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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
二楼瞬间悄然无声,谁也没料到刚才议起的正主儿就在楼上,真可谓无巧不成书。那几个刚才出言讽刺的举子狠狠盯了范衡文一眼,心中是说不出的得意。
虽说是落魄的人,可到了这种关头,师京奇倒也不会服软。只见他笑吟吟地端起了酒杯,遥遥敬道:“一别十年,达方兄如今春风得意,神采依旧,真是令小弟羡慕不已啊!”
闵致远没料到师京奇那张刻薄的嘴居然变了性,毕竟恭维话人总是爱听的,只听他乐呵呵地说:“绪昌兄过奖了,愚弟哪里算得上是春风得意,不过是还过得去罢了。哪比得上您游戏于山林之中来得逍遥自在。可怜愚弟如今俗务纠缠,欲脱生而不得啊!”言语中还是小刺了师京奇一下,当年的事情他毕竟始终耿耿于怀,如今心怀大畅,稍微鄙薄一下那个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饶是师京奇涵养再好,也受不得这样的话,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以言语刻薄在士林中小具名气。他狂笑一声,正要出言讥讽,一阵掌声突如其来地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闵大人,老友久别重逢,真是可喜可贺啊!”一个清朗的声音透过众人传来,“如果不嫌弃的话,何妨过来一聚?”
闵致远微微一愣,循声望去,却只看见一个背影,暗道此人竟然如此托大。只听声音,就知道发话人年纪不大,因此想当然地把他归到了举子那类。然而,多年的为官生涯岂是等闲,少年周围的几个大汉流露出的气势,还有那若有若无卡住所有防御死角的动作,让他若有所思。更是诧异的是,一向倨傲的师京奇似乎没什么犹豫就走到了少年身边,微微告罪就坐下了,显然对那人的身份有所察觉。看到这里,精明的他哪还会没有抉择,转头对几位朋友打了个招呼,径直走了过去。
微一瞥见少年的面貌,闵致远就愣了,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印象,而是他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此人。这一年多来,七皇子风无痕的名字在达官显贵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议论最多的还是那次朝会上他公然表示的无意于皇位的言谈。闵致远也在四皇子府上见过这位风头正劲的殿下几回,只是始终没有加以太大的注意。
然而,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位殿下,闵致远还是第一回,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回答也随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别人说天子近臣就惹不起,更何况这种天潢贵胄?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闵致远开始后悔起自己冒失的举动来。早知如此,适才就装作没看见师京奇好了,反正对方显然也躲着自己。
闵致远心情沉重,师京奇也不轻松。谁知道这位身份明显非同一般的公子哥儿居然会问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要不是他早年杂学看得多,几乎就招架不住了。再看到身边闵致远战战兢兢而又后悔不已的样子,他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风无痕只觉得心中好笑,这两个死对头坐在一起却不敢发火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闵致远虽说无耻了些,但似乎对做官还是颇有心得的,只看他透露出的一星半点,已足可见平日的顺风顺水。至于师京奇,则更好笑了,他如同那些生怕商品卖不出去的买卖人似的,竭力不动声色地卖弄自己的博学,无奈风无痕早习惯了明方真人的教导,对这种杂拌仅仅露出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让这位才子颇为着急。
“何叔铭,刚才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就在旁边的举子们都把目光投注在风无痕这边的时候,靠窗的角落里,范衡文依然没有忘记起初的谈话。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他还是没有压低声音,一下子又把众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
何叔铭此时恨不得找一根地缝钻下去,这个范衡文到底有完没完,也不看看大庭广众之下,还有官员在此,到时宣扬出去,自己如何做人?自己的锦绣前程还要不要?想到这里,他对于这个以前视若兄弟的朋友不由切齿痛恨起来,连带着那位美若天仙的始作俑者唐见柔也一起被恨上了。
但是,面对着那个帮了他无数次的朋友,他还是得解释,不管那个答案让他如何不满意:“衡文兄,你实在是被流言所累,须知唐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出身显贵,我小小一个待考举子如何高攀得上?何况我已有娇妻爱儿,又怎敢他求?难道相交多年,你还信不过我吗?”其实他这番话只是违心之言,加中妻子容色虽是上上之选,但毕竟只是小家碧玉,上不得大台面,可是就凭自己寒酸的家境,即便对唐见柔再仰慕,那非分之想也只能放在家里,否则徒惹人笑话。
范衡文是个一根肠子直到底的人,他哪知道须臾之间,何叔铭想了这么多?听了何叔铭的话,在他看来,刚才对朋友的怀疑不仅是无中生有,而且大大有违君子坦荡荡的道理。他人也倒实在,二话不说地起身就是长长一揖:“贤弟,愚兄错听他人之言,错怪了你,还请贤弟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二楼的大多数人心中都有数,同游圆柘寺这种事情,若说无半分隐情是决计不可能的,见范衡文如此轻信,脸上便不由带了几分轻蔑,连当事人何叔铭也没想到能够这么快过关,有些愣愣的,还是身旁的另一个同伴推了他一把方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扶起了范衡文。
风无痕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个范衡文,唉,耿直有余,变通不足,倘若做了官,恐怕是要捅漏子的,这样的人糟蹋了倒可惜,只是,自己能有办法帮助此人吗?
