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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快逃!乙毗咄陆顾不得身后那些因马力疲乏而落了单的己方骑军,率领着残部拼着老命地打马加速,试图摆脱身后追杀而来的大唐骑军,然则,刚跑出不过十里路,却见两路唐军从两边杀了出来,一左一右地将乙毗咄陆所部拖得老长的队伍生生截成了两段,这两路大唐骑兵人数都不算多——左路燕十八,右路鹰七,各只有三千人马而已,然则被吓破了胆的乙毗咄陆根本不敢停下来应战,只是来了个壁虎断尾,舍去了殿后的五、六千人马,率领着残部飞奔而去,而这两路唐军也不去追击,将被截断下来的西突厥骑军一通子好杀,除四千骑兵投降之外,余者全都死于唐军刀下,至于李贞所部,则根本不为这帮子残兵稍作停留,继续向前追赶乙毗咄陆的败兵。
疯狂逃窜中的乙毗咄陆还没来得及庆幸躲过了唐军两路兵马的截杀,这才刚逃出不到五里地呢,前头左右两侧又是一阵烟尘大作,又有两支各三千人马的唐军骑兵杀将出来,这一回杀将出来的是鹰六、何承业二将,而后头追击上来的李贞所部也越追越近,没了胆气的乙毗咄陆不得不再次抛弃了五、六千兵力去填饱鹰六与何承业的胃口,只率着最后的近两万人马接着逃命,眼瞅着前方就是百叶河大营,老远便能望见军营中的狼旗依旧在迎风飘扬,乙毗咄陆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大营还安全,加上有俟斯萨度设那一万余兵力的相助,依靠着百叶河的阻拦,未必就不能挡住追击而来的唐军,只消能稍加阻挡一下唐军的追击,便有了安全撤退的希望。
有了生的希望的西突厥骑军甚至来不及怀疑为何自家老营会显得如此安静,便欢呼着一头冲进了百叶河中,涉水向对岸冲去,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死里逃生的喜悦,只可惜这喜悦到底还是靠不住——就在西突厥骑军刚冲到河心的当口,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从军营里响了起来,一面火红的战旗引导着数千大唐游骑从军营中呐喊着冲了出来,飞快地杀到了河边,沿河飞奔着,将致命的箭雨一拨接着一拨地射向河心处的西突厥骑兵。
乱了,全乱了,刚松了一口气的西突厥骑兵没想到自家军营里冲出来的竟然会是唐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冲得乱了套,近两万的西突厥骑兵全都跟无头苍蝇一般在河中、河岸上打着转转,成了大唐游骑兵们的上佳箭靶子。
“冲过河去,抢回老营!”乙毗咄陆一见到大唐骑军出现在百叶河边,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就此破灭了,眼瞅着己方后路烟尘大作,自是知晓后头的唐军已然追了上来,此时心虽已乱,可还是明白己方唯一的出路就在于冲破唐军游骑的封锁,夺回辎重与粮秣,这才有夺路而逃的资本和机会,将心一横,索性不派人手去阻挡后头的追兵,狂吼一声,率领身边的亲卫军冲入了百叶河中,冒着密集的箭雨,拼死向对岸冲去。乙毗咄陆这么一拼命,所有的西突厥骑兵立时如梦初醒,全都疯狂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嘶吼着向对岸发动了决死的冲击。
“殿下即刻就到,儿郎们,杀贼!杀贼!杀贼!”董千里领命之时便已知晓自己所部将面对着西突厥骑兵的垂死反扑,此时见西突厥骑兵如狂似癫般地杀将过来了,立马抽出了腰间的圆月弯刀,高声大嚷了起来,伍千游骑纷纷抛去手中的弓箭,各自持刀在手,迎着疯狂涌来的西突厥骑兵便杀将过去,两支骑兵队伍很快便战成了一团,从河里到河岸到处是疯狂对砍的骑兵,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马下,刚清澈没多久的百叶河再次被鲜血染成了条血河。
一方要拼死突围,一方是寸土不让,这仗便打得惨烈无比,饶是唐军游骑占据了地利上的优势,可在西突厥骑兵以命搏命的凶悍扑击下,损失极为惨重,渐渐地已守不住河岸了,被压迫得节节后退,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西突厥骑兵涌上了河岸,唐军游骑的形势也愈加不妙,堪堪就要被西突厥骑兵冲出重围了,董千里心急如焚,拼着老命地做砍右劈,不断地高声呐喊,鼓舞着己方的士气,然则,却依旧无法挽回己方的颓势,正自焦急间,河对岸等候渡河的西突厥骑兵突然大乱了起来,哭喊声响成了一片——唐军赶到了!
