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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可别忘了让朕也凑一个热闹。”
直到出宫,鲍华晟还在琢磨着皇帝的话语,却依旧觉得虚无飘渺。
想着想着他也就释了怀,横竖自己的儿子不会掺和到那些舞弊夹带的事情中,让儿子用心考也就是了。
· 第九卷 江山 ·
~第十五章 巧遇~
史名荃的弹章搅得京城沸沸扬扬,由于他是明折拜发,因此奏折未到,其中内容就已经传遍了天下。不仅朝官府邸上都在议论此事,就连街头巷尾的升斗小民也在津津乐道其中情由,仿佛为朝廷出了一个青天大老爷也兴奋万分。然而,几个忠直的臣子却不约而同地大为光火,须知体察民情固然是为官要务,但也不能在证据尚未完全的时候发作出来,更何况史名荃上书弹劾的是甘肃通省官员,连总督方明渐也扫了进去。
这一日的朝议上,不待皇帝风无痕发话,海观羽就出列建议将史名荃调回京城,言下之意很清楚,再让这位御史大人折腾下去,甘肃还不知是怎样的局面。对于这等老成持国的建议,刑部尚书何蔚涛自然也是附和不已,百姓盼望的是青天不假,但倘若撤换通省官员,谁能担保换上的新官能够清廉,说不定反而变本加厉。如今的吏治败坏已经是顽疾,因此不能猛药医治,只能一点一点加以拔除。
风无痕瞥了阶下的鲍华晟一眼,脸上不由现出一丝微笑,此事是他们前一日就议定的,此时海观羽提出自然最好。“各位爱卿,朕知道你们的意思,史名荃身为言官,弹劾贪官污吏原本并无过错,但他此次乃是朝廷钦差,主持的是赈灾大事,因此这个节骨眼上这种奏折便不合时宜了。”他见众人都是一脸如释重负之色,便轻轻点了点头,“朕也就此事和鲍爱卿商议过。立刻召回史名荃。”
众人不由都抬起了头,等待着风无痕的下文。“唔,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即日起,原詹事府少詹事左晋焕任右副都御史。原詹事府左春坊庶子范衡文为监察院六科给事中,前往甘肃主持赈灾之事。赈灾完成之后,由两人在当地彻查所谓甘肃通省官员上下勾结,收受粮商贿赂之事。”
皇帝的这道旨意一下,诸朝官顿时心领神会。可以这么说。詹事府地那三个年轻官员都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嫡系,如今委以大任也是当然的事。几个大员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同时醒悟到朝中格局地变化,新贵的上台是不可避免地事,他们也得早作打算了。
得知了自己的升迁和新差使之后,左晋焕等人无不大喜。虽说此次李均达并未在升迁之列,但三人心中都清楚,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再说李均达已经成了今次春闱的十八房考官之一,今后门生满天下的场景可谓是更为盛大。范衡文想起当年际遇,不由感慨万分。想不到一次不经意的相遇竟能牵扯到这许多。然而,回忆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忘恩负义地章叔铭,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
兴高采烈的左晋焕并未察觉到同伴的神情。立即提议出去庆贺一番,若不是风无痕这个皇帝如今无法轻易得见,他几乎想立即进宫求见。李均达见范衡文一脸茫然,便不问三七二十一地拖了对方出去。
他何尝不知道好友心中所思所想,但过去的事情再伤怀也没用,他可不像范衡文脾性恋旧。
三人吵吵嚷嚷地到了水玉生烟,也不上三楼,直接在二楼找了一副雅座坐了下来。他们都是此地的常客,此时又得了升迁,无疑是朝中新贵,因此掌柜李侨当然是命伙计殷勤伺候。酒酣之际,眼尖的李均达无意间瞟见楼梯口的一个人影,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不过,他的掩饰功夫也着实不错,立刻把头扭了过去,唯恐范衡文发觉。
然而,无巧不成书,那人似乎也没有上三楼的打算,施施然地便朝三人这边走了过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长随。“天涯何处不相逢,衡文兄,均达兄,真是好久不见了!”来人的面上带着从容地笑意,一身合体的月白长衫,更是把他衬托得极为爽利精神,再加上那漆黑不见底的瞳仁,足以让来人平添三分气势。此人正是接了吏部文书,进京述职地浙江布政使章叔铭。