· 第二卷 展翅 ·
~第四章 故人~
闵致远只感觉到背上冰凉的感觉愈来愈甚,尽管初春的天气还是有几分料峭寒意,但是,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前额正密布着细细的汗珠。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否则非出事不可,反正自己的靠山和这位皇子并不搭调,还是尽早抽身的好。想到这里,他长身而立,神态煞是恭恭敬敬:“今日得见公子,乃是下官的荣幸,无奈午后尚有一约,下官不敢失信,改日定当再次造访公子府邸,恭聆训示。”
一番咬文嚼字的话听得风无痕直犯腻味,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这么个家伙敷衍,要不是处于礼数和其他方面考虑,我才懒得理你,管你是四哥的人不是。随意说了两句,他微笑着缓缓端起茶杯,闵致远又是一礼,这才匆匆下楼去了。
二楼已经没有了起先的喧哗,被闵致远和风无痕这么一搅,谁都知道今日在场的不止是他们这些莘莘学子,因此话题中都带了几分小心,有的还刻意显摆起了自己的才学,要不是记着不得妄议朝政的古训,几个兴起的举子恨不得表一下自己的治国雄才。
可惜的是风无痕对这些根本没兴趣,对于根基薄弱的他来说,此时此地,交往士子的后果只可能是落人话柄。人才在精而不在多,一个老谋深算的陈令诚足抵得上十个号称不败的谋士,更何况还有红如这么一个红颜知己?想到红如,他的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温馨,那晚忘情的癫狂之后,自己终于正视了内心深处对这个娇俏女孩的喜爱,在好不容易争得了父皇同意后,正式册立了红如为侧妃,当然,要不是陈令诚早就认了红如作干女儿,并特地托人改了族谱,事情还不会那么容易。这么一来,红如就可以毫不避讳地为他殚精竭虑,着实让他轻松了好一阵子。
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师京奇的叙述他还是听明白了,此人数次科考,不是忘了避讳就是遭人暗算,要么就是仗着才学不屑于贿赂考官,最后还因为老父去世丁忧守制在家,错过了一任最清廉正直的主考,实在是天意弄人。再听得师京奇近乎屈辱地离开三哥那的经过,风无痕更是慨叹世态炎凉,但是,事涉皇族,他也只能轻描淡写地安慰了他几句。谈着谈着,风无痕不禁有些犯难,姑且不说别的,师京奇言谈间似乎还隐藏着点什么,就这点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可怎么安置他呢?自己和三哥的关系虽说不咸不淡,但总比其他兄弟来得好些,是否值得为了这么个人冒险?
