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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太子殿下能得此大胜,皆有赖父皇之宏恩也,儿臣不敢不贺。”站一旁的魏王李泰明知道不该在此时吃李贞的飞醋,可一听老爷子如此夸奖李贞,心里头却依旧酸溜溜地难受得很,忍不住站将出来,索性将功劳全都划拨到了老爷子头上,说得倒是娓娓动听得紧。
“是啊,父皇,若非前番父皇亲征打疼了高句丽小儿,此番太子殿下也难成此大胜,此皆父皇先有铺垫之故也。”李泰话音刚落,李恪立马出言附和了一声,狠狠地埋没了李贞之功的同时,大大地拍了老爷子一回马屁。
瞧这哥俩个一唱一和地,浑然就是将军国大事当儿戏耍了,听得一众大臣们直皱眉头,偏生老爷子却听得很开心,自是无人敢在此时站将出来唱反调了的。
“父皇明鉴,见天就要中秋了,又恰逢前线捷报连传,是该好生庆贺一下才是。”李恪哥俩个方才唱罢,蜀王李?立马从旁闪将出来,也凑了回趣。
“嗯,好,?儿斯言甚是,即如此,那就定在中秋,赐宴承天门,朕要大会群臣,与民共乐。”李世民的心情显然极好,笑呵呵地便应承了下来。
“父皇英明!”
“陛下圣明!”
……
诸王与众臣一见李世民如此开心,自是不会出言扫兴,各自称颂不已,唯有纪王李慎没有站将出来,反倒是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涨红了脸站了出来道:“父皇,王太医有言,饮酒对您的龙体怕是有碍,这中秋夜宴您看……”
“十弟,尔这是甚用心?嗯?难得父皇开心,尔竟如此胡言乱语,实为忤逆!”纪王李慎话音刚落,李?立马毫不客气地出言叱责道。
“十弟,尔这话是从何说起,王太医何曾说过不可饮宴,莫非父皇行事还得由尔做主不成?”李?话音一落,李泰立马大刺刺地跟着斥责了起来。
李慎胆子素来就小,先前鼓勇站将出来早已将勇气耗尽了,这会儿一见两位兄长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出言指责自己,登时便慌了神,面红耳赤地道:“我,我没有……,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啊,只是担心父皇龙体,绝无他意啊,父皇……”
“四弟,六弟,尔等切不可如此说法,十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嘛,就算是有错,心也是好的,父皇自会有公断,不必如此计较罢。”李世民尚未开口旁的李恪却站出来打起了圆场,可那话听起来却是偏袒李泰、李?哥俩个,简直跟拉偏架也无甚区别了的。
中秋夜宴原本是好事一件,可被这帮儿子一瞎搅合,味道立马全变了,闹得李世民不禁有些子悻悻然,这便无趣地挥了下手道:“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东河。”
侍立在床榻边的柳东河一听老爷子点了自己的名,忙不迭地站了出来,躬身应诺道:“奴婢在。”
“此事就交给尔去办,凡在京六品以上皆可参与,尔这就去安排罢。”李世民略有些子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道。
“是,奴婢遵旨。”老爷子下了令,柳东河哪敢怠慢,紧赶着应了诺,退出了大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朕有些乏了,尔等都告退罢。”待得柳东河退下之后,李世民环视了一下诸人,怏怏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自行退下。
“父皇圣明,儿臣告退。”众人见李世民下了逐客令,自是不敢再留,各自躬身告退。
“嗯,尔等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罢了,都下去罢。”众人刚向后退,李世民突兀地说了一句很有些子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众大臣皆满头雾水,谁也不清楚李世民这话里到底藏着些甚话,而诸王则全都脸色微变,却又不敢出言相询,只能是各憋着一肚子的心思退出了大殿,各自打道回府去了。
“来人,宣长孙无忌勤政殿觐见!”一众大臣退下之后,李世民脸色阴沉地盯着殿门的方向沉默了良久,突地咬着牙宣了一声,自有一众贴身小宦官们应承着跑去宣召不提……
长孙无忌这些日子来一直很累,不单是生理上的累,心理上更累――自打李贞奉旨出征以来,所有的政务全都压到了长孙无忌的身上,每日里竟是些处理不完的政务不说,还得城里城外地来回跑,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得起,回府则必定是夜色深沉,除了诸遂良之外,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以协商的,这还不算,还得盯着那帮皇子,免得这群手中掌权的家伙暗中捣乱,如此一来,想不累都不可得了的,故此,从紫宸殿中陛辞出来,长孙无忌拖着脚走在了最后,直到一众大臣的马车都已消失在了山脚下,长孙无忌这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宫门,也没理会一众迎上前来的家仆,望着弯弯的山道,长出了口气,低着头向马车行了过去。
“司徒大人请留步。”就在长孙无忌即将迈上马车的那一瞬间,一名中年宦官领着两随从急匆匆地从宫门里跑了出来,急切地呼唤着。
“嗯?”长孙无忌回头认出了来者乃是李世民身边听候使唤的秉笔宦官刘和,心中登时便是一动,轻咦了一声,皱着眉头转回了身去,紧走一步,而后矜持地站住了脚,淡淡地开口道:“刘公公叫住老夫可有何见教么?”
