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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嗣堂开始不遗余力地全力扶持他。
可是没想到继嗣堂巨大的投入刚刚开始产生效果,便到了杨浩与宋国政权角力的关键时刻,一旦杨浩失败,归附于杨浩麾下的河西各族势力很可能立刻土崩瓦解,重新回到原来的无序混战局面,这个时候继嗣堂已经没有回头路,必须全力支持,不管杨浩称王称帝还是叫甚么河西陇右大元帅,总之要尽量保持河西地方政权的统一性的关键时刻,继嗣堂内部居然又起事端。
几十年前,卢家试图一举干掉其余六姓,攫取继嗣堂的最高权力;前几年唐家拒不服从继嗣堂的统一部署,悍然从河西迁往汴梁;而今,潜宗领袖郑家也不甘寂寞,想要跳出来呼风唤雨了。
郑家暗中调动各种资源开始为赵光美经营关中创造条件了,因为郑家是潜宗一派,平时本就只管进行各种正常的经商买卖,显宗没理由干涉和监督,竟然毫无察觉,要不是崔大郎因为杨浩突然称帝,被迫改变原有的采购计划,大量筹措粮草,因为事态紧急,需要动用潜宗的储备,他还发现不了郑家的所作所为。
“他奶奶个熊!”
想到这里,崔大郎不由骂了一句粗话:郑家真是异想天开,竟想扶植赵光美!
赵光美?崔大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看不出赵光美有取代赵光义的条件和机会,郑家那老不死的脑袋简直是让驴踢了!
不错,我当初扶植杨浩的时候,他还只是东京汴梁的一个火情院长,赵光美如今是王爷,起点比杨浩高的多,坊间都在传说赵氏天下兄终弟及,赵大把皇位传了赵二,赵二将来还要传给赵三,可是赵光义像是肯放弃的人吗?他已经把太子都立下了!
而杨浩当初虽然只是开封府一个火情院长,可是芦州百姓是他从汉国带出来的,他们只认得杨浩,不认得大宋朝廷;杨浩还有党项七氏秘密的服膺和臣服,有李光岑这个定难节度使的法定继承人做义父,赵光美有什么?
东施效颦!
这就是崔大郎得出的结论。
刚才气头上,崔大郎恨之已极,真想动用最严厉的手段制裁郑家,可是此时冷静下来,才发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首先,尽管他是继嗣堂的当家人,可是对继嗣堂中的一大世家,举足轻重的一方势力,同时也是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潜宗领袖,不是轻易可以动得的。如果他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当初也不会无奈地接受唐家迁往汴梁的事实了。
第二,郑家的举动并不算大,对赵光美的投入也还有限,潜宗本就有权力对他们认为有潜力的人进行扶持,哪怕是两股势力正打得如火如荼,显宗正在全力支持其中一方,潜宗如果认为有必要,也可以和另一方先行进行接触,总不能等到显宗失败退入幕后时,潜宗才跑出来急急抱佛脚,所以……郑家的举动在继嗣堂不算是出格的行为。
这个擦边球打得……
坐视不理?
不成,唐家自西北撤走后,继嗣堂在西北的资源有限,这有限的资源必须全部用在杨浩身上。蜀地弯刀小六和铁牛的十万义军需要资助、河西地区如火如荼的战事更是烧钱,叶之璇在河西陇右巴蜀一线铺设通讯、陇右王如风、狄海景、巴萨、张俊等人招兵买马,哪一处不用钱,不能再让潜宗的郑老头儿像吸血似的把这有限的资源浪费在赵光美那个废物身上。
崔大郎咬着牙齿冷冷地笑起来:西北,诱敌深入、断敌粮道之计已初见成效,潘美进退两难,看样子杨浩是守得住了。这郑老头儿我动不得,那就来个釜底抽薪,绝不能让郑家坏了我的大事!
