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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长孙成亮犹豫了一下,忙迎上了前去。
“参见魏王殿下。”长孙成亮急走了几步,站在了道旁,很是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
“哟,表弟回来了,本王先前还跟舅父谈起过表弟呢,这都好久不见了,表弟如今可是出息得一表人才了。”魏王李泰心情似乎不错,一见到长孙成亮,忙走上前去,伸手扶了一下长孙成亮,笑呵呵地打着招呼道。
“殿下谬奖了,您这便要走了?小弟还想向您讨教一下诗文呢。”长孙成亮脸上露出了丝笑意,很是客气地说道。
“咳,咳。”李泰还没回话,长孙无忌假咳了两声,开口道:“成亮,还不退下,殿下公务繁忙,怎能拿这等琐事来烦殿下。”
李泰自然听得懂长孙无忌不想让长孙成亮卷入是非之中,可李泰却不想放过任何能将长孙世家绑上己方战车的机会,故作不知地笑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呵呵,表弟一手好诗文满京师都是有名的,本王这个做哥哥的可是比不得的,若是表弟不嫌弃本王粗鄙,有空之日不妨多到哥哥府上走动一、二,你我本就是兄弟,年岁也相差无几,自该多亲热亲热才是。”
“是,小弟自当遵命。”长孙成亮假装没瞅见自家老子眼中的暗示之意,很是恭敬地回了一句。
“那就好,呵呵,那就好……”李泰见长孙成亮如此上路,心情大好,笑得格外灿烂,刚想着出言约定个时日,却不曾想长孙无忌却立刻插言道:“殿下,您不是还有事要进宫面圣么,去晚了只怕不好。”
“哦,也是,呵呵,那就先这样好了,舅父、表弟,不必远送,本王这就先告辞了罢。”李泰见长孙无忌再次出言打断了自己的话头,心中顿时有气,不过一想起此时尚离不开长孙无忌的支持,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呵呵一笑,对着长孙父子拱了拱手,潇洒地一转身,领着几名贴身亲卫径自走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第一百九十一章长孙世家之变(二)
在大唐诸多名臣中,长孙无忌绝对算是个另类人物——论功劳,他在诸臣中其实并无甚突出之处,既没有李靖等名将的征伐之功,也没有魏征等人的谏言之劳,论才干,他没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剖断如流的本事,也没有虞世南、孔颖达学富五车、诗文俱佳的风流,至于样貌,则更是谈不上风流倜傥,胖乎乎、圆滚滚地,若是脱下那身朝服,简直就跟寻常商贾一个样子,但是,就圣眷而言,初唐诸名臣中无出其右者,绝对是一代大帝李世民最信赖的大臣,除了因是长孙皇后的兄长之故外,更主要的是长孙无忌的立场——长孙无忌从来都不是大唐的臣子,而是李世民私人的臣子,就这一条,确定了他在李世民心目中无以伦比的地位。
长孙无忌的干才算不得惊世绝艳,但却绝对不是个肤浅的庸人,恰恰相反,就以做官的本事而论,满朝文武中还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尤其是在揣测圣意上,长孙无忌若是自认第二,绝无人敢自称第一,说他是李世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怕也算不得过分,唯其能明圣意,故而能迎合,这才是他历经宦海而不沉的关窍所在——皇权时代,尤其是强势皇帝当权的年岁,能明圣意者,方是不败的保证,长孙无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这正是他总能得到李世民的宠信的缘由所在。
当今的朝局混沌不明,诸臣纷争渐起,后宫争后愈演愈烈,诸皇子夺嫡的序幕已然拉开,京师上下暗潮汹涌,而圣意却又不详,谁也无法看透笼罩在皇城上空的迷雾,长孙无忌同样也无法把握到全局,可有一条他却是清楚无比的,那就是李世民心目中的储君人选绝对不会是魏王李泰,当然,就长孙无忌的本心来说,他也绝对不会支持霸道嚣张的李泰入主东宫,故此,尽管李泰来访之时说得天花乱坠,长孙无忌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头去,只不过老于世故的长孙无忌也绝对不会做出当面驳李泰面子的行为,彼此间也算是相谈甚欢,然而,待得发现长孙成亮有倒向魏王李泰的苗头之时,长孙无忌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打岔了——长孙无忌儿子倒是不少,尽管全是谨慎之人,却都无甚才干,唯有长孙成亮这个末子算得上俊杰之才,一向深得长孙无忌的宠爱,也有心要加以栽培,可以说长孙无忌已将承袭长孙世家荣光的希望都放在了长孙成亮的身上,正因为此,长孙无忌绝不能容许长孙成亮在立储这等大事上踏错一步。
“子詹贤侄来啦。”魏王李泰刚走,老于世故的长孙无忌并没有理会长孙成亮眼中的不满之色,很是和蔼地跟崔泽打了个招呼,胖脸上满是可亲的笑容。
“学生见过司徒大人。”崔泽虽时常来长孙府,与长孙成亮交往甚密,却甚少能见到慎言慎行的司徒大人,此时见长孙无忌开口,忙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个礼,问候了一声。
“呵呵,子詹还是这么客气,当年你伯父跟老夫乃是平辈论交,恕老朽托大,子詹就叫老夫一声世伯便可。”长孙无忌笑着摇了摇手,客套了一句,也不待崔泽开口说话,突地话音一转,笑着问了一句:“子詹啊,崇文馆如今奉旨校订《律疏》,进展如何啊?”