三人中,左晋焕虽然隐约知道范衡文和李均达与他人有过一段恩怨,但并不知晓详情,此时见来人态度谦和,仪表不凡,已是有了三分好感。他也没注意另两人的神色,也就出口笑道:“原来这位兄台和我这两位朋友相识,那真是有缘啊!”他见桌子对面仍有一个空位,就招呼道:“相见也是有缘,既然兄台是他们俩的朋友,那就不妨坐下叙叙旧。”他一边寒暄一边令伙计添上一副碗筷。
范衡文却突然冷哼了一声:“这样的朋友,我可高攀不起!想必若是踢下了我能让你章叔铭加官进爵,你也不会客气吧?”他地拳头握得紧紧的,额上更是青筋毕露,眼看就要沉不住气了。
旁边的李均达却比他城府深些,一把按住了范衡文的身子,这才笑道:
“能和章兄再次见面自然是好的,衡文的性子一向如此,还请章兄不要介怀。”他狠狠地瞪了范衡文一眼,仿佛在斥责对方的不稳重。
“哪里哪里,既然两位没有意见,那我可就不客气地坐下了。”章叔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之色,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一旁的左晋焕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他已是瞧出了三人间剑拔弩张的态势,不由大为诧异。不过,既然未曾发作出来,他也不好细问,便又示意伙计添上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大壶碧江寒。各怀心思的四人也就饮起酒来,时不时谈论一些杂事,但都闭口不言朝政。
尽管范衡文和李均达的言语中颇多嘲讽,但章叔铭涵养甚佳,始终面带温和的笑容,丝毫不曾发作,倒是让另两人心中忿忿,但脸上却只能装作不以为意。左晋焕却觉得两人过于小肚鸡肠,心中未免有些不以为然,对章叔铭也就格外热络了起来。
左晋焕见章叔铭无论言谈还是举止都透露着大家风范,不由更加留心。他再看那两个长随都是一动不动地立在主子身后,鲜少抬头,完全是一副豪门仆役的模样,更是觉得诧异。范衡文和李均达的底细他清楚得很,绝不可能和京中世家豪门有什么交往,怎么会和对面那人有恩怨?
他突然醒悟到自己至今尚未询问对方名姓,而范李二人也未作介绍,连忙微笑着问道:“兄台,刚才实在是疏漏,相谈这么久,不知是否可以赐告来历?”他虽说是为官已久,但对于朝中那么多文武官员毕竟仍旧记不住,更何况来人似乎是一位外官。此刻借着醉意,左晋焕也就不虑有什么失礼之处。
话音刚落,范衡文便脸带讥诮之意插言道:“原来左兄还不知道他的来历,我就替他说了吧。这位就是年纪轻轻便官至浙江藩台的章叔铭章大人,正是吾辈楷模。”
左晋焕不由大吃一惊,同时愣住的还有二楼的不少食客。刚才范衡文话音颇重,因此不少人都听在了耳中,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大官居然不在三楼而屈尊坐在这里,顿时一片哗然。
章叔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正容笑道:“想不到衡文兄还将我的事放在心上,否则又怎会知道我的官职?当年之事确实是我的过错,我并不讳言。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而已,若是你们二人始终不见谅,那我也无话可说。左兄,今日能结识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心中着实痛快,我敬你一杯!”他满满地斟了一杯酒,这才双手高举,见左晋焕接受了之后连忙一饮而尽。
待到章叔铭借故离去,范李二人的神色才有所好转,但仍是一脸僵硬。左晋焕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出言询问,李均达便原原本本地将当日情由一一道来,言谈中便带了几分不屑和鄙夷的意味。左晋焕想不到三人间还有这样一段公案,再联想适才章叔铭风度翩翩,见识不凡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章叔铭却对自己今日的言谈举止很是满意,他自然知道范李二人如今已是皇帝亲信,而自己虽然已是离封疆大吏只有一步之遥,但论起圣眷却是远远不及两人,这才刻意地示好。如今看来,也许范李二人的心结着实难消,但那个左晋焕却仍有交接的可能。这些年来,他不但在地方政务上煞费苦心,就连学识上也大有长进,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落魄书生了。