完了,全完了!一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乙毗咄陆立时心如刀绞,面色惨淡地看着己方骑军被人赶得放了羊,一时间心如死灰,一双老眼中满是凄凉,木楞楞地骑在马上,就立在河中,动也不动一下。
“大汗,快走,唐军追上来了!”新任左狼帅阿约齐古于乱军中冲到了乙毗咄陆身边,见乙毗咄陆在河里傻站着发愣,忙不迭地抢上前去,一把拉住乙毗咄陆的马缰绳,高声地嚷道。
“逃?”乙毗咄陆抬起了头来,茫然地扫了阿约齐古一眼,苦笑着道:“本汗还能往哪逃?尔自己逃好了。”
“大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快走,末将这就领人去杀开一条血路,保护大汗冲出去。”阿约齐古见乙毗咄陆如此颓丧,顿时急了起来,猛地一拉乙毗咄陆的马缰绳,便要往河对岸冲去。
“放开,阿约齐古尔快走,回部落召集精兵,去请拔灼王子出兵,快走!”乙毗咄陆猛地一抖马缰绳,将阿约齐古的手震开,高声地嚷了一句。
“大汗……”见乙毗咄陆不肯走,阿约齐古急忙回头,试图再劝说一番。
“快走,李贞小儿的目标在本汗,我若是与尔一道走,那就谁都走不了,快走!”乙毗咄陆吼了一声之后,不再给阿约齐古开口的机会,猛地一刀刺向阿约齐古胯下战马之马臀,战马吃疼之下,驼着阿约齐古沿河而下,很快便冲出了老远。
李贞所部的赶到,就有如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颗稻草一般,彻底压垮了西突厥骑兵们残存的抵抗之心,除少数见机得快的溜走了之外,余者在两路唐军的前后夹击之下,纷纷下马投降,战事至此已算是到了尾声,唯有百余名白狼军将乙毗咄陆团团护在河心,死活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而唐军也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将这一小撮西突厥骑兵团团围住,等候着李贞前来决断。
“乙毗咄陆,尔降是不降?”拨马从众军中走将出来的李贞,扫了眼被围在核心处的乙毗咄陆,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嘿嘿……”乙毗咄陆瞪着一双血红的老眼,怒视着李贞,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而后突地提高了声调吼道:“我西突厥只有战死的大汗,绝无投降之大汗,李贞小儿,尔可有胆与本大汗一战否?”
无聊,都他妈的要死的人了,谁有空陪你玩单挑。李贞不屑地笑了一下,挥了下手道:“尔既一心求死,那本王就送你上路好了,放箭,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李贞,你这胆小……啊……”不待乙毗咄陆将骂人的话说完,四周包围着的唐军官兵便已乱箭齐发,将那百余名白狼军骑兵连同乙毗咄陆一道射成了刺猬,乙毗咄陆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翻身落入了河中,溅起一大片的水花,一代枭雄就此命丧黄泉……
第三百三十四章李贞之烦恼
贞观十八年三月初一,越王李贞率部出天山,长途奇袭西突厥五大俟斤部老营,逼降阿史那瑟罗所部,三月初五,于百叶河一战,全歼西突厥大汗乙毗咄陆所部十余万之众,乙毗咄陆之子俟斯萨度设逃回老巢,于贞观十八年三月十一日,在大将阿约齐古的拥戴下,聚兵三万余,自立为西突厥大汗,并遣使向薛延陀汗国表示臣服之意,盛邀薛延陀入西突厥助战。
贞观十八年三月十七日,薛延陀王子拔灼亲率大军十六万余众经红山嘴翻过阿尔泰山进抵乌伦古河一线,在乌伦古河之北岸连营十数里,以为屯兵之场所,然,其所部大军并未渡过乌伦古河,而是派出了使节向安西大都护府都督、越王李贞发出照会,言及自己一行乃是为调停大唐与西突厥之争而来,大唱和平之赞歌,“希望”安西与西突厥能和平共处,并发出聚会之邀请。
贞观十八年三月二十一日,薛延陀王子大度设所部兵分两路,一路以大将乌延达所率之一万五千骑兵出老爷庙向安西之伊州进逼,驻扎于三塘湖岸边,其意难明;另一路则是大度设亲率五万余骑军(含两万黑狼军)经乌拉斯台隘口越过阿尔泰山,进抵乌伦古河上游之南岸,在库拉海子安下营垒,与拔灼所部相距百里成犄角之势。
贞观十八年三月十八日,安西大捷之消息传抵京师,朝野为之震动,上大悦,摆宴款待群臣以示庆贺,并下诏大赦天下,封李贞为安西大都护府大都督,总领关外一切事宜,加实封两百户,赏金银若干。