刘和虽是李世民面前听用之人,可哪敢跟长孙无忌摆架子,一听长孙无忌发问,忙不迭地先躬了下身子,表示歉意,而后挺了挺腰板,拖腔拖调地宣道:“圣上口谕:宣长孙司徒勤政殿觐见。”
“臣遵旨。”一听是李世民的口谕,长孙无忌自是不敢怠慢,躬身接了旨意,而后看了刘和一眼,斟酌地出言问道:“陛下可有旁的交代么?”
“不曾。”刘和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而后一摆手道:“司徒大人,您请。”
“嗯,有劳刘公公了。”长孙无忌隐约猜到了李世民此番宣召的用意,心里头不禁一阵发沉,可毕竟城府深,面上却依旧是淡定得很,对着刘和点了点头,拖着脚便再次行进了宫门,向勤政殿赶去。
“老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孙无忌一走进勤政殿,入眼便见李世民正斜躺在胡床上,而其床榻之旁还有一张小床,其上躺着的赫然是久已告病在家的房玄龄,除此之外,便是连个侍候的宫女宦官都没有,心里头猛地“咯噔”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忙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给李世民见礼不迭。
‘辅机啊,这里没有外人,尔就不必拘那些虚礼了,平身罢。”李世民深深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一挥手,很是温和地说道。
“是,老臣遵旨,谢主隆恩。”长孙无忌并未因李世民的话而有所懈怠,依旧是恭敬地行完了大礼,这才起了身,垂旁,一副恭听李世民训示之态。
“辅机啊,朕老了,尔也不年轻了,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你我二人总喜欢携手而游,那时分朕可是怀念得紧啊,哦,还有观音婢那小丫头总跟我等后头嬉闹,朕每一想起,总觉得就像是在昨天啊,呵呵,老喽,老喽……”李世民眼角润湿地絮叨着,说到末了,两行老泪竟流淌了满面,以致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陛下,您……”长孙无忌乃是李世民总角之交,自幼一块长大,又一块打拼下大唐之江山,此时听李世民说得如此动感情,心里头自也是感慨万分,一时间竟找不出甚合适的话来安慰伤感中的李世民,嘴角哆嗦了半晌,竟无语而凝咽,只是陪着李世民默默地垂泪。
这郎舅俩各自伤感着,默默地躺着的房玄龄也想起了当初投奔李世民之后的君臣际遇,同样是感慨万千地流下了热泪,一时间大殿里竟满是伤感之情,咽泣之声不绝于耳,到了末了,还是李世民最先回过了神来,用宽大的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目光炯然地看着长孙无忌道:“辅机,朕往日最信任之人便是尔了,而今朕依旧能信着尔么?”