第十四卷 西夏王 第019章 潘杨会
杨浩的暖阁中同样温暖如春,杨浩和几个重要的官员围坐着一个大火盆儿,正在谈笑风生。这些日子杨浩并不轻松,每日里处理各种军机要事,人清瘦了些,但是神情气质却更加凝练精神。
左右几个主要官员神色也十分的振奋,诱敌深入、断敌粮道已初见成效,事态的发展已在掌控之中,众人揪着的心自然放松了许多。
种放、萧俨、徐铉等几人已经去了兴州,萧俨和徐铉善于治理,并不善于开拓,在夏州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他们是文臣,岁数又大了,万一需要放弃夏州的时候,他们禁不起折腾,所以早早的送去兴州了,在那里他们正好发挥所长。
至于种放,兴州那边虽说在敌后,但是诸部族中难保不会有生异心者,再者说从夏州迁至兴州的豪门大族众多,不能少了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主持大局,所以他也去了兴州。有张浦坐镇肃州,种放坐镇兴州,河西走廊可保无虞,杨浩便后顾无忧了。如今坐在杨浩左右的只有丁承宗、拓拔昊风、张崇巍等几个近臣。
丁承宗微笑道:“杨延浦、杨延朗、小野可儿等将领每每出兵袭击宋军粮队皆有斩获,能够安全运抵夏州城下的粮草军械已经越来越少了,什么叫以战养战?这才叫以战养战,以往草原部落间的争战,就算打了胜仗,顶多捞到一些牛羊,哪有这么多军需供给可以掳获,呵呵,小野可儿他们倒是尝到了甜头,出兵洗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虽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可是宋军不敢追,想追也追不上,这样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可把宋军憋屈的够呛。”
张崇巍道:“宋军其实并没有多少在草原上进行冬季作战的经验,经过这么多次失败,他们已经渐渐尝握了些应付游骑兵的手段,虽说不是非常奏效,不过已为劫掠增加了许多难度,杨将军已命各部尽量打消掳掠物资的念头,只以摧毁为目的。
从横山到这里,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再加上大雪寒冬,步卒行进更加困难,潘美没有足够的兵力运送粮草,又无法把这段广袤的雪原完全掌握在手中,我们的骑兵来去自如,纯以摧毁为目的的话,潘美如果不能大量增兵,就无法解决这个粮草运输的难题。”
“他没办法大举增兵的。”
杨浩微微一笑:“对宋国来说,真正忌惮的不是我们,而是辽国。有北朝这个庞然大物虎视耽耽的盯在那儿,宋国绝不会不留后手,使尽全力来讨伐西北。再说,他增兵越多,辎重补给的压力越大,赵光义可不想把封桩库积攒了十多年的钱财都耗费在西北。如今辽兵突然增兵大同府,雁门关那边很紧张啊,小潘潘如今可是进退两难喽。”
“小潘潘?”众人先是一愕,随即才明白杨浩所指,不由得哄堂大笑。很快,这个诨号就不径而走。
这时,有人悄然闪进大厅,在丁承宗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丁承宗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杨浩看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承宗脸色凝重地道:“宋军开始退兵了。”
杨浩一怔,失声道:“这么快?向汴梁讨旨,一往一返,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丁承宗道:“很显然,撤兵并不是赵光义的旨意,而是……潘美自作主张。”
杨浩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欣赏与赞许地语气道:“潘美,无愧一代名将!”
拓拔昊风紧张地道:“圣上,杨将军本想待他粮草耗尽,不得不退时,才尽起伏兵全力反击,杀他个溃不成军。如今潘美军中尚有余粮,军心未慌,若从容后退,再使其后方兵马接应的话,恐怕便不易得手了。毕竟,借其冒进之机断其粮草容易,若他全军后撤,想要追击也好,阻拦那罢,那就是实打实的对战,凭杨将军手中的兵力,再加上潘美用兵的本领,咱们未必便占得了便宜。”
“如果再加上我夏州兵马呢?”沉思半晌,杨浩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精芒暴射。
丁承宗吃了一惊,反对道:“夏州守军不能动,夏州是我国都城,圣上也在这里,岂能……”
杨浩一言不发,起身便往沙盘旁走,众将会意,立即起身赶过来,丁承宗也推动木轮车到了他身边,杨浩待众人赶到身旁,伸手一指沙盘上的夏州城,再缓缓东移,忽尔顿住,说道:“叫杨继业全力出击,我夏州按兵不动,宋军后撤两日路程之后,倾我夏州兵马,与杨将军合力一击,以优势兵力,务求重创敌军!记住,我说的是宋军步卒后退两日的路程。”
张崇巍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叫道:“啊!我明白了,这个险值得一冒!”
杨浩轻轻地笑了,说道:“哪还有什么险啊,朕摆明了就是在欺负人嘛,小潘潘这回更要郁闷了。”
※ ※ ※
“呜…呜呜……”号角长鸣,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声,皑皑雪原尽头,无数的小黑点从四面八方密集而来,逐渐汇集成一线,然后犹如一股怒潮,恶狠狠地翻涌着,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两只苍鹰尖唳一声,敛翼扑向宋军,堪堪飞过大旗顶端,长翼一振,又复冲宵而起。
潘美勒马住缰,戟指喝道:“左右布数阵,本阵布偃月阵,迎敌!”
