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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乾当然也得了皇帝密谕。虽然其中意思含糊,但他是个心思灵动的人,也猜透了三分含义。看着底下那几人献上地礼物,他也不想闹得太过,便略微敲打了一番。这种官面上的提点话。换作朝官自然能够心领神会,可这些平日里把所谓“侠义”看得比天还重地家伙哪会明白这些,因此宾主双方自然是客气一番就散了。
临走前,杨乾还不忘提醒一句。“各位都是练武世家,应当知道一份家底来之不易。京畿重地不同别处,你们若是真的以武犯禁,本官也只能按照律例抓人处置,希望你们能好自为之。另外,本官知道你们有不少人都带了兵器入城,若是不拿出来械斗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敢动刀兵,就算本官装作没看见,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可不是摆设!”言罢他便举杯送客。算起前面的几句话,竟是没有几分客气。
从顺天府衙门出来的几个人都感到一阵惶然不安,先前他们约齐各路人手地时候,虽然也想到在京城中一举毙敌有些难度。却还是没料到事情会棘手至此。只看杨乾爱理不理的态度,就可知其压根没有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中。偏偏民不与官斗这句话还深深印在他们心底,因此竟是半点都发作不得。
尽管几个手脚利索的后生已经按图索膜找到了郎哥和翠娘的落脚之处,但是他们已经惊动了官府,此事就没有那么容易成功。这对狡猾的男女干脆就是住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虽然和达官显贵的府邸相隔甚远,但四周都是民居,为了追杀他们而聚在一起的武人尽管声势再大,也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行事。盘算了许久,终于有人提出向京中的权贵求援。
几个大佬商量许久,只能无奈地认可了这个决定。不过,他们也许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在京城中却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在几次拜访了多家朝臣府邸无果之后,终于有人肯见他们一面,这让几乎灰心丧气地武林大豪们喜出望外。
来人一身得体的玄衣劲装,眉宇间极为冷漠,却自称是一位王爷的护卫。尽管看上去不到四十,但那几位大佬都是眼力极狠地人,早就看出了对方的不凡,因此也就分外警惕。这年头的奇人异士本就不问年龄,更何况这个所谓王府侍卫功力精深,一看就非寻常人物。
“这位先生,我等都是正道之人,闻听有两个心狠手辣的邪派弟子隐匿于京中,因此特来铲除。”稍稍客套了一番之后,一位老者便神色凝重地说道,“我等本欲直接将其击杀,奈何朝廷律法森严,我等虽是武人,也不敢在京中胡作非为,因此只得求贵人协助。这两个邪派弟子杀人无数,若是长留于京中,恐怕会有损朝廷体面。我等不才,愿为朝廷除害,还请先生奏报贵主,为我等行一个方便。”此老肚中颇有墨水,因此说起话来文绉绉地,听得旁边的一众粗汉皱眉不已。
来人正是化名杜彬,被杜氏送到祈郡王府充当护卫的霍叔其。他多年未曾露面,武功却已是大进,隐隐有自后天入先天的势头。此时,他见这些人冠冕堂皇,心底不由冷笑,面上却仍是一片淡然。“各位,国有国法,哪怕你们说得再有理,这些人也该归朝廷围剿,岂容你们滥用私刑?再者,京城重地,向来不许外人撒野,想必先前顺天府尹也对你们说了。我家王爷乃是天璜贵胄,就是真心想管此事,也没一个出头的道理。”
尽管霍叔其前面几乎把话说死了,但后头却留着颇大的空隙,那老者只是面色微微一变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我等明白了。我们这里有那两人杀害正派弟子二十一人的物证,还有众多人证,只不过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要官府剿灭可能很难……”
霍叔其毫不在乎地大手一挥道:“你们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官府中就未必没有高手。把证据给我,我可以替你们呈交官府,倘若他们无法剿灭,我家王爷自然会奏请朝廷,令你们协助出手,这样不就结了么?”
