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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脸孔胀红,呼呼直喘。
那小二满腹委屈地道:“公子爷,这怎么话说的,你怎么还打人呐,那伙计说的明白,说你去他店里买了这药,又惦记着到酒楼赴宴,结果上车就走把药忘下了,人家这才巴巴的给你送来,天字号房丁二公子,有错吗?”
丁承业若能沉得住气,那些世叔伯们还真未必去看他那包药材,可换谁看了这样两个药方还能沉得住气?
两人这一争吵,几位士绅探头往他那药包上一瞅,一行大字写的是‘灵龟展势’,另一张方子,写的是‘柳暗花冥’,在座的有明白的,顿时便生厌恶鄙夷之色,有那不明白的悄悄向左右一打听,再看向丁承业时,眼神也透着一种古怪。
接下来的戏码就不用说了,不管是谁,得了这种丢人的病,在人前都是死不承认的,如今药店伙计点名道姓的把药送了来,又被大家看在眼里,他作贼心虚,反咬一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这就是在座所有人的直接反应。
再说他今日的的确确是比长辈们来的还晚,又说什么道路不畅误了行程,与那小二所说的行色匆匆,付了银子连药都忘了拿的事两相印证,那还不是板上钉钉么?
李玉昌没请来外甥女儿,本来对老友还存着几分歉疚之意,可是一见了那两味药,心头一把火可就腾地一下烧起来了。
岂有此理,年轻轻的就吃起了‘灵龟展势’这种虎狼之药,这人莫不是个早被酒色淘空了的身子?我那外甥女儿若真嫁了来,还不守一辈子活寡啊。而且他还得了这样的脏病,这个丁二看着人模狗样的,可也太不检点了吧。
“还有丁庭训,难道他连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都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也好意思坑我,我若真把外甥女儿嫁进他丁家,今后天天以泪洗面,我还有脸去见姓唐的人吗?”
李玉昌越想越怕,越想越恼,一张脸先红继白,最后变得铁青,鼻息也粗重了起来。丁庭训也看到了那药包上的字,他是个要脸面的人,一看儿子这等混帐,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那张脸腾地一下就红如鸡血。再看到一众老友的反应,丁庭训更是气得手脚冰凉,他指着丁承业怒吼一声:“你这逆子,真是气死老夫了!”说着挥掌就打。
丁承业就是有错也不肯老老实实受他掌掴,何况他还理直气壮,当下一闪身便避了开去,梗着脖子道:“这药不是我买的,无凭无据,爹爹怎能胡乱打人?”
“你这逆子还敢顶嘴!”丁庭训怒火中烧,抬手还要再打,李玉昌在一旁忽然冷冷地说道:“庭训兄,你要教训儿子,也该回家再说,在这百丰楼里,当着一众好友,岂不有失体面?”
丁庭训身子一僵,强笑道:“玉昌贤弟……”
李玉昌冷笑一声,抱拳道:“丁老兄,今日承蒙你盛宴款待了,小弟还有一些私事要料理,看来丁老兄也有一些私事需要料理,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玉昌贤弟,这都是误会,误会……”
李玉昌一拂袖子,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那几位士绅名流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他们都知道李玉昌和丁庭训交情最好,如今丁家二少爷荒唐放荡不知自爱,他生的哪门子气?这些人都是些老滑头,一时还摸不清这是哪趟混水,谁肯往里趟,于是纷纷拱手告辞。丁庭训眼看众人一一离去,气得浑身发抖,他大吼一声将桌子掀了个底朝天,然后抄起一个凳子就像丁承业砸去……
“丁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莫非陈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一只凳子砸到窗棂上,破了一个大洞,门口应声便闯进一个人来,丝鞋净袜,一袭员外袍,方方正正一张面孔,带着几分恼怒。原来那等着讨赏的小二挨了一嘴巴,又见他们在自家店里大打出手,一溜烟的去把店主请了来。
“啊,曾东主……”丁庭训一见是百丰楼的店主曾飞,连忙拱了拱手,强笑道:“得罪得罪,丁某被这不肖子气得忘形,扰了曾东主的生意,还请莫怪。”
曾飞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丁老爷,您赏脸来我百丰楼设宴请客,那是抬举曾某,可是您在这儿教训儿子,似乎不太妥当吧?要是曾某带着儿子到你丁府又打又骂还砸东西,你说我那是教训儿子呢,还是给你丁老爷难堪?”