“老爷,您是不是要去拜访唐大人?”一个长随见主子在唐家的围墙下驻足沉思,不由出口提醒道,“想必唐夫人会很高兴的。”
章叔铭微微皱眉,片刻便换作了一如既往的温和之色。“唔,此次回京机会难得,自然应当去拜访岳父岳母。”他深知随侍的这两人虽然能干,却是岳母安插在他身边的角色,因此等闲并不露出真性情,“不过空手上门总是不妥,今日就算了吧,待明日你俩把先前准备好的礼物一同带上,再去拜访岳父岳母也不迟。”
那两人连忙应了一声,对视一眼后便依旧垂手侍立。当初的章大学士虽然如今已经式微,但他们的这个主子却是极有本领野心,说不定将来能更进一步。不到三十岁的封疆大吏,章叔铭迟早会比现在更引人注目。唐家主母的吩咐他们虽然不敢违背,但也不敢过于张扬。左右都是奴才,总是跟一个好主子更重要,若是真惹火了章叔铭,对方掐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 第九卷 江山 ·
~第十六章 皇兄~
豫丰二年的恩科春闱,也已经拉开了帷幕,京城的街头四处可见前来应试的举子。这些人大部分衣着光鲜,顾盼间极为得意,仿佛自己就是这一科的魁首。当然,市井小民议论最多得还是那几个大员家的公子,比如当朝宰相鲍华晟的长公子也要参加春闱,国戚萧云朝家的几个浪荡儿子也要求取功名,种种流言不足为外人道。不过,举子们最关心的还是这一次恩科的正副主考,还有那十八房考官,若都是碰着了清廉人,那他们此次科举无疑就撞上了头彩。
不过,皇帝风无痕的旨意中没有半分悬念,正主考是礼部尚书马逢初,而副主考则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有着少傅之衔的唐曾源,十八房考官则是来历各异,其中当然少不了李均达的名字。议论纷纷之余,有心人便猜想起其中干系来,谁都知道副主考唐曾源是个无可无不可的老好人,那此次取士的重点便在正主考马逢初身上。无奈这位马大人如今是一门心思地讨皇帝欢心,对于众多官员的请托也只是不置可否,让不少人恨得牙痒痒的。
和亲王风无候的府上这几日也是极为热闹,那些善于钻营的人实在是神通广大,竟然打探到了马逢初和风无候母妃马氏的亲戚关系,因此走门路的人挤满了王府前的巷子。不仅如此,不少官员也找上门来请托,让风无候不厌其烦。
“打的倒是好算盘,只可惜那位族舅还看不上本王这个人物!”风无候极为不满地对周严道,“你看看外头这些人糟心的模样。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还不知有人如何编排本王地不是呢!可恨这些家伙连赶都赶不走,要是真把本王气急了。也学着当年的某人在门前养上两头大獒大,吓吓这些没廉耻的人!”
周严知道主子是说笑。因此不由莞尔。他当然知道风无候所说地某人是谁,那时风无言得势,为了在宛烈皇帝面前表示自己的持正立场,居然在门房养了两头獒犬,最终却是由于要笼络官员而把它们圈在了后院。也算是朝中地一大笑话。
“王爷,他们哪里会相信您的说辞,历来每逢科举便是如此,一个个都想靠这些旁门左道进身。听说今年皇上下了决心,若是考官中有牵连到科场舞弊的,一律严加惩处,也不知是否有效用。”他似乎是外头那些人苦巴巴的模样,不由又笑道,“您既然不想见他们,那不妨自己歇着。不用理会这些人。“风无候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自古科场都是最黑的,马逢初如今为了巴结颂圣。自然不敢胡为,唐曾源是没那个胆子,这也就罢了,但那十八房考官谁能保证个个清白?他们也不用做大。夹带个一两人有什么了不起地,只要能取中真正的才学之士,怕是没人会管这其中的名堂,否则得罪的人可是海了去了!”
风无候却不像周严所说那般自己去歇息,反而孤身一人来到了门前,让那些等候已久的人喜出望外。然而,这位和亲王说的话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各位,本王知道你们所谓的拜访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在此地也就撂一句实话。若是本王真有那路道,那帮衬的人决计不少,可是此次实在抱歉了。你们这么堵在王府门口,若是被人报上去也不好看。皇上如今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本王若真是要作践你们,一个条陈上去,这里的所有人便都得吃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