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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起烟突然收起了郑重的神色,嫣然一笑道:“皇上何必如此在意,臣妾不过是为浩准请一道恩旨罢了。宫中之事谁人能说得清楚,固然臣妾还年轻,但古来嫔妃早逝的并不罕见。如妃性子温顺,又和别人都处得好,有她看顾浩准,臣妾也就放心了。”她见风无痕犹自一脸怀疑,又微笑着劝道,“皇上,臣妾最近频频噩梦,这才交待这些,并非真的有所预兆。您若是不答应,臣妾只能跪着不起来了。”
风无痕仔细打量着越起烟的神情,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起烟,你实在太聪明了,只不过,有的时候你地远见和想法确实令人无奈。好吧,朕答应你就是,不过,你也得向朕承诺,不要搅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他紧紧盯着越起烟的双目,一字一句地道,“像先帝那等宫闱丑闻,朕不希望再重演。”
出了钟和宫,风无痕只觉心头沉甸甸地,竟是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他也不吩咐回勤政殿,只是在宫中随意闲逛,心情却愈发沉重。
一旁的小方子见主子情绪不振,便拼命在旁边插科打详,试图让气氛活络一些。可是,往常屡试不爽的绝技在这个时候却失了效用,只是皇帝一道冷冽的眼神,小方子就畏缩地不敢再多话。
转来转去,风无痕最终却来到了风华宫。虽然这一处宫殿远远比不上其他宫室地华贵,但他曾经在这里居住了不少时日,所谓感情也是非比寻常。红如从下人那里得了信,早早地迎了出来,但见丈夫脸上一丝笑容皆无,顿时心中奇怪不已。
“红如,你陪朕在风华宫附近走走,其他人就不用跟了。”随侍在后的凌仁杰刚要出口相劝,却见皇帝脸色铁青得可怕,又虑及那雷霆之怒,只得退了下去,忙不迭地吩咐侍卫远远吊在后头。小方子也不敢违旨,自个寻了个石墩坐下,眼睛却始终往风无痕那边瞟去。
红如亦步亦趋地跟在风无痕身侧,心中却仍在揣摩着他的想法,却不防风无痕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地将她揽在怀中。红如猝不及防之下,一张脸顿时绯红一片,低低地惊呼道:“皇上,这是在外头,您……”
风无痕却并不理会,只是将怀中佳人搂得更紧了些。“红如,你知道么,人真的很容易改变,哪怕是曾经知心的夫妻或是曾经海誓山盟的情人。每次到你这里,你从来不会逼朕,从来不会说那些托词,总是一片真性情,朕真的很高兴。“他喃喃道,声音中已是带了几许感伤,“朕不过是登基两年,竟好似过了十几年一般漫长,就连本来相知相守的妻子,一夕之间仿佛也不认得了。皇子们不过都还是些孩子,居然就有人打起了他们的主意,真真是不想让人安宁!”他突然狠狠一拳击在旁边的石质护栏上,立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红如早就被风无痕一反常态的举止惊呆了,此时竟完全失却了反应。直到见风无痕痛得眉头拧起一个结,她方才失声惊呼道:“皇上!”后头的侍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都想奔过来查看,却被风无痕挥手打发了。
“不打紧,朕失态了。”他淡淡地对红如道,又露出了一个苦笑,“这些年来,朕少有放纵自己的时候,常常是只知国事不知其他,每每冷落了你们。红如,你和起烟向来要好,你可觉得她最近有什么不对劲?”风无痕的心底毕竟还存着一个大疙瘩,因此不由自主地便问了出来。
红如先是一怔,随即便感到心中一阵酸楚。尽管知道丈夫永远不会属于她一人,但风无痕的问话无疑提醒了一句,她不过是皇帝后宫中的一个小小嫔妃而已。不过,红如的面上却仍是那幅神情,至于嫉妒和酸涩则是深藏在了心底。
“皇上,珣贵妃最近确实有些不妥,无论是言行举止都大异往常,仿佛心事深重的模样。前些日子,她还在臣妾面前说什么将来要把浩准交托给臣妾抚养,让臣妾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
风无痕闻言不由眉头一扬,心底更为纳闷,不过,此时此地,他也不想询问太多,总而言之,让人多盯着一点钟和宫也就是了。“你不用多心,朕只是随口问问。红如,如今起烟和若兰都晋封了贵妃,朕虽然早想挪动你的秩位,但却一直没有下旨。如今再行此举,应该也无人敢有二话,朕明日就让礼部准备金宝,册封你为贵妃。后宫之中,你虽然一向为人宽和谨慎,但朕也不想委屈了你。再说,倘若不是你这个母亲教导有方,浩扬这孩子也不会这般懂事。”他见红如一脸愕然,顿时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微笑。