贞观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李世民在长安誓师出征,以大将李绩为前军主帅,亲率十万大军离京,长孙无忌、李道宗等诸多朝臣随行伴驾,聚兵三十二万分三路向幽州集结,留太子李治为监国,以中书令萧瑀、新任侍中刘洎、黄门侍郎褚遂良三人为辅政,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京兆守将,负责京畿之防卫重任。
贞观十八年四月三日,酉时七刻,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边的几丝云彩映得如血一般的通红,原本清澈见底的提拉河此际也被渲染成了暗红色的一片,波涛轻漾间,血色磷光闪闪,再配合上河岸边茂密的芦苇被风拂过时发出的阵阵呜咽之声,颇有种血色黄昏的味道,若是心性不稳之人,乍一临此境,立时就会有种毛骨悚然之感,然则,对于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李贞来说,这一切不过都是小儿科罢了,压根儿算不得什么,这不,此际的李贞正半躺半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嘴角衔着根嫩草,满脸子无所谓的随意地望着潺潺的提拉河水,不时地取上一枚小石子,往河中一抛,溅起点点水花,一派轻松惬意的样子。
轻松?表面上的功夫罢了,别看李贞这会儿一脸子平淡状,实则内心里却是一团的乱麻,安西的政务、北疆的军事、京师里的猫腻全都搅在了一起,是够李贞好生喝上一壶的了,偏生此等乱局将起之际还没个人可商量的,倒不是没有能信得过的人,只不过是够资格跟李贞议事的人此际都不在身边,一个远在京师,另一个么,则被李贞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余者不管是亲信的将领还是文官,都没那等明心见性的本事,就算找他们来商量,也商量不出个甚子,闹不好还会弄得军心大乱,是故,李贞也就只好将就着自个儿一肩挑了。
安西的政务也就罢了,南疆的六州虽不能说已经一切完备,可好歹算是走上了正轨,正有条不紊地完善着各项相关计划,至于北疆这头的政务,自打李贞将秦文华调来协助之后,也算是暂时能应付得过去——筑轮台城之事有着此番生擒的近七万西突厥战俘在忙乎,州县划分,以及各项民生事宜也有着从大西州、安州以及大都护府等处调集来的老手在筹划着,后勤粮秣的调运及征集也有着沙魁这个后勤总管在张罗,倒也能让李贞省了不少的心,只需拍个板便可,虽说繁琐了些,可有手下一帮子人马去操持着,却也无甚大碍,可北疆的战事以及京师里即将上演的重头戏就令李贞很有些子头疼了。
自歼灭了乙毗咄陆所部兵马之后,北疆的战局已经被大大地简化了,阿史那瑟罗这头虽未必是完全真心地降服,可一来手中的兵力已经被削弱到了底限,二来其后勤辎重乃是全族老小都在安西唐军的全面掌控之下,早已翻不起甚大浪,而俟斯萨度设临时召集起来的所谓三万精兵更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连派上战场的资格都欠奉,换句话说,如今的西突厥汗国在即将开始的这场战事中已经出局,最多只是个摇旗呐喊的看客罢了,真正上场唱戏的就只有安西唐军与大度设兄弟俩。然则,简化了的战局却不意味着事情简单了,更不意味着大功依然告成,恰恰相反,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不算俟斯萨度设那三万垃圾兵,光是薛延陀汗国进入北疆的总兵力便已达二十一万之多,其中大多数都是百战之兵,非乙毗咄陆那等疲兵可比,虽说大度设兄弟俩各自心怀鬼胎,可谁晓得这哥俩个是不是在演戏,相形之下,李贞目下能动用的兵力实在是有些子少得可怜了——百叶河一战,李贞虽歼灭了乙毗咄陆所部十余万兵马,可自身的伤亡也不小,死六千,伤近万,这一个月来虽从后方调集了后备兵一万五千人,可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伍万一千余众的兵力,就算加上阿史那瑟罗所部的残兵四万人马,拢共也就不到十万人的,正面较量的话,能不能胜还难说得很,更令李贞闹心的是伏葵所部的三千黑狼军竟然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了,任凭李贞动用了“旭日”布置在北疆的人手如何详查,却依旧一无所得,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查出伏葵的部队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