丁庭训被他讥讷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发作不得,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一张还未倒下的椅子上,拱拱手道:“丁某莽撞了,这锭银子算是丁某的赔偿,告辞!”
丁庭训狠狠地盯了儿子一眼,大步走了出去。丁承业见到父亲那压抑着极度愤怒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寒:“这回父亲可是真的恼了,他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我回家,还不被他打断双腿?”
丁承业越想越怕,看看那包已被酒水菜肴玷污了的药材,牙根咬的格崩崩直响,他知道那小二既然说的这么明白,就绝不是送错了药,而是有人使手段整治他,可是让他找出仇人,他却实在说不上来。平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敢明着跟他叫板的当然不多。别的不说,他勾搭的那些良家妇女,许多就是家里仰仗他丁家过活吃饭的人,这些人谁要是发现自己戴了绿帽子,跟他玩手阴的就大有可能了。
丁承业想遍了所有可能结仇的人家,唯独没有想到被府里上上下下称作阿呆的丁浩,一时想不出个眉目,他才开始考虑当下的处境,虽说平素最受父亲宠爱,可是今天这桩事让父亲颜面尽丧,回到丁府一顿好打是跑不了的,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丁承业萌生了逃避之意:“妈的,老子先去雄州避避风头,等老爷子气头儿过去再回来就是。”
丁庭训元配夫人一家当年遭了匪患,尽皆死在乱世之中。可是当中却有一个兄弟,因为正在外地书院读书,逃过了一劫。丁承业这个舅舅如今正在雄州任判官,情急之下,丁承业便想去舅舅那儿避避风头。
楼外面薛良坐在车辕上正在纳闷:“我说阿呆,这怎么回事啊,老爷不是正在里边宴客吗,怎么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丁浩懒洋洋地道:“我这人呆呆的,哪儿知道其中的名堂?”
第一卷 霸州丁家 第010章 春天从今夜开始
让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体面人斯文扫地,和推倒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姑娘,都是很能让人产生快感和成就感的事,所以经过百丰楼被掌掴的小二哥阴二鹏一张大嘴巴的热情宣传,丁家二少爷丁承业房事不举、又染了脏病的逸事便在整个霸州城传开了,而且各种传说版本越来越多,丁家二少的形象也愈加不堪。
为此,倒让一些妙龄少妇和曲画馆的红姑娘们紧张了半天,她们纵然不好意思亲自出面,也大多派出心腹的丫环侍婢,到药店买些洁体祛毒的药材回去,只买贵的、不买对的,春节到来之季,各家药店的生意又大大地红火了一把。
丁二少跷家去了雄州,薛良和丁浩的工作便轻松了许多,每日里喂了骡马,铡了草料,清扫了第三进院落,也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腊月二十三,丁家开始扫尘,打扫环境,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接着备年货,鸡鸭鱼肉、茶酒油酱、南北炒货、糖饵果品,还要准备一些过年时走亲访友时赠送的礼品,添置新衣新帽。
丁家各处院落的大门上都开始张贴红纸黄字的春联、财神和福字,屋子里张贴色彩鲜艳的年画,窗棂上贴上美丽的窗花,这些事让阖府上下着实地忙碌了一阵子。
管事们也忙,要收年例,备年货,筹祭神、祭祖一应事情,什么三牲五牲,五谷六斋、香烛米果,番石榴不能上桌,鱼身上要带鳞……杂七杂八带讲究的事儿太多,忙的他们团团乱转。
内管事雁九往年都负责代表丁府宴请佃户、长工、向他们分赠年货礼物,可是如今他却不在府上,听说二少爷搭了叶家车行的车子跑去雄州舅老爷家,忠心耿耿的雁九爷立刻赶去见丁大老爷,向他叩头请求派自己去雄州接回少爷。
丁庭训这时生病了。二儿子不肖,让他丢尽了脸面,尤其是得了这样令人不耻的毛病,想解释都没机会,想否认都不可能,所以他走到哪儿都觉得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做为一方豪强,人脉关系极多,大过年的需要他走动的地方又多,不能不出门,于是这丢脸的机会也就多了。
