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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遣走风无凛,心中却已是涌起了惊涛骇浪。尽管和风寰宇之间的情分早已因岁月而变得极淡,但是,那个如同风一般不可琢磨的男人屡次逃脱了死亡,难道这一次就真的不会有再见地机会了么?她摇摇头将种种繁杂的思绪驱出脑海,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不管怎么说,今次事变对她的影响不过寻常。所谓时疫确实是她派人所为,但行径极其隐秘,不虑被人发现。而科举场中地失手也仅仅是小败而已,丈夫唐曾源并不知道,她早已用他的名义夹带了十数名考生。如此一来,她多年精心培养的班底就能真的登上朝堂了。
宫门尽管尚未打开让百官进出,但徐春书已是从里边得了讯息,因此脸上已是一副如释重负地表情。如此一来,被朝中文武差来打探消息的小厮长随立刻忙不迭地回去报信,因此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风无候和风无伤兄弟两个被单独送到勤政殿的偏殿,心绪各不相同。先前在慈宁宫的时候,他们也是受了一场颇大的惊吓,不过,风寰宇显然也是聪明人,知道这两人对于皇帝威胁并不大,因此并未以他们作为要挟,两人倒是毫发无伤。饶是如此,风无候至今仍感到一颗心提在喉咙口,人说善武者难抵千军之力,但今次的事件让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无法以文取胜,那他之前结交江湖奇士的作法并未有错,只不过将来在择人时需更加谨慎而已。
风无伤的想法却并不相同,风无候毕竟还有一个很会为人的母亲,母家至少还有一个马逢初上得了台面,而他却没有这个优势了。新君登基以来,他是成天担惊受怕,唯恐自己步了三哥风无言和八哥风无景的后尘。然而,皇帝的心思显然并未放在他身上,他那个嘉郡王的封号虽然未曾往上挪动半分,但也没人来管他的事情,几个月下来,风无伤才略微放松了心情。
可是,就在他放弃了一切野心的时候,又突然冒出这档子事来,顿时撩拨得他蠢蠢欲动。他先前在慈宁宫的一言不发,与其说是明哲保身,还不如说是意存试探,希望能凭此得到一个进身的机会。然而,让他失望得是,两伙人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到最后居然全都落了空,而他也被请到了这里,还不知将来是怎样的结局。
“九弟,怎么,还在那里操心将来的事情?”风无候见风无伤一脸的怔忡,便笑着打趣道,“你用不着操心,皇上今次要首先处置的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王爷,你又没掺和在里头,瞎操什么心!关心则乱,这个时候,你应该先打点好说辞,否则一会皇上来了,你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算什么话!”先帝的众多皇子中,如今死得死,囚得囚,只剩下了他们几人,风无候又知道这个弟弟的心性,因此也打算稍稍笼络一下。
“多谢四哥提点!”风无伤连忙应道,脸上这才出现了些许笑意,“我之前是想得多了些,可是这事实在来得突然,一日之中连番大变,竟是连唱戏都没有这样的,我怎能放心。唉,还是四哥悠闲,既得皇上看重,又能享受无边清福,我真是羡慕啊!”他半真半假地奉承了一句,心思却还在那里乱转。
风无候刚要发话,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心头不由一动,连忙起身立了起来。果然,他随后便听到把门的两个侍卫跪地请安的声音,立刻正了正衣冠,一旁的风无伤见状也忙不迭地起身打点上下,唯恐这个时候被人家指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一见风无痕推门而入,两人就立刻俯伏在地叩下头去,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情,皇帝的心情铁定不佳,他们可不想触了霉头。
风无痕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你们都起来吧,这个时候,闹虚礼也没什么意思,都坐吧。”他见两人都斜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不由自失地一笑,“今日之事让你们两个也受惊了,没想到朕登基未久,倒是货真价实来了一场逼宫,真真是可笑万分!”
说到这里,风无候和风无伤便感到上头的皇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头不由更低了些。风无候斟酌着语句,陪笑道:“皇上也不必为这些小人的作耗气坏了身子,左右元凶已除,朝廷也能太平下来。今日若非皇上谋划得当,也没法令他们全都自个露出了狐狸尾巴,说起来应该高兴才是。朝廷去了两个心腹大患,将来治国理政,皇上也能安心不是?”