思来想去,风无痕却瞥见了师京奇精光闪闪的眸子,虽然落魄但悠然自得的样子,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一个念头突然钻了出来,此人是在考验自己!他不禁有几分恼怒,看来这确实是个狂妄自大的书生。
“师先生既然在京中居无定所,如果不嫌弃,不妨到舍下盘桓几天,我也可待以师礼,随时请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师京奇明显有些惊讶,太爽快了,在他看来,那些真正的贵人就算真的愿意收留自己,也一定会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这样既可以收拢人心,事后对三皇子也能有个说辞。看这少年的态度如此坦然,难道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贵人?他嘴角牵出一丝苦笑,说不定自己这回真要安安分分地做个西席闲人了。
冥绝驾驶着马车在宽敞的道路上飞奔,这一年多来,他阴冷的心境好转了许多,时而也会露出些许阳光的气息,对于自己现在的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还是有些感激的。只看风华宫的小伙房至今仍然为自己做着那麻烦的南瓜汤,他的脸就禁不住抽了一下,再美味的东西,尝了一年多也会腻味,更何况那东西奇特无比的味道,他简直怀疑陈令诚是不是在故意整他。
就这么一闪念间,他的目光瞥到了街道旁的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顿时浑身如同遭雷击一般不能动弹。紧拉着的缰绳很快让奔驰的骏马感到不适,一声长长的嘶鸣后,两匹马同时停了下来。马车里的风无痕只感到一阵强烈的震动,就发现马车奇怪地停止了前进。
“怎么回事?”待在马车中负责随身护卫的徐春书掀开围子,有些恼怒地探出身来,“是谁惊了车驾么?”
冥绝没有回答,此时,他的心中正有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不可能的,那场屠杀早就毁灭了所有人,不可能有幸存者,绝对不可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镇静,但是,无论是杀手还是侍卫的本能,在面对内心深处的恐惧时,都只能是被压制地死死的。
“喂,冥绝,到底怎么了?”敏锐的徐春书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甚至觉察到了冥绝的身体似乎正在微微发抖,“难道遇到熟人了?”他语带双关地问道。对于冥绝以前的经历,他多少还知道一些,但什么事情可以使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变成这样,恐怕就不是普通的经历可以办到了。让这样的冥绝呆在主子身边还合适吗?徐春书对于风无痕的安全不禁有些忧心。
停在街中心的马车明显阻住了来往的其他人,徐春书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车夫开始不耐烦地喝骂了起来。“你先进去,我来驾车!”他简短地吩咐了一句,抢过了冥绝手中的缰绳,随即将他推进了车厢。
马车旁的几个侍卫狠狠地瞪了后面的几个车夫一眼,凌厉的目光顿时镇住了那几个小人物。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混日子的人,谁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眼见似乎冒犯了贵人,几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惴惴然,一个胆小的还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四周好奇的围观者也一哄而散。见到人群散去,徐春书叱喝一声,马鞭一声脆响,两匹骏马立刻撒欢飞驰起来。
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消瘦的影子,似乎有些呆呆地目视着疾驰而去的马车,嘴里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突然,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这才茫然地转过身来。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眉宇间纠结着一股深深的忧愁,但微微上翘的嘴似乎昭示着她的倔强。
“傻孩子,人家现在飞黄腾达了,你还指望着他记得你吗?”说话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别忘了,你的血海深仇还没报呢!”
女孩狠狠点了点头,“杰叔,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总有一天,我会用那些人的头来祭奠家人的在天之灵!”言罢头也不回地进了旁边的客栈。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在京城,碧珊大小姐,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杰叔的脸上瞬间阴霾密布,整个人就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一般狰狞可怖。
· 第二卷 展翅 ·
~第五章 买卖~
“儿臣给母妃请安。”风无痕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这一年多来,皇宫上上下下无人不知他的病大有好转,因此早就免去的晨昏定省这套规矩自然就又拾了起来。虽然每次皇后那里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在外人看来,这位七殿下的礼数无疑是无懈可击的。
就连此时的瑜贵妃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要说忤逆不孝吧,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谦恭有礼,连皇帝也赞不绝口。要说称心吧,他的每一个举动自己都猜不透,更别提扶助自己的弟弟了。直到现在,瑜贵妃还是不明白那莲子羹怎么就失了效,不过,自从皇帝“无意间”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