睁看着那骑士走上前来,手起刀落,一刀斩下露佛子的人头,揪住他的辫子,把人头提了起来。
杜懒儿又道:“所有器仗毡幄、牛羊马匹、财帛子民,统统带回银州,听凭大帅发落!”
很快,露佛部落从山坳中消失,所有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原本白皑皑的草原只剩下一片片鲜血和死状凄惨的尸体,远远看去,就像一匹巨大的白绢上染上了处处桃花……
同样的大清洗在其他各处也在陆续上演,木恩、木魁、艾义海各自居中调度,将属下分成一个个千人队,厘清银州辖下所有不肯驯服的部落,同时把他们的器帐牛羊、财帛子民尽皆掳入银州,这也算是以战养战了,杨浩现在缺钱用呐。
虽说杨浩立于芦州后着意发展工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打下银州后又获得了银州府库的大量积蓄,同时又有继嗣堂的全力支持,可是迅速的扩张、建立基本的行政体系、募兵练兵、打造购买兵器甲仗,修缮改造城池、大量筹集粮秣物资,每一样都要钱,简直是花钱如流水。
尤其是建在芦州的译经院、译书馆、印书馆、书院,前期投入也相形巨大,就是一座金山也要花光了。而回报最快的要一年,最慢的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显现,要支撑一支庞大的军队,要建立一个实力雄厚的地方势力,眼下最快的资源渠道就是掠夺。这种掠夺还能起到慑服群夷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 ※ ※
月华宫,萧绰逗弄着白白胖胖的儿子。要是有人看见,绝不会相信,他们眼中威仪无限、杀伐决断的皇太后居然会扒着眼角、吐着舌头向人扮鬼脸,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不时伸手去摸母亲的脸蛋。
忽然,小家伙蹙起眉头,抿紧了嘴巴,小鼻翅一翕一合的好象在运气一般,萧绰因为国事繁忙,平时总要让奶妈帮着带孩子的,还有点不太熟悉自己儿子的肢体语言,她好奇地侧着脸庞,猜测似地问道:“宝贝儿,是要拉了还是要尿呀?”
小家伙的胖脸蛋忽然松驰下来,一道亮晶晶的水注冲天而起,“哎呀哎呀”,萧绰飞身跳了起来,险险地避过了头面,却已被儿子尿了一手,萧后又气又笑,嗔道:“你这臭小子,存心暗算娘亲是不是呀。”
一向爱洁的萧绰,倒不嫌弃自己儿子的尿,她取过一方手帕,拭净了手上尿液,正要试着亲自给儿子换块尿布,侍卫女官塔不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低声禀道:“太后娘娘,西域秘函。”
“哦?”萧绰目光一闪,急忙迎上前来自她手中接过了用竹筒藏着的秘柬,吩咐道:“皇上尿了,叫人给他换件衣服。”
“是。”
萧太后急急回到自己的书案旁,使银刀剖开竹筒,取出秘信看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气:“哼,你倒知道分寸,从不向我提出过份的要求……”
她抬头看看正在榻边忙碌的奶妈子一眼,对仍侍立在门口的塔不烟吩咐道:“召耶律休哥入宫,在勤政殿候朕。”
勤政殿,耶律休哥踱来踱去,猜度不出皇太后急诏有何吩咐。如今新君年幼,契丹连年内战损耗不小,基本国策已定为休养生息,维系根本,不启事端,外不做战,内抚百部,他这位统兵大将除了操练兵马,还真没什么事做。
“太后娘娘驾到……”
殿外一声唱报,萧太后盛装走了进来。萧绰在臣子们面前一向注重仪表,哪怕只在宫中会见一个客人,也绝不随意的。耶律休哥只听声音,便已抢前三步,拜倒在地,高呼道:“臣耶律休哥,见过太后娘娘。”
眼见只见淀青云龙纹的袍裾一闪,入鼻一股淡淡香气,萧绰的声音已在头顶响起:“休哥大人少礼,平身。”
萧绰到书案后坐下,耶律休哥起身上前一步,恭谨地道:“臣奉诏而来,未知太后有何吩咐?”
