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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犹豫地便下令俟斤也达率所部一万五千兵马出击,配合吐度迷击溃当面之唐军。
“也达老哥,总算是将您给盼来了。”吐度迷一见到俟斤也达率部赶到,也不管俟斤也达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笑呵呵地便迎将过去,满脸子诚恳状地嚷道。
“哼!”俟斤也达虽说与吐度迷一向交好,彼此间还是儿女亲家,往日里也没少相互护持,可这会儿见吐度迷硬要拉自个儿下水,又哪能有甚好声色,毕竟前些年在神武城下俟斤也达可是没少在李贞手下吃败仗,早就被打怕了的,此番被汗庭征调前来北疆,原也就是打着个出工不出力的想头,只要战事一旦不顺,俟斤也达可是打算立马开溜的,可如今却被吐度迷给硬坑了一把,心中的火气自是大得出奇,恨不得一刀剁了吐度迷的,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别过头去,连看都不看吐度迷一眼。
俟斤也达的心思自是瞒不过吐度迷的,此时见俟斤也达拿脸色给自己看,吐度迷却没有半点应当自惭一下的觉悟,嘻嘻哈哈地纵马来到俟斤也达的身边,凑到俟斤也达耳边低声地问道:“也达老哥,依您看来,这一仗能胜否?”
吐度迷问话的动作倒是显得很私密,可这“低声”却着实算不得低,不单俟斤也达听得一清二楚,便是其身边的众将也都能听得见,弄得俟斤也达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着吐度迷,却没有开口说话,然则眼睛却瞟向了唐军那一头,那意思明摆着是不看好薛延陀大军能战胜得了李贞那个凶神。
吐度迷一点都不奇怪俟斤也达的反应,不说当年神武城下之战,便是先前那一番较量之后,吐度迷早就不想再跟唐军这么打将下去了,此时见俟斤也达默认了己方不如唐军的现实,心中的决断更是坚决了几分,嘿嘿一笑,凑到俟斤也达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地述说了一通,听得俟斤也达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好一阵子发傻之后,这才讪讪地出言道:“如此能成么?”
“成,没问题的,做兄弟的岂会害了老哥您呢?”吐度迷见俟斤也达有了意动之心,立马狂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慰道。
俟斤也达良久不出一言,可脸色却始终变幻个不停,到了末了,长出了口气,握紧了双拳,眼中精光一闪,咬着牙道:“好,那就依老弟的意思办好了。”
“哈哈哈……,好,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吐度迷见俟斤也达同意了自己的做法,立时得意地笑了起来,对着俟斤也达拱了拱手,自行转回了本部兵马之中,将手下心腹将领全都召集在了一块,低声地吩咐了起来,须臾,回纥军阵之中一阵骚乱,原本步战的回纥军卒纷纷解开战马墙,各自翻身上马,与来援的仆固部骑兵排成了相邻的两大骑兵方阵,一副即将投入决死冲锋之架势,闹得对面的唐军步兵方阵也不得不紧赶着排开密集的防守阵型,数十架投石机以及十数门大型弩车一一就位,准备迎接两部骑兵的狂野冲锋,至此,刚沉寂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战场气氛陡然间又火爆了起来,一场硬碰硬的血战似乎就将再次上演。
一派战前的凝重气氛中,凄厉的号角声率先在回纥军阵中响了起来,三万五千余草原骑兵同时开始缓缓前移,唐军阵中雪亮的佰刀已如林般树起,操纵投石机与大型弩车的唐军官兵也已拉紧了发射的绳索,就等着发动的命令下达,然则,就在此时,一件令交战双方都臆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才刚启动的两部落联军突然齐刷刷地调转了马头,不单没有向着严阵以待的唐军发动冲锋,反倒向战场的右侧纵马狂奔而去,还没等交战双方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两部族联军已然逃出了战场,头也不回地一路向东扬长而去了。
傻眼了,这回全都傻眼了,不单是双方将士,便是双方的统帅也没想到会有这等令人哭笑不得的蹊跷之事发生,此时此刻,无论是唐军还是薛延陀大军全都追之不及,也都没敢冒着阵型散乱的代价分兵追击,只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回纥与仆固两部落合计三万五千余众就这么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漫天的尘埃。