长孙无忌这话里问的是《律疏》进展,实则是在下逐客令,崔泽本就是个聪明人,哪会听不出内里的意思所在,明白长孙无忌有事要与长孙成亮商量,自是不敢多呆,这便恭敬地拱手为礼道:“回禀司徒大人,如今《律疏》之事已校订了泰半,琐事颇多,学生既有幸能入得崇文馆,自不敢有负圣恩,学生告退了。”
“嗯,子詹年轻有为,又能勤政,将来的前途当不可限量,老朽可是很期待的。”长孙无忌很是欣赏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挥了下手,夸奖了崔泽一句,便由得崔泽告退而去。
“父亲,孩儿……”始终默默不语站在一旁的长孙成亮见自家父亲将崔泽撵走,心里头立时有些子不满起来,待得崔泽一走,立马出言试图解说一、二,却不曾想长孙无忌压根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拉下了脸来,一挥手,打断了长孙成亮的话头,沉着声道:“有事到书房说去。”话音一落,也不管长孙成亮表情如何,自顾自地便迈入了二门。
“唉!”见自家老子如此做派,长孙成亮气恼地跺了跺脚,无奈地跟在了长孙无忌的身后,父子俩一路无话地走进了内院书房之中。
“想说什么就说罢。”端坐在上首的长孙无忌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瞥了眼垂手而立的长孙成亮,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长孙成亮抬头看了长孙无忌一言,略一沉吟,整理了下思路道:“父亲,孩儿以为当今朝局混沌,天子态度暧昧,诸皇子争位,后宫纷乱不断,我长孙家势不能置身事外,在孩儿看来,我长孙世家要想在朝中立足,须得有所行动才是。”
长孙无忌眉头一扬,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道:“哦?行动?尔打算如何行动?”
长孙成亮脸上现出了股狠戾之色,脸皮子抽动了一下道:“父亲明鉴,孩儿以为内廷之乱表面上看起来是吴王一系挑起的,实则背后一定有李贞这个狗贼在后头搅合,其用心不过是想将德妃推上皇后的宝座,以此来谋得嫡子的身份,从而为其入东宫铺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是让他得了手,大唐江山必乱,我长孙世家也无宁日矣,是故,孩儿以为我长孙世家当向陛下揭穿此贼的险恶用心,定不能叫其奸谋得逞,其次,孩儿以为魏王殿下德才兼备,得重臣支持,加之又是我长孙世家的血亲,由其上位,当可延续我长孙世家的荣耀。”
“幼稚!”长孙无忌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边的茶几,霍然而起,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气恼而又爱怜地看着长孙成亮好一阵子,长叹了一口气道:“亮儿,为父知道尔深恨越王殿下,然切不可被仇恨迷了心窍,朝堂大事非同儿戏,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啊。”
长孙成亮并没有被长孙无忌的厉色吓倒,亢声道:“父亲,孩儿实不曾迷了眼,立后、立储二事实则一也,如今魏王殿下已大势在握矣,其身为嫡子,又得人心,当是东宫之最佳人选,若是我长孙家能出面支持魏王,其必将入东宫无疑,一旦如此,所谓的立后之争必然冰消瓦解,将来魏王殿下一旦上位,我长孙世家便是有了从龙之功,自可保得荣华富贵不失。”
不得不说长孙成亮很是有几分政治头脑的,这番分析下来倒也头头是道——如今站在魏王李泰身后的重臣不少:杜正伦、芩文本、韦挺、王珪等等,哪一个不是身居高位之人,再算上态度暧昧的房玄龄、阎立德等大臣,半个多朝堂的重臣都在其列了,其势力比起其他诸皇子来说,高出了老大的一截,更难得的是李泰还甚得李世民的宠信,若真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军中支持李泰上位的人少了些,不过这也算不得太大的障碍,毕竟在大唐军制下,将军们其实并没有把握多少兵权,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远不如文官来得高,一旦李泰上了位,稍一示好诸将,大事也就定了不是吗?