萧绰漫声道:“休哥大人,你调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的一部分人马,在武清、永清、兴城一带调遣运动,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偶尔经白沟河、拒马河,稍入宋境也无所谓。”
耶律休哥矍然一惊,萧太后微微一笑,又道:“不妨找些名义,就说德王余孽逃至那一带,朝廷出兵剿匪。不过这个理由不必声张,等到宋国遣使交涉,再着鸿胪寺出面就是了。”
耶律休哥本以为宋国要对契丹用兵,亦或契丹要对宋用兵,听萧绰这么一说,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禁讷讷地道:“太后……太后这是何意?还请明白示下,臣心中有数,才好做的得当,以免出了差迟,坏了太后的大事。”
萧绰道:“宋国就要对汉国用兵了,朕要你做的,只是对宋国略做牵制,拖延它一些事情,这火候要掌握得好,不可真的与宋国轻启事端。”
耶律休哥讶然道:“太后已然递了国书,承诺不再干涉宋伐汉国之事,莫非……如今改了主意,还要保住汉国不成?”
萧绰摇摇头:“汉国,是涂不上墙的一块烂泥,扶不起来啦。就算不曾做过承诺,朕也无意再为汉国与宋国用兵,这一番作为,只是为银州杨浩争取些时间,西北……恐怕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提起这个情敌,耶律休哥心中未免有些不痛快:“太后,前些日子伐银州,我迭剌六院部损失不小,可是杨浩却是坐享其成,得了银州。咱们如今还要为杨浩多方策应,所为何为?”
萧绰美目一瞟,义正辞严地道:“伐银州,若无杨浩用计破城,我迭剌六院部恐怕损失殆尽,也未必便打得下银州,取耶律盛首级,我们各取所需,却不能揽功诿过。汉国日渐凋零,已经起不到牵制宋国的作用了,在西北,咱们必须得重新扶持起一股势力来。赵光义已然与李光睿有所勾结,除了杨浩,还有何人可用呢?休哥大人,朕对你甚是器重,倚为柱国,你……可要公私分明呀!”
耶律休哥一点私心被萧绰当场点破,不禁为之赧然,连忙拱手,唯唯称道:“太后教训的是,臣……知错了。”
※ ※ ※
杨浩忙碌了一天,精疲力尽地回到府邸,往花厅摇椅上一坐,妙妙和娃娃立即迎了上来,一个捧了参茶来,一个在他身边锦墩上坐下,把他一条大腿搬到自己膝上,轻轻为他捶着大腿。
杨浩自妙妙手中接过茶来喝了两口,往藤椅上一躺,问道:“冬儿和焰焰呢?”
妙妙为他按摩着脑袋,答道:“大娘和二娘与大小姐一起巡视城防去了,四城走一遭,各处的兵力配给、器械准备都了解一番,总需要些时辰的,想必也快回来了。”
杨浩唔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着两双玉手的温存,又问道:“娃儿,回复官家的题奏和附送枢密院的揭贴已经送出去了么?”
娃儿道:“嗯,按老爷的意思,奴家润色一番,又让大老爷看过后用了印信,已快马呈递京城了。”
杨浩吁了口气,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室内火盆燃的正旺,温暖如春夏,娃娃和妙妙都穿着纱罗对襟的窄袖衫襦,薄如蝉翼,春光无限,妙妙还透着些稚嫩清纯的气息,娃娃一张天生可爱的娃娃脸儿,胴体却是曼妙异常,酥胸饱满,裂衣欲出,曲线勾魂慑魄,童颜巨乳,叫人眼饧耳热。
可是这几日的忙碌,杨浩看来真的是累了,如此活色生香、娇艳欲滴的两个美人儿就在身边,他却连眼都不睁,两位娘子看在眼里,怜在心头,娃娃不禁幽幽地道:“老爷这几日着实得辛苦,各部各寨的族酋们已陆续散去,老爷把事情交待给范大人、徐大人他们,好生歇养一下吧。”
杨浩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歇不得,明儿我就秘密离开银州,麟州、芦州、府州,都要走一遭,大战在即,要做的事太多了,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啊……”
第十一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11章 合纵
麟州城,自火山王杨衮自封麟州刺使,占据此城,成为一方诸侯之后,此城又被称为杨家城。沿窟野河谷溯流而上逾四十里,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就是麟州杨家的大本营杨家城了。
寒风萧萧,大雪飘飘,四野一片苍茫,天地寂寂,鲜见人烟的河套中便连鸟雀也难得一见,这时却偏有一行挎弓荷箭、肋下佩刀的皮袍大汉顶风冒雪,沿着干涸的窟野河谷一路疾驰而来,马蹄得得,迅速被风雪卷走,远远的只能看见一行黑影逾行逾近。