这些话中是奉承中带着劝慰,听得旁边的风无伤也暗自点头,心底却在思量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学会这般不着痕迹的漂亮话。果然,风无痕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脸色也仿佛好看了许多,当下便笑道:“想不到四皇兄到现在还是这般会说话,怪不得连先帝都说过,若是有不顺心的事,找你来松乏一下自是最好!”
一句话说得三人尽皆大笑,本来僵硬的气氛顿时便缓和了不少。风无候绝口不提慈宁宫中的事,只是一个劲地把话题往别处岔,这分玲珑剔透的心思顿时让风无痕更加欣赏。他一边应付着风无候,一边想着怎么安置这两位兄弟。这一次他势必不能放过那几个老王爷,如此一来,自己的兄弟这边便要给一些恩典才行,否则这皇族的面子便都丢尽了。
“好了,待会宫里收拾干净,朕就让人护送你们两个回去。”风无痕对两人点头道,“朕的兄弟如今也就你们几个还在,六皇兄早就担下了不少政务,你们两个也不能闲着。四皇兄之前在贡院就做得很好,以后朕也要给你压压担子,可不要再拿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推脱。还有九皇弟也是一样,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也替父皇跑过各地,朕登基后也没顾得上你。唔,你自己寻一天进宫,朕和你好好聊聊!”
风无痕的这番说辞顿时让两人喜上眉梢,风无伤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一番折腾后能有这样的好运,而风无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皇帝会如此之快就有了决断。两人一边俯身谢恩,一边在做着将来的打算。
· 第九卷 江山 ·
~第三十四章 商议~
足足封闭了四日的宫门大开时,里边和外边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徐春书早早地派人向海观羽等人的府中报过了信,因此皇宫门外一长溜地八乘官轿整整齐齐,就连那些个轿夫也不敢恣意,一个个规规矩矩地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尽管自家的主子进宫不过大半日,但只看宫门外步军统领衙门的士卒紧张肃穆的神情,他们的心里便不由惴惴然。须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倘若他们伺候的主子有什么万一,那他们自个的饭碗身家可就全砸了。
海府派来跟轿的是门上总管海青,眼尖的他一见两个小太监扶持着自家老爷出来,忙不迭地就迎上前去。他也不像别家奴才那般嘘寒问暖“卜心翼翼地把老爷搀扶进了官轿,随后便拉下了轿帘,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那两个小太监也在旁边毕恭毕敬地立着,年长些的就对海青说了两句,顿时让这位海府老家仆眉头一皱。算起来海府本就有两个伺候在书房的太监,但先帝过世后,这两个人就奉旨回宫,如今倒好,新君又送来了两个。但这等事情哪有他插话的余地,因此他微微斜睨了一眼轿中主子,便示意那两个小太监跟在后头,一伙人簇拥着大轿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府。
海青确实没看错,海观羽的心情极度糟糕,先前慈宁宫那一场动乱结束之后,皇帝虽然派了太医为他们几人一一诊治,确定了并无大碍,但并未单独接见任何一人。反而是把他们全都送出了宫。海观羽就算再想和皇帝单独见上一次,此时也找不到机会。单是看氓亲王风氓致那铁青的脸色,海观羽就知道。今次皇帝是动了真怒,若是一意追究下来。怕是京城真要血流成河了。
他一边不断地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三朝老臣,说得好听一点那叫荣宠不衰,但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劳心劳力,糟蹋身体。凌云立国几百年来。有几个元老是得了好下场地?中途累死,尚且能够得一个好名声,甚至可以配享太庙,但那些战战兢兢支撑到最后的,却往往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君王,几十年来的操心付诸流水,实在都是前车之鉴啊!