长孙无忌虽不以干才著名,可好歹是在朝堂上厮混了多年的相位,早已是成了精的人物,哪会不清楚长孙成亮说的这些东西是咋回事,只不过长孙无忌不管是出于圣意也好,私意也罢,都不想立李泰为储君,至少在眼下是没这种打算,道理很简单——姑且不论圣意如何,就李泰那等霸道嚣张的样子,长孙无忌就看不怎么顺眼,再说了,如今李泰身边重臣云集,多长孙世家一个不多,少长孙世家一个也不少,去李泰那儿捧臭脚,又怎能真儿个地得到从龙之功?更何况依长孙无忌看来,李世民根本就没有立李泰为储君的意思,反倒隐约有立晋王的意味在内,否则也不会下旨意让晋王三番五次地问计于自己,只不过长孙无忌也不敢肯定李世民就一定会立李治为储君,无他,李治实在是太怯弱无能了些,这样的人物怎可能入得了英明无比的李世民之眼,当然,若是真能将李治扶上位,长孙无忌倒是很乐意的——这可不是从龙之功而是擎天保驾之功了,一个天,一个地,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里来计,再者,正因为李治的无能,才是为相者的最爱,左右不过是便于控制罢了。
“亮儿,尔如今已入了崇文馆,也算是半个官场中人了,当知慎言慎行,天家之事非臣子所能干预,妄自揣摩圣意,一旦有失,必将累及家门,不可不慎啊,听为父一句,好生参与校定《律疏》,不必去理会朝局,为父自有主张。”长孙无忌虽看得比长孙成亮要远些,可一样不是很有底气,有些事也只是出于揣测,即便是面对心爱的小儿子,他也不敢挑明,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婉言地劝说道。
长孙成亮向来很有主见,此时面对着自家老子的温言相劝,心里头并不怎么以为然,梗着脖子道:“父亲,如今李贞这恶贼挑动宫廷内乱在先,当庭搬弄是非在后,希图大位之心已露,再加上此贼窃据兵部高位,手中握有权柄,一旦狗急跳墙,势必惹起滔天大祸,万一其侥幸得手,我长孙世家如何自处?父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可不防啊。”
“够了,为父说过,此事非尔所能参预,若尔敢胡为,休怪为父不讲情面,还不退下!”长孙无忌见长孙成亮不听劝,心中烦躁不已,胖脸一抖,猛拍了下桌子,毫不客气地训斥了起来。
“孩儿告退。”长孙成亮见劝不动自家父亲,也就不再多言,躬身为礼之后,退出了书房,也不回自家小院,气怒难平地闷者头便往府门外走去,却不曾想刚走出大门,突地听到一声亲切的招呼声:“六表哥,您这是急着要去何处?”忙抬头一看,却是晋王李治到了。
一见到是李治到了,长孙成亮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长孙成亮眼界素来高得很,平日里就不怎么瞧得起晋王李治,在他看来李治文不成武不就,贪花好色倒是一把好手,实在是废物一个,压根儿就不值得交往,若是往日也就罢了,长孙成亮虽瞧不起李治,可大面子上的礼节还是做得不错,可这会儿长孙成亮正心烦得很,哪有心思跟一个废物去多寒暄,勉强地笑了一下,拱了拱手道:“见过殿下,家父正在府中,某还有事,先行一步了,殿下请自便。”话音一落,也不给李治开口的机会,大步便走远了,只留下李治站在门口,望着长孙成亮远去的背影,咬着牙,脸色立时涨得通红。
“殿下您里面请,老爷已在二门恭候您了。”就在李治发蒙的当口,长孙府管家长孙策匆匆而至,满脸子讨好的笑容地躬身说了一句。
“哦。”李治收回了眼神,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拖着脚便随着管家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不数步,刚转过一道照壁,就见长孙无忌正笑容满面地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