这样严寒的天气,百姓们大多都猫在家里,坐在热炕头上过活,路上行踪罕见,鸟雀飞绝,但是却也并非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这一行骑士进入杨家城纵横五十里内时,就已进入了杨家耳目的视线,消息迅速向杨家城送去,但是却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区区五十多人,就算是强弓大马,人人善战,也不可能对麟州城产生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得以顺利抵达麟州城下。
麟州是一座汉揽胡、胡揽汉,诸族杂居之地,不过这里以农耕为主,城池建筑也是农耕民族的作风。到了麟州城附近时,河套向两侧山峦围绕的平原中延伸开来,阡陌纵横,尽皆覆盖在沃雪之下,站在山下往上看,只见山头一座雄城,秦汉隋唐时代陆续修筑的长城与城头四望的烽火台连成一体,绵延而去,探向四面八方,看来甚是壮观。
早有人候在城门口儿,那一行五十多人下了战马,牵马而行,到得近前与那接迎之人言谈一番,城头便放下吊桥来,一行人鱼贯而入,慢慢进入了那黄土垒就的城堡,吊桥又轰隆隆升起,山野间重又归于沉静,唯有风雪肆虐,呼号而过。
杨家客堂,地下砌的火龙,全部房间内暖烘烘的,热流涌动,温暖如春。杨崇训满面惊奇地看着满面风霜的这位特殊贵客,诧然道:“朝廷军令已下,不日出兵伐汉,为兄正在筹备此事,想来三弟也是公务繁忙,实未料到三弟竟于此时来访,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来访固然是出人意料,要与兄长谈的大事,那可更是出人意料了。”
杨崇训为之动容,急忙道:“贤弟一路辛苦,来,咱们到书房中坐,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谈。”
二人进了书房,对面坐下,杨浩捧一杯热茶,目注杨崇训,沉声道:“二哥,我也接到了枢密院的调令,不日就要统兵出征的,此番急切赶来,秘密会见兄长,实有一桩关乎西北政局更迭的紧要之事与兄商议。”
杨崇训见他脸色严峻,倒也不再客套,倾身向前,专注地道:“贤弟请讲。”
杨家对这些贵客的来访,保持了高度的机密,杨家城里没有几个人晓得城主来了什么贵客,三五十个骑士入城,在平常百姓眼中,大抵不过是平常派出城去巡弋的武士回来了,所以并没有甚么人放在心上。
杨崇训书房的门一直紧紧地关着,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悄然打开。杨浩辞别而行,杨崇训亲自送出城去,一行人马不停蹄,又急急向南驰去。
“大人,杨大人可答允了大人的请求么?”
雪还在下,迎着咆哮的风雪,穆羽解开遮护口鼻的护耳兜囊,追上来向杨浩大声问道。
杨浩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杨崇训毕竟魄力有限,我请他集结重兵,在李光睿兵困银州城,攻守俱乏之时出兵攻击,可他终究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与李光睿正面一战。嘿!也许他杨崇训本来也算是一方豪杰,只是托庇于折氏羽翼下久矣,那一腔豪气都消磨尽了。”
穆羽吃惊道:“那咱们不是唯有负城死战了?万一……”
杨浩道:“杨崇训只是在李光睿淫威之下久矣,不敢远离根基独立与西北王一决,倒还不至于畏首畏尾一至于斯。他已承诺,陈重兵于长城一线,一旦银州不可守,我城中兵马可突围东向,那时他会出兵接应,将我银州军民接入麟州。”
穆羽吁了口气道:“那还好,若是一条退路都没有,属下实在是担心。”
杨浩却是摇摇头,大声道:“我却失望得很,党项七氏虽已效忠于我,但党项七氏部族中未必就没有李光睿的眼线,机密的消息他们探听不到,大队人马行军调度、设埋打伏的举动却必定瞒不过他们,党项七氏的作用只能是迫使李光睿精锐尽出,无法予之有效杀伤。
要重挫李光睿,唯有另出奇兵,这支奇兵,我本来是寄望于麟州杨崇训的。假如我能顺利拿下夏州,李光睿大军在外,这支生力军却还谈不上多大的损失。假如有麟州能在紧要关头出奇兵相助,至不济也可拖住李光睿,这时我三藩伐汉兵马急驰回援,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说不定凭这一战就能拔了李光睿这个西北王的大旗,杨崇训胆魄不足,舍不得本钱,纵虎归山,再要收拾他,恐怕还要大费周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