“陛下,老臣之心可昭日月,愿为陛下生,亦可为陛下死,纵有千难万阻,但凡陛下有令,老臣无有不从者!”长孙无忌一听李世民此言问得蹊跷,心头登时便是一惊,忙跪倒在地,高声赌咒了起来。
“辅机不必如此,朕信得过,朕若是连尔都不信了,这满朝文武还有何人可信哉,快起来罢。”李世民吃力地坐直了身子,很是动感情地虚抬了下手,款款地说道。
“陛下,老臣,老臣……”长孙无忌一听李世民如此说法,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滚滚地流淌了出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李世民,竟不知该如何表忠心才好了。
“辅机不必说了,尔之忠心朕一向是知晓的,可有些人拿着朕的俸禄,却不干人事,专营苟且也就罢了,竟敢欺朕老病,是可忍孰不可忍!朕给尔看一样文章。”李世民话说到这儿,从锦被中取出一份贴去了姓名的折子,一只手掷给了长孙无忌。
“啊,这,这……”长孙无忌摊开折子心登时就凉了半截,那上头写的赫然是江南宋州粮草转运之事,竟有人假借户部之名,给宋州刺史王波利发了份公函,要求宋州暂缓往前线调拨粮草,一切待中秋之后再行定夺,更可怕的是这份公函上竟然有着他长孙无忌的签名。
“辅机不必惊慌,朕知晓此事与尔无关,那上头的签名绝非尔之手笔。”李世民不待长孙无忌出言解释,咬着牙,狞笑着说道。
“多谢陛下明察,老臣疏于政务,死罪,死罪!”长孙无忌一听李世民如此说法,心中稍安,可还是吃不住劲地跪了下来,磕着头请起了罪来。
“罢了,朕这一病倒,诸事皆压在尔之身上,纵有疏忽,却也难免,朕不怪尔,起来说话罢。”李世民默默了良久之后,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长孙无忌起身。
“老臣谢主隆恩。”到了此时,长孙无忌已确定李世民召自己前来的确实用心了,不过在李世民没有点明之前,他自是不敢随便置啄,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李世民扫了长孙无忌一眼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卧倒于床的房玄龄,待得见房玄龄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之后,脸色一凝,也不开口,只是重重地击了下掌,但见殿中人影一闪,一身黑衣的宫中侍卫副统领吴升已悄然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奴婢叩见陛下。”吴升木然着脸,大步行到大殿的中央,对着李世民恭敬地行礼道。
“免了。”李世民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而后略一沉吟道:“吴升,尔且将所知消息来,好叫司徒大人知晓。”
“是,奴婢遵旨。”吴升恭敬地行了个礼,挺直了腰板,沉着声道:“据查,贞观二十一年四月初九,均州富户陆庭坚自称欲网京师经商,携家中健仆两百二十余人并招募百余壮汉离均州进京;四月二十,均州富户程啸鸣自言上潼关要账,携健仆两百五十余人离均州,目标直指京师;五月初一,均州盐商王耀自言欲通西域,领健仆三百三十余人离均州,目下迁延于京师;五月初三,均州刺史司马诚上表朝廷,言及均州发现祥瑞四穗道,特派一营兵护送上京……,另,据岐州刺史万达明密报,岐州白云观大行法事,聚众两千余,言及欲进京还愿,目下聚集于城西青峰观中;再,据陇州消息,安西大都护府派一营骑兵护送贡品进京,前日已过陇州,明日即将屋书龙敌无抵京;燕记商号数月以来借口生意不佳,减少往安西之商队,目下足有六支商队赋闲在京,总计约有两千余众,其中不凡江湖好手……,七月二十七日,户部侍郎苏勖会同吏部侍郎崔仁师、刑部尚书萧隆齐聚魏王府密议,七月二十九日,户部下文宋州,调整粮草划拨之期限……”
吴升的口才并不算好,这一口气说将下来,全都是一个腔调,语气殊无变化,然则长孙无忌却听得胆战心惊,额头虚汗狂冒不已,一双眼里满是惶急之色,却没敢出言相询,好容易熬到吴升将所有情报详述了一番,背心已全被汗水给打湿了,腿脚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李世民,实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听听,尔等都好生听听,朕还没死呢,一群混账行子就等不及了,朕这是养儿子么,朕养的是一群老鸹啊,养条狗还能跟朕摇尾巴讨好,养这群畜牲,就只会啄朕的眼,朕,朕……气死朕了!”李世民越说越气,越说越伤心,一口气喘不上来,整个身子竟重重地往后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
……
一见李世民倒下,殿中三人全都惊呼了起来,倒是吴升眼疾手屋书龙敌无个纵身跃上前去,一把搀扶住李世民的身子,焦急地叫了起来,而卧床不起的房玄龄也焦急地要爬起身来,却不料久病无力,竟一头栽倒在床下。
“来人,快传太医!”长孙无忌见状,不管不顾地便高声喊了起来,霎那间守候在殿外的侍卫以及宦官们蜂拥地便冲进了殿中,整个场面一时间竟就此大乱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京师风云录(二)
“朕没