旗鼓号令立即传下,三军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主力军团,又没有粮车辎重这些累赘需要照料,布阵速度着实更快,那铁骑尚未冲至近前,长枪大盾已布下数重,后面弓弩手业已就位,箭矢斜指长空,只候将校命令。潘美提着手中刀,冷冷凝视着远方扑来的夏军,怒火在眉宇间腾腾燃起。
潘美还是果断退兵了,他在军中威望甚高,各路将领都认同他的判断,王继恩虽然不舍得前功尽弃,却也担心如果真如潘美所料,全军就得交待在这儿,到时候自己也跑不了,既然潘美要一力承担,他便不再坚持,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自始至终不曾说出一句赞同的话。
潘美亲自押阵,在队伍的最后方,眼见得远处人马如潮,蹄声如雷,他丝毫不惧,反而怒火满腔。在他亲自押阵之下,三军寂然无声,只是迅速而密集地按照将领吩咐排列阵势。前方,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呼啸而来,明明眼见前方偃月状的大阵中无数弓弩斜指,枪戟森然,却夷然不惧,事实上在这样的冲锋阵势下,他们也站不住脚步,谁要停下,先就要被自己人撞个人仰马翻踏成烂泥,向前,唯有向前,死中求生!
近了,更近了,千余人的先锋队伍渐渐形成一个锲形箭头阵,笔直地向偃月阵心,潘美立处杀来。
潘美冷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眼看敌骑马上就要进入弓弩的有效杀伤范围,潘美一声令下:“放箭!”
“嗡”的一声,听得人心都发怵发麻了,本来是呼啸破风的尖利声音,可是因为千百枝箭一齐腾空,便形成了令空气震颤的嗡鸣声,仿佛一团乌云般,利箭迎空射去,箭速加上马速,双方恰可在箭矢最有效的射杀距离内重创敌骑。
不料,几乎与潘美下令的同时,夏军狂奔如雷的骑士竟然齐刷刷地提缰转向,潘美的后阵布的是偃月阵,形如半月,他们堪堪擦着一侧月尖,划着弧形绕向左翼扑去。他们是骑兵,岂有不发挥所长,偏与敌人硬碰硬的道理。
但是潘美早已防到了他们可能利用马速声东击西的战术,宋军左右两翼布的是数阵,密集的阵形可攻可守,铁骑洪流冲向左翼,迎来的同样是密集的箭矢和枪戟,夏军一路疾驰,人人侧举圆盾护住要害,第一拨箭雨虽也射倒了许多人马,但是因为他们是从敌军后阵擦其尾翼而来,并不是正面冲来,所以与宋军挨的极近,正常情况下宋军在短兵相接前至少可以射出三拨箭雨,这时已被减少成一拨,使得夏军的伤亡减至最低。
前方数千骑根本就是引发敌箭的幌子,他们冲过去之后,紧跟其后的骑兵稍稍拨马,便与宋军短兵交接了,仍然是片刻不停地向前冲,手中的刀枪只凭快马疾驰的一个拖字诀,就划断了许多宋军将士的咽喉、胸膛。宋军不甘示弱,长枪短戟交替刺出,上刺人下刺马,一旦有夏兵中枪落马,阻得后面的兄弟冲势一顿,便都做了宋军刀下之鬼。
想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擦翼而过的打法避免了正面冲撞,却将伤亡降至了最低,万余人的马队驰过之后,借着强大的冲劲,宋军密集的阵形已被冲乱,后边洪流般不断的大军开始直接突入敌营,舞动钢刀居高临下进行斩杀。
宋军大旗又变,大军立即由数阵变为疏阵,密集的队伍立即撤向中间空地,整个密集的大阵疏散成十人左右的一个个小阵,盾牌手、短刀手、长枪手相互配合,歼杀夏军骑士。在这样的阵形下,已突入敌军的夏军已失去速度优势,反会变成任由步卒宰杀的对象。只要运用得宜,没有完胜不败的兵种,任何兵种都是可以发挥自身优势,重创强敌的。
夏军显然也非庸手,三长三短的号角声起,刚刚陷入宋军阵营尚未深入的骑兵突然拨马后退,融入了密集的洪流,绵绵不断杀至的夏军继续快马贴着宋军阵势,开始用大斧长刀像削皮剔骨一般,一层层地削去宋军的外层皮肉。宋军马上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