众人不由大喜,他们虽然都想取郎哥和翠娘的性命,但对两人武功都是心怀忌惮,倘若有朝廷军马襄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先前说话的老者连忙起身深深一揖道:“先生高义,我等铭记在心,今后若贵主有何差遣,我等必竭力相助。“他也是打的如意算盘,须知京中权贵甚多,封王的王族却只有那么几位,只要攀上一个,他们将来在京城活动就方便多了。霍叔其等的就是这句话,始终绷得紧紧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冯庄主既然如此有心,那我就代我家王爷接受了你们的这片好意。不过……”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其他人都是面露紧张之色,这才继续道,“口说无凭,你们得留一件信物给我才是,否则王爷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那冯庄主起先听到“口说无凭”四字时,还担心对方要他们立字为据,此时听得只要一件信物,顿时吁了一口气。这些武林大豪们哪个没有一件能证实身份的信物,顿时堆满了小半个几子,其中甚至还有飞刀之类的暗器。霍叔其取过一块布包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如此就好,你们把那两个邪派弟子杀人的物证给我,我去设法让官府介入,这样就不怕他们会逃之夭夭,朝廷的海捕文书可不是好蒙混过关的!”
霍叔其这一头离去,聚集在一处客栈中的武林人士便都是喜气洋洋。他们可不怕被人指责靠官府势力成事,横竖邪魔歪道,人人得以诛之,不需要顾忌这些。想到自己只用了一件信物便换得了这么多好处,他们便愈发得意了起来,只有几个稍稍聪明一点的人心中清楚,他们这些人怕是已经和那位不知名的王爷绑在一起了。
霍叔其将满满一个包袱在杜氏面前一搁,这才笑吟吟地道:“今次真是走运,想不到这么多人溜进京城,居然是为了区区两个邪派子弟,这些名门正派的家伙也未必太不中用了一些。倘若他们少几个人前来,恐怕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收获。姨母,难道我们真的要通知官府帮助他们么?”
杜氏摩挲着那一件件形式各异的信物,许久才抬起头来,懒洋洋地道:“阿其,你得明白,既然是交易,就不能太过小气。这些武林中人确实难以抗衡朝廷,但是让他们弄点乱子出来却是没问题的,到时只需浑水摸鱼,不就能够轻易成事么?”她款款站起身来,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先前让你煞费苦心闹出了那么多名堂,不就是为了让章叔铭能够回朝入主中枢?如今何蔚涛那个老家伙虽然仍占着位子不放,但章叔铭好歹也是刑部左侍郎,这些追击江洋大盗或是嗜杀之徒的事情,他自然会料理干净。”
霍叔其心悦诚服地点点头,这才低头整理起那堆信物来。他当时多了一个心眼,在那些武林大豪拿出东西时,还观察着他人脸色,生怕叫人糊弄了去。如今可好,就凭着这些东西,也能够让他们暂时助一臂之力。
· 第十卷 升平 ·
~第三十二章 心思~
霍叔其和那些武林人士的见面虽然隐秘,但还是被石宗属下的密探发现了一点端倪,再加上那些武人四处叫嚣所谓的围捕邪派弟子一事,京城中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石宗由于清楚此中干系,因此不敢耽搁,忙不迭地至勤政殿奏报此事。
正在忙于西北军情的风无痕并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得如此复杂,尽管石宗没有探听到那个和一众武人会面的男子究竟是何来历,但他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机。“石宗,这些天来你的人一直盯着这些家伙,照你看来,那人为何要和他们见面,难道是想靠这些人行谋逆之举么?”