多年的老友李玉昌心里也存了芥蒂,虽说他厚着老脸向李玉昌道了歉谢了罪,最后总算缓和了彼此的关系,可是后怕不已的李玉昌神色间总有点冷,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以前的亲密无间已经大有不如。这么多事夹杂在一起,丁庭训心情郁闷,又劳累过度,终于发起了高热。
人一生病,心性儿就脆弱,这个儿子不争气,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一个人跑出几百里地去,他也着实的不放心。再说大儿子押运粮食赶赴广原将军府交送军粮去了,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回来,自己要祭神祭祖,身边总不能没个儿子侍候着,这样一想,他的脸虽冷着,却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雁九立刻启程去雄州,这宴请佃户、长工,分发年货的差使就落到了厨房管事刘鸣身上。刘管事因着杨大娘的原因,和丁浩、薛良都很熟,他本管着厨房,怕自己忙不过来,就向外院管事把这两个人借了过去,这一来两人跟着刘管事就过了几天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逢年过节宴请佃户、长工,向他们分赠年货礼物,这在豪绅地主家里都是惯例,像电影上演的那种欺男霸女、恨不得把佃户长工们一个人当两个使,收租的时候家丁们扛着枪提着鞭子,一声交不上来抡起鞭子就抽的地主根本就没有,真有对长工佃户们过于刻薄的财主,没几年就得败落下来。
豪绅地主毕竟不是官府,如果不是生杀予夺的权贵人家,佃户与之周旋博弈、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要大多了。碰上刁钻的佃户,拖欠、求让、偷割私分、压产、反退佃、辞佃、罢种、逃租再不然就转佃、恃强、构讼、交“湿谷”、“瘪谷”,那东家也够闹心的。
收不上租动手就打?那明年谁还肯种你家的地。打人?打伤了就是一场官司,就算你摆得平,难道不花银子,那是跟谁过不去呢。所以对使熟了的佃户,每逢重大节日,东家都要宴请一番,再分赠些腊肉烧酒一类的应节礼物。
平常佃户长工们有些大病小灾的,财主也要尽可能的施舍些药物予以帮助。长工也是如此,“活在手里”,如果东家和长工对着干,长工明着不敢硬抗,消极怠工的法子却有的是,在农活上动点手脚,秋收时吃亏的还是东家。所以初一十五打打牙祭,逢年过节送点粮食,年终时候给个红包,这都是眼光长远的豪绅地主们挽留那些老实本分、肯干活的长工的一些手段。
真正苦的是家奴,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像杨大娘就是。另一种就是家生子儿奴才,也就是家奴生的子女,他们一生下来就为这个家庭服务,这些人的人身虽然是自由的,可是由于父母长辈的关系,再加上从小没有离开过这个生活圈子,完全没有自立能力,于是变相的也成了家奴。
这种家奴如果碰上个好心的主子还行,要不然那可真是打骂由心,地位比来去自由的佃户、长工们可要差了百倍。丁浩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地位竟然比佃农长工们还要低贱。佃户和长工是民,他们是奴,这是天壤之别的关系。
弄明白这一点,丁浩更不愿意留在丁家了。在这里,他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要想换个活法,不离开这儿是不成了。可是,那个在他心里并非亲生母亲,却待他恩情深重的母亲杨氏,他真能忍心抛下吗?离开了这儿,他两手空空,又能做些什么?
远远近近的,时而会响起几声鞭炮声,今天是大年三十。这时府上的人都歇了假,只有内院的丫环、仆人们还有些零星的事情在忙。丁浩轻闲下来,躺在庭院里那高高的稻草堆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晒太阳。在稻草堆上掏个洞,躺在里面软绵绵的,头顶有太阳照着,四下的风又吹不着,很暖和。
“阿呆,想什么呢?”旁边一个稻草坑里,传来薛良的声音。
丁浩枕着手臂望着蓝天,幽幽地说:“我在想,怎么才能走出这丁家大院儿。”
“出去干啥,这时辰能上哪儿,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儿,今夜除夕,咱们今天又能打打牙祭了。”薛良摸着肚子,满足地叹息:“要是一年到头儿都能吃的这么好,那该多好……”
丁浩沉默了一阵,轻轻地说:“我在想,怎么才能永远走出这丁家大院儿,挺直了腰杆儿,过我想过的日子。”
“啊?你说什么,你腰杆儿怎么了,是不是扛猪肉的时候闪着了?我说你别扛那么大一片肥猪肉,你还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