意外,又一个意外,今天的意外也未免太多了些,多得连李贞这等算计高手都觉得事态有些子彻底脱离了掌控的感觉,一时间竟有些子茫然了——以薛延陀汗国交战之惯例,素来是让那些个小部落兵充当炮灰打头阵,这一点早在李贞的意料之中,即便是回纥这个薛延陀汗国中仅次于薛延陀的部族打头阵李贞也早已算到,按李贞原先的战术安排,本就是要以林承鹤所部的一万余步兵为诱饵,吸引薛延陀大军发兵轮番前来攻打,为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剿灭那些小部落兵,为日后进军薛延陀汗国扫清一些障碍,待得各小部落兵马被唐军挫了锋芒之后,迫使薛延陀本军不得不出动,一旦如此,李贞所部骑军将利用步兵所创造出来的有利战机给予薛延陀大军重重的一击,击垮薛延陀大军的斗志,从而压迫薛延陀大军往乌拉斯台隘口撤军,倒不见得非要歼灭薛延陀大军不可,李贞还打算留着拔灼那个蠢货回薛延陀跟大度设闹腾去呢,可没想到战事才刚开打不到两个时辰而已,竟然发生了回纥与仆固两军阵前脱逃的事情,这令李贞很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的郁闷之感——李世民所采取的拉拢回纥、仆固以分化薛延陀汗国的战略构思在李贞看来简直就是养虎为患,似这等豺狼性子的草原民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感恩戴德,与其让回纥壮大起来,取代了薛延陀成为朝廷的边疆大患,倒不如趁着回纥、仆固两部落翅膀没长硬之前彻底将其打垮来得合算,左右薛延陀汗国里有拔灼、大度设这两兄弟在,怎么也太平不了的,此时若能多消灭一些回纥、仆固的兵马,日后进军薛延陀汗国自也容易了许多,便是征服了薛延陀汗国之后的划分州县之类的政务也能少了不少的阻力,可惜的是李贞也没想到吐度迷这老小子竟然会不要脸到如此之地步,此时再要变阵去追赶一来是不可能,毕竟薛延陀大军还在对岸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二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只能郁闷地看着吐度迷率部扬长而去了。
“传令:步军前移,各军依次渡河!”李贞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子之后,咬着牙下达了作战命令,须臾,唐军阵中号角声大作,早已在南岸边待命多时的各军立刻沿着刚搭好的简易浮桥向河对岸冲了过去。
若说李贞仅仅只是郁闷的话,阿鲁台可就是气炸了肺,他之所以明知道唐军摆出过河卒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自己发兵去攻,可还是决定派出回纥、仆固两大草原部落前去送死,自然也有着他的考虑在——这些年来回纥、仆固两大部落越走越近,发展得极快,渐渐已成了薛延陀汗国中一个极为不稳定的因素,更令阿鲁台忧心的是——这两大部落不单暗中跟大唐眉来眼去,还与大度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番之所以强令这两部落发兵去攻击严阵以待的唐军步兵方阵,除了试探一下唐军的底牌之外,更主要的是想着借刀杀人,只可惜他算计得虽好,却没想到吐度迷竟然技高一筹,就这么潇洒地玩了个阵前开溜,这令阿鲁台恨不得抛下对面的唐军,全军出动去追杀吐度迷,哪怕是将其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消除心中的怒火,只可惜他不能也不敢,无他,就在回纥军刚撤出战场没多久,唐军本阵中一阵号角声响起,本已排成方队准备接敌的唐军步兵方阵开始缓缓前压,与此同时,一队队唐军骑兵也沿着搭好的四座浮桥开始向北岸进发,如何应对唐军可能的攻击便成了阿鲁台眼下最迫切要解决的大问题,实无心也无力去管逃走了的两部落联军。
是战?是守?还是撤?阿鲁台眉头紧锁地看着正渡河中的唐军官兵,一时间有些子恍惚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定夺,就在此时,自家阵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被惊扰了思路的阿鲁台怒火万丈地转过了头去,可一见到来人,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清水河会战(四)