海观羽前脚刚刚下轿,小方子后脚就打马飞奔而来,竟是气喘吁吁地直追在轿后,看得一众轿夫护卫面面相觑。海观羽却是眼中精芒一闪,面上竟犹自带了几分喜色。甩开搀扶自己地小太监便迎了上去。
小方子利索的单膝跪地行了一礼,也没有往常宣旨时地架势,急急忙忙地低声说道“海大人。皇上口谕,明日朝会先免了,之前先召几位重臣商议国事,因此召您明日巳时入宫面圣。奴才紧赶慢赶。终于没误了事。”他一句话说完,便高声道,“海大人,真是对不住,奴才健忘,先前竟忘了皇后娘娘的差使,娘娘说是宫里头的酸梅不合口味,让您派人留心一下,采买了她喜欢的东西之后送进宫去。明日本来不是椒房贵戚探视的时候,但皇上见皇后娘娘有孕,因此召您和海少爷一起入宫陪娘娘说说话。”
海观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心中却犹自疑惑不已。不过,明日地朝会这么一免,恐怕群臣的异动就更厉害了。然而,皇帝有恙在身,先前也免了几次朝会,因此也不虞有人胡说八道。今次的事情本就非同小可,怕是皇帝不会让众多人在那里七嘴八舌,后日的朝会就要真的见分晓了。
小方子这一头辞出去,海观羽那一头就吩咐人去照皇后懿旨办事,本来还心怀忐忑的海府下人见是为了自家大小姐有孕的事折腾,顿时都是心中欢喜,立刻就动作了起来。倒是海观羽和儿子海从芮罗嗦了几句之后,直接回了书房,他是着实倦极了的人,但也不想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因此只能到书房去眯瞪一会。
与海观羽想象正相反,宫中此时还留了一个人,氓亲王风氓致此时正浑身无力地斜倚在椅子上,听着皇帝风无痕几近愤怒的咆哮。对于这个时日不多地老人而言,即便是皇帝的怒气也算不了什么,横竖这不是对着自己发的。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为将来考虑。这一次牵涉到地不仅仅是一个死了的萧云朝,还有那四个爵位各异的王爷,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考虑周全,就连皇帝也是一样,否则风无痕大可直接下旨杀人,又何必在这里火冒三丈?
“皇上,处置一个萧家不过是小事,太后这一次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怕是您真说要连风无惜一起赐死,太后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若是真要全灭了萧家,那和萧氏一族有千丝万缕的朝官怎么办?萧云朝为官数十载,萧家也在凌云一朝经营了上百年,不知有多少官员和他们有牵扯,皇上还是得三思才行。”这些话从风氓致口中说出来,自然而然便带了沉甸甸地分量。
“自古权臣行谋逆之事,若是侥幸成功自不用说,但若是失败,也经常会祸殃千里。这都是国家动乱的前兆,朕又怎会不明白?”风无痕好容易才稳住了脾气,但眉头仍旧是紧紧皱着,“今次萧云朝的事情若不重处,风声也难免外泻,怕是将来仿效的臣子就多了!人人都逼宫一回,朕还自称什么皇帝!氓亲王,朕知道你的意思,你说吧,该给个什么样的罪名最为合适,毕竟萧云朝人都已经死了,总该有一个交待才光 ”
“唔,萧云朝趁皇上染恙,勾结庄亲王等人,意图矫诏奉皇弟风无惜继位,这一点皇上就这般论罪好了。至于他暗中以毒蜂谋害这一条却可以隐去,毕竟皇上先前已经恕了仇庆源性命,再者此一点过于骇人听闻,就不必宣之于众了。”风氓致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自然,关于风寰宇的事情也需三缄其口,毕竟那是一个应该死了多年的人,乍然现世,群臣之中必有其他议论。所幸他当日并未表露身份,在场的几个人也应该知道分寸,所以不虞泄漏在外。”
“那么最重要的一点,皇叔祖数了这么多得失,究竟认为该如何处置萧氏一族呢?”风无痕的脸色稍微平和了一些,称呼也由氓亲王换作了皇叔祖,显然对于风氓致先前的说辞并不排斥,“太后已经说了,此事完全由朕作主,不过,若是真的依着律例诛其九族,那太后也就没法自处了。更何况……”他突然闭口不言,目光也变得有几分游离。
风氓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狠狠心出口道:“灭族之法不妥,但萧云朝的直系必须斩除,否则便有违国法。不过,看在萧氏先祖有大功于朝廷的份上,皇上大可赏他们一个全尸。若论起嫡庶,萧云朝一共三个儿子,四个女儿,那么,三个儿子当即赐死,四个女儿都已嫁人,免罪不究也不甚妥当,至少应处以流放之刑。萧家家产尽数抄没入库,姬妾仆役之流全数造册官卖!”凌云立国至今,鲜少有对世家大族如此严厉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