石宗虽然也觉得蹊跷,却认为可能性不大,因此摇头道:“卑职以为对方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两人虽然算是卑职管辖的人,但除了少数几人外,无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根底,因此郎哥和翠娘应该不过是诱饵而已。依卑职推断,有人是想将这些武者收归己用,或是要利用他们做一些干碍较大的事情。由于参与那次密会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他人不过就是交了一件信物,因此真实目的很难推断。”
风无痕一边听石宗分析,手指一边轻轻扣击着扶手,许久没有发话。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在桌上的奏折中翻检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一份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折子,打开看了几眼之后,脸色便阴晴不定,似乎有什么事情很难决断。
“石宗。你看看这份折子!”风无痕将折子掷了过去,突然冷笑一声道,“朕先前不过是有些奇怪。现在再仔细想来,竟是有人摆出了圈套给朕钻呢!好嘛。一个个人都是心怀叵测,真真是枉顾圣恩!”他反复联想之后,已是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因此心头郁积的火气不由窜了上来,脸色也须臾间变得铁青。
石宗不防风无痕勃然大怒。因此接折子时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待他看清其中内容时,不由也是心头诧异。上奏折的是新任刑部侍郎章叔铭,内容正是有关当年郎哥和翠娘两人为祸民间,杀戮众多地事实。不过,两人的名字却一个变成了谢翠,一个变成了金郎。他历数了两人为祸天下,杀人无数的斑斑劣迹,并声称两人现在隐伏于京城,要求朝廷追捕这两人。免得后患无穷。石宗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这才略微省出了皇帝震怒地缘由。这其中字句看似清楚,实则极为含糊。怪不得风无痕先前并未多加注意。不过,章叔铭一直都表现得极为聪明,今次怎么会上了这样的奏折,这不是明摆着一个大把柄么?
“皇上。这奏折其中确实有蹊跷,但是章大人如今协理刑部,上这样一道折子本来无可厚非。卑职虽然和章大人并不相熟,却也不信他会在幕后做些小动作,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撺掇他上了这道折子?”石宗思量了片刻,便如实奏道,“另外,那两人和朝廷地关系无外人得知,旁人做下这等圈套,自然以为天衣无缝,卑职以为皇上可以不动声色地等他们露出马脚,如此一来则可将心怀异志的人一网打尽!”
风无痕斜睨了一脸郑重的石宗一眼,脸色这才稍霁。“你的设想很好,朕便将此事交给你就是。不过,如今虽然天下安泰,当初之事却仍有漏网之鱼,他们两人朕还是需要的,毕竟有些事情你还不合适插手。你挑选两个伶俐地角色,让他们住到那两人的地方,然后放出风声。倘若刑部真的派人前去缉拿,你再作打算。”
石宗连忙低头应是,随即便缴还了那折子,躬身退下。他现在暗自庆幸郎哥和翠娘的事情没有他人得知,如此一来,暗自谋划的人便失却了先机。不过,即便是那些武林人士应该也不会随意被人当作枪使,难道幕后之人还有别的打算?还有那个章叔铭,平日里极为谨慎,举止也从未有过差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犯糊涂?石宗一边走一边摇头,只感到脑中一片迷糊。
风无痕却并未放过那份奏折,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发觉当初执笔之人似有犹豫之意,不少地方空隙极大,笔锋也不似往常那般流畅。他顿时留了心,想要单独召见章叔铭,又恐打草惊蛇,一时间觉得心头无比浮躁。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得门外小方子低声呵斥别人的声音,不由出口唤道:“小方子,怎么回事,外边连安静一会都不成么?”
话音刚落,小方子便端着一个条盘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走到风无痕跟前道:“启禀皇上,是一个新来的宫女不懂事,居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奴才不过呵斥她两句罢了。不过,她送来了如贵妃亲手熬制的山珍汤,奴才唯恐她冒失,这才将她留在了外头。”
风无痕一听是红如打发人来送汤,不由莞尔一笑,心头也觉得一阵温馨。想到风华宫居然又有新进宫女,他倒是觉得一阵奇怪,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转眼也就撂下了。小方子伺候他用了一大半之后,便唤来小太监收拾了东西,然后又伺候漱洗,好半晌见万事妥当了,这才悄无声息地出了内殿。
风无痕待小方子离去之后,便又拿过一叠奏折,一份份仔细看了起来。尽管这些折子中,不少已经是经过几位大学士的手浏览过,但还是得加上朱批御览。身为人君者,若是事事假以人手,那便无法真正体察下情。所谓密折制度,不过是为了让官员进言使少一些顾忌,毕竟,密折地存档之权在内奏事处,而非内阁。他翻着翻着便又想起了章叔铭那份奇怪的折子,不由又是心神恍惚。
小方子出了内殿之后,见那宫女犹自立在那边发愣,不由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竟亲自端着那个条盘走了过去,低声劝道:“你这又是何苦,皇后虽然有恩旨让你留在宫里,可毕竟不是从前的时候了。绿茵,如贵妃待你不薄,这等差使你来做就不妥了。皇上脾性也比不得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