唐军既然已经开始大规模渡河,这仗势必就要打得大了,无论是战还是撤,此时都已然到了该做最后定夺的时辰,阿鲁台最怕的就是战略战术上只有半吊子水平的拔灼冒将出来,可惜的是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阿鲁台这才刚一回头,入眼便见臭着张脸的拔灼领着一起子亲卫从后阵策马赶到了中军,心弦顿时为之一颤,苦笑了一下,纵马迎了上去。
“王叔,这是怎么回事?吐度迷老儿为何临阵脱逃?王叔为何不下令追击?唐军正渡河,王叔又为何不半渡击之,嗯,尔想做甚勾当?”没等阿鲁台出言参见,拔灼已然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去,虽尚口称“王叔”,可那语气却是不善得紧,丝毫没给阿鲁台留面子,简直跟训斥卑贱的奴隶一般。
饶是阿鲁台素性深沉,可也被拔灼这等不留情面的话语给气得够呛,老脸一青,却强自忍了下来,只是沉着声道:“吐度迷老贼本属大度设手下,此番阵前逃脱,定是出自大度设授意,而今我军士气已挫,战恐不利,当收兵为上,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为大军断后。”
“什么?收兵?”一听到阿鲁台的收兵建议,拔灼便宛若被马蜂蜇了般炸了起来,怒睁着双眼,几欲喷火般地死盯着阿鲁台好一阵子,这才咬牙切齿地道:“王叔若是怕了,那就到后阵歇着好了,且看本督斩了李贞那厮。”
拔灼这话简直就是在吹大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阿鲁台心里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他身为左军都督,却不能坐看着拔灼将薛延陀汗国的精锐骑军就此葬送个精光,虽气怒于拔灼的嚣张气焰,可还是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冷静地拱手为礼道:“大都督明鉴,依前约,决战当由末将做主,此时我军士气已弱,战则恐有败,切莫便宜了大度设小儿,还是趁唐军立足未稳之际,收兵为上。”
前番薛延陀汗国内乱之际,拔灼之所以能得以上位,正是出自阿鲁台的支持,此次兵发北疆,躺在病榻上的薛延陀大汗夷男并未阻拦,但却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决战之指挥当由阿鲁台做主,是时,拔灼刚掌兵权,在军中并无威望,须靠阿鲁台这等老将压住场面,自是毫不犹豫地便应允了下来,也与阿鲁台私下约定了此事,这便是前约的由来,然则,自领兵到了红山嘴口岸以来,到了如今已是大半年了,拔灼自认根基已稳,心里头其实并不怎么将前约放在心上,先前被李贞那等霸气打压了一把,心胆俱伤,这才将大战的指挥权交给了阿鲁台,可如今已然缓过了气来,自是琢磨着要挫败李贞,好挽回自个儿的颜面了,又怎能听得进阿鲁台的劝说,此时一听阿鲁台又将前约扛了出来,立马就变了脸,冷笑一声道:“某身为大都督,自有定夺之权,王叔不必多言,且看本督如何击破李贞小儿好了。”
拔灼这话已经算是给阿鲁台留了些颜面了,阿鲁台自也不好将话说得太狠,眼瞅着劝不动拔灼,阿鲁台自是知晓这一仗怕是避免不了的了,再一看此时唐军依旧在渡江,转念一想,半渡而击的话,己方近二十万大军也不是毫无胜算的,也就不再跟拔灼多争执,躬了下身子道:“大都督请在中军稍候,末将这便传令进攻便是了。”
拔灼本想说由自己来指挥,可到了底儿却还是强自忍了下来,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挥了下手,示意阿鲁台自便。
先前阿鲁台跟拔灼争执的场面动静不小,等候在中军前的一起子将领们全都瞅见了,只是后头两人交换意见时,声音都降低了下来,大家伙都不清楚阿鲁台与拔灼究竟达成了何等协议,此时一见阿鲁台纵马回到了中军,全都围了上去,虽都没开口问话,可眼睛里却都露出了探询的目光,也就只有右都督赛那刺心中有些底,见阿鲁台面色凝重,苦笑了下道:“阿鲁台老哥,既是要战,那就趁早好了。”
“嗯。”阿鲁台淡淡地应了一声,往唐军阵中瞥了一眼,脸皮子抽了抽,高声下令道:“传令:俟斯萨度设率本部兵马攻击唐军左翼;多兰葛(同罗族大统领)率左翼所有各部即刻攻击唐军右翼,务必切断敌所架设之浮桥;赛那刺率本部兵马三万出击唐军中央步兵方阵,以牵制唐军主力,本督自率中军为各方之后援,此战许进不许退,赤乌达率本部兵马为监军,无将令敢擅退者,皆杀无赦!”诸将没想到阿鲁台不攻则已,一出手竟然就是全力以赴的架势,登时全都倒吸了口凉气,可眼瞅着阿鲁台面色不善,也没敢多问,各自躬身领了命,纵马回归本阵,自去调整部署不提。
午时三刻,开战至今已有近三个时辰了,然则除了先前唐军铁骑与薛延陀汗庭精骑之间的一场大混战以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