红如一愣之下便抬起了头,只见风无痕面上尽是令人温暖的笑意。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这种笑意了,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 第十卷 升平 ·
~第六章 皇子~
凌波宫中,海若兰的寝宫里已经人满为患。不仅是那几个一直奉旨守在这里的仆妇,就连太医产婆也是挤了个满满当当。先前皇后海若欣生产时已经让这些人几乎吓得昏厥,如今海若兰的情形竟也是令人分外忧心。
听着妹妹在里头发出阵阵惨叫,外间的海若欣也觉得一阵阵心悸。
她自己虽然已经顺利得子,但由于生产时亏虚太大,太医已经暗示过,在分娩了皇四子风无嘉之后,她可能无法再承担生育的后果,因此她对于妹妹的这一次临盆极为关切。不仅如此,爷爷海观羽眼看就要不行了,倘若海若兰再有什么万一,她几乎无法想象那种后果。海家香烟传承了这么多年,若是毁在她们姐妹手中,那就真的是莫大的罪过了。
里头的一个仆妇突然急匆匆地冲了出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这才下跪禀奏道:“启禀皇后娘娘,兰贵妃她,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惶恐,毕竟,里间的女人位分尊贵,倘若真出了什么万一,怕是所有人都要一起陪葬。
海若欣闻言大恐,也不再顾忌什么,竟是上前推开内间的门,直接闯了进去。只见床上的海若欣已经是气若游丝,眼看便是支撑不住了,而下头的两个产婆急得团团转,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忧心如焚的海若欣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握住妹妹的手,在她耳边鼓励道:“若兰,孩子就快要出来了。你千万要挺住啊!这么多年你就只生了一个女儿,难道就不想要一个儿子么?不管怎么样,你不能睡过去!”
海若兰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姐姐的呼唤。这才感到浑身一激灵,立时稍稍清醒了一些。然后。下腹地一阵阵剧痛又让她的神智模糊了起来,她右手死命地抓着姐姐的手,左手揪住了床单,几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她感到耳畔传来了一阵响亮地啼哭声。顿感心中一松,顿时如释重负。
“恭喜兰贵妃,是位皇子!”四个伺候的产婆也松了口气,马上把孩子裹在了襁褓中,这才送到了床头,“兰贵妃娘娘真是好福分啊!”
海若兰犹自不相信自己地耳朵,居然真是皇子?嫁了风无痕这许多年,她只是多了一个女儿,而姐姐却一直没有动静。谁想到先后怀孕之后,竟然生下的都是皇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可是,看着产婆手中可爱的孩子,她立时难忍胸中的母爱。伸手就欲将其接过来,谁料海若欣一手阻止了她,眼中满是嗔怪之色。
“若兰,你刚刚产后。身子太虚,这孩子看上去就是沉甸甸地,你怎么抱得动?”她亲手接过那襁褓,俯低了身子,这才将孩子送到海若兰眼前,“你看看,眉眼间和皇上一模一样,这下皇上应该高兴了。之前他老说诸位皇子中没一个和他想象的,这下多了这个孩子,他总不成还能挑出不是来!”海若欣见妹子精神不济,连忙调笑道。
海若兰还是伸手逗弄了一会孩子,这才疲倦地沉沉睡去,一伙产婆顿时又忙碌了起来。海若欣将孩子交给了早已准备在侧的乳母,又吩咐了几句之后,方才出了海若兰的寝殿。随侍一旁的两个宫女突然发现皇后的右手上满是淤青和抓痕,心中一惊之下连忙上前提醒,海若欣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往手上瞧了一眼。
“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倘若不是本宫见机得快,怕是今日就麻烦了。”她一边说一边示意一个太医去取药,“兰贵妃虽然不是初次生产,但她前次临盆的时候也是凶险万分,本宫不得不小心一点。”她瞟了一眼身旁的耿敬,沉声吩咐道,“你去皇上那儿奏报一声,就说兰贵妃母子平安。”
耿敬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一声,随即编一溜烟小跑出了凌波宫。他心中清楚得很,兰贵妃是皇后的嫡亲妹妹,这一次幸而得子,说不定秩位又会随之上涨,就是他这次报喜,皇帝那里也一定别有恩赏。想到这里,他的步子愈发快了。
“哦,兰贵妃母子平安?”风无痕闻言不由大喜,顿时吩咐小方子道,“你快去海府一趟,将消息通知过去,也好告慰一下海老爱卿。对了,兰贵妃生产之后身子虚弱,让内务府多多备一些补品。唔,还有……”尽管不是第一次作父亲,也不是第一次得子,但风无痕还是有些忙乱。毕竟,当年对海观羽地承诺迟迟未曾兑现,他的心中也总有些愧疚。
“皇上,还有为五皇子赐名!”小方子小心翼翼地提点道。这句话一出,风无痕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转过头来赞许地看了小方子一眼,这才道:“亏得你提醒,朕是乐糊涂了。唔,皇五子就赐名风浩前吧,让宗人府记入宗谱就是。”
小方子低头应了一声,这才出了勤政殿,倒是耿敬没得吩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在原地躬身站着。风无痕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了耿敬仍未退去,不由又打量了他几眼。由于他登基之后并未全部撤换勤政殿中地大小太监,甚至连石六顺和汪海等人也是一直随侍在侧,因此对于宫中的其他首领太监并未有多大认识。至于耿敬能够当上坤宁宫的总管太监,就全都是海若欣自己的主意,他倒对此人倒是不甚熟识。
沉吟片刻,风无痕便开口问道:“耿敬,朕看你在皇后身边颇为伶俐,年纪倒还不大,你入宫几年了?”
耿敬连忙恭敬地答道:“回皇上地话,奴才十四岁净身入宫,至今二十年了。”
“唔,不过三十四岁便有了正七品,在宫里头倒是异数。”风无痕点头道,他也不再多话,挥手便打发了他回去,心底却思量了开来。同在宫里当差,这些太监却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当初他冒充小方子的时候,曾经深刻体会过这一点,看来,从里头挑几个小方子这等聪明人也确实可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他只想了片刻便决定交给小方子去办,另一只手却从旁边拿过几份奏章来。
仅仅扫了一眼,他便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吏部尚书米经复的折子,其中分明写着按照惯例,此次又要召几个官员进京述职,可是,上头那两个人名却让风无痕有些不快。四川总督郭汉谨和浙江巡抚卢思芒是他从勤郡王起就用过的老人了,才干秉性如何自然心里清楚。两人如今都算得上是封疆大吏,已是人臣的极致,再往中枢调便有些不妥了。
在风无痕看来,如今朝廷中枢的官员中,忠心耿耿的人才已经不少,一味抽调藩邸的老人,反而会招人诟病。再者郭卢两人的德行都曾有亏,与其被人背后指责,还不如在地方上务实些更好。
想到这里,风无痕便提起朱笔在上头作了批示,不外乎是驳回了米经复的这个条陈。地方大员多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两个干碍太大的人回京,想必米经复也是想借机卖好,不过,心思太活络了也并非好事。他冷笑一声,便准备拣个时机让人敲打一下,敢情米经复是怕人以为他和萧云朝牵扯太深,想要再交接几个有能量的官员以作后盾。若真是如此,那用心便有些可虑了。
皇帝又得一子的消息很快便传播了开来,王公大臣固然是议论纷纷,就连街头巷尾的小民百姓也都在津津乐道此事。想当初风无痕继位之初,膝下只有两子两女,如今一年之中一下子添了三个皇子,这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尽管人们都知道,皇子愈多,将来的夺嫡之争就愈激烈,但考虑到可能的病灾之后,皇家子嗣兴旺便是一件好事了。
犹在重病中的海观羽听了小方子禀报的消息之后,更是极为振奋,一夕之间竟然能够从病榻上起身。然而,海从芮却是清楚,父亲已真正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此时此刻的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就连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也是相顾黯然,毕竟,海观羽为国操劳一生,在朝官中也是德高望重,今次倘若逝去,那能压得住阵脚的人便又少了一个。
“呵呵,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今日!”海观羽突然大笑道,随即便禁不住一阵咳嗽,旁边侍立着的海从芮急忙扶住了父亲的躯体,一边埋怨